第七百七十三章 警謠(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097 字 2個月前

阮雪音本有意在紀晚苓開始巡國之旅後赴寧安一趟。

立後大典定在九月初五,從此刻數起還有兩個多月,一去一回,來得及準備。

淳風卻不依,說營中蒸蒸日上,隊伍正在壯大,情形一天一變隨時需要人商量拿主意:

“柴一瑤是我的副手,可諫言卻不能主事;我雖有主意,畢竟少經驗,不能憑一己之智定奪;咱們這攤子事,更不能勞動九哥,他也沒功夫搭理我,還得找嫂嫂!”

阮雪音半開玩笑:“練兵建軍我也是沒經驗的。”

淳風眉毛一橫:“那我不管!這一整個女課、文武行當,都是嫂嫂領銜、嫂嫂給方略,說是武歸我、文歸紀晚苓,但舉國誰不知嫂嫂最大?我還聽民間有歌謠呢:皇後簾一掀,卷起大祁半邊天!”

尚未冊立,阮雪音不喜人將“皇後”掛嘴邊,將欲蹙眉,聽得這般名聲,更覺糟心。未及蹙眉和糟心,於下一瞬品出第三層意味。

以至於心頭咯噔,倒仍平著神色望定淳風:“你從哪裡聽來的?”

淳風眨眼:“軍營?”仔細想了想,“小丫頭片子們個個曉得,”便笑,“她們就是百姓,就住國都內外,我如今啊,也是深察民情的人咯!”

她麵露得意,甩著手裡一根鞭,小巧硬韌,打在地上啪啪響。

時近黃昏,禦花園中人少,那響聲便格外激亮。“禁內持械,於禮不合。停下。”

淳風不意阮雪音忽嚴正,忙停了,隻聽她又道:“這歌謠今後少提。彆提。也囑咐你營裡那些丫頭,莫亂跟亂傳。”

“這唱詞是過分漂亮了些。”淳風見狀也嚴正起來,字斟句酌,“但也沒錯處吧。皇後乃一國之母,如今又福澤舉國女子,當得起半邊天三字。”

道理沒錯。

儘管阮雪音行這些並不為個人名聲。

但很不妥,更兼顧星朗一再提醒:分寸,分寸。

“天下是君上的,穹天自然也是君上的。”她篤信的天下理想是另回事,在轉變達成之前,首須遵從現行規則,更須為他治理國家、為四海穩定考量,所謂分寸。“這唱詞往嚴重了解讀,是大逆。”

淳風也有些想到了,聽阮雪音說出來更重視,點頭道:“我知道了。嫂嫂放心。”

阮雪音自不放心,於當晚主動向顧星朗提此事。

顧星朗耳聽八方,已是曉得,笑道:“我在查了。哪裡傳出來的,有意還是無意,真有內情,反為助力。”

阮雪音這才放心,觀他無芥蒂,暗為此胸懷信任傾心,便展臂環他脖子吧唧一口親。

親在左頰邊,顧星朗沒回過味兒,食指點右頰,美其名曰不可偏心。

阮雪音便真又湊上去以示公平,顧星朗食髓知味,咂巴兩瓣嘴,“這裡也要。”

寢殿門半敞著,雲璽棠梨抱著兩個娃正過來,剛至門邊正見二位主上身子相熨唇齒相纏,忙要退,被芳藹郡主一聲咿呀壞了默契。

裡頭兩人應聲彈開,顧星朗且笑且招呼她們進來:“做了爹娘就這點不好!”

月初棠梨與滌硯辦了婚禮,再回來青絲挽起,神情亦較昔年沉穩,猛一看倒似比雲璽年長。

“成了家,你見沉穩,滌硯卻更會貧嘴了。”顧星朗接過孩子親熱片刻,抬眼打趣,“可是共處一室互換了性子?”

婚禮後他二人得兩頭主上恩赦,是狠休了幾日假的。新婚燕爾,熱乎勁兒還沒過,棠梨如今聽此類話就忍不住含笑,就要臉紅,“君上慣會笑話奴婢們!我與他,”一咳,“奴婢與滌硯大人各在兩殿侍奉,常不在一處,如何互換?”

“這是怪咱們棒打鴛鴦了。”顧星朗看阮雪音。

“滌硯大人是沒法來折雪殿侍奉的。”阮雪音即會意,接著調笑:“要不撥你去挽瀾殿?便可日日相見,怎樣性子都互換交融了。”

棠梨臉頰愈紅,急得直瞧雲璽。四下無人雲璽也“放肆”些,笑救場:“誰不知君上愛重夫人,自景弘六年夫人入宮、撥了奴婢過來當差,挽瀾殿再無侍婢。奴婢啊,恐怕是此朝最後一位禦前當過值的婢子了!”

都玩笑,阮雪音本來心緒佳、興致也好:“聽起來你很遺憾啊!”

雲璽本為救人,倒把自己賠進了溝渠,隻得告饒。主仆四人並兩個玉雪小人兒殿中逗樂,好不熱鬨。終至孩子們該睡時,阮雪音親自操持洗浴,忙得一頭汗回來,但見顧星朗已收拾清爽坐在窗下擺棋。

“來一局?”

阮雪音自去沐浴,換了寢裙回來坐好。

是個殘局。

前年蓬溪山他與競庭歌的局。

亦是九年前自己與競庭歌的局。

她心緒佳人也活潑,雙腿曲上來,抱膝撐手肘,清泠泠眸子眨啊眨看棋盤又看他:“這局還要下?我與她,你與她,先後弈不出結果。那年在山裡老師也讓慕容峋轉告:解不開,就此作罷。”

“老師也是人,也有實力上限。她說解不開,未必解不開。”且真話假話半生摻雜著說,誰知這句虛實?他怕惹她傷懷,沒說。

兩人在透窗月光裡就著殘局摩拳擦掌。

“原想請旨赴一趟寧安的。”本就是死胡同起手,輪到阮雪音,她起不出手,拈著棋邊思忖邊隨口。

“結果?”雖不該顧星朗落子,他亦專注,同思解法。

“淳風說得對,女課開始才幾個月,隨時須應對新狀況。主要還是那盛傳歌謠,”她抬眼看他,“我於這個時間往祁西,免不了參與政事,易入陷阱。”

都是敏銳且隨年紀增長、經曆增加而愈發敏銳之人。

陷阱二字乃虛言,但顧星朗十分明白她顧慮。

“所以不急在這一時了。冊封禮成之後,有的是時間、機會給你展拳腳。”

阮雪音笑應,落子。

“婚服定好了麼?”輪到顧星朗焦灼棋子落處,也隨口,“隻剩兩個月了,也沒見誰來給我量尺寸。”

這話說到阮雪音痛處。“自己操持自己的典禮,”她訕笑,“有些尷尬。且我新學後宮諸事,難免於辦事順序上出岔子,明日,明日一定遣人來給你量。”

“你的隊伍裡不都是名門閨秀?還是舉國翹楚。這些事她們多少擅長,無妨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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