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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廣慶並不是第一個招供的,最早開口的是廖明。
之前莫老四用他小女兒要挾他說出小石頭可能藏身的地點,他最寵愛自己的女兒,當然忍受不了女兒哭得那樣撕心裂肺,當即就招了幾個地址,但是關於侯廣慶,他卻是半個字都沒有透露,畢竟當時警方沒有找到侯廣慶的半點疑點和證據,對躺在病床上的廖明也實行不了什麼屈打成招,一直拖到終於在侯廣慶彆墅裡發現那具女屍之後,廖明終於鬆了口。
“他好像想找個女孩子,大概是他的初戀吧,那個女孩很早就死了,然後他就開始找長得相似的女孩子……”
“具體多少我真的不清楚,我不碰那些女孩的,真的,我發誓,我沒碰過,你看我自己女兒才那麼小,怎麼可能乾出這麼禽獸不如的事呢?”
“具體我記不清了,反正很早,十幾年前吧,那個女孩我不知道叫什麼,就反正我聯係了人幫忙負責找長得相似的,找到了就給他送過去,其他的我都不管的,後來,那個人直接跟他對接的,我就沒有參與了。”
“我真的沒說謊,我……你們可以問他啊,為什麼要問我?”
坐在審訊室的侯廣慶被問得也來了脾氣,“為什麼不問廖明,這種事為什麼要問我?為什麼不找他問?”
楊市警局此次的審問方式很特彆,問東問西就是不問侯廣慶那具屍體,侯廣慶一開始坐得老神在在,他早就打好了腹稿,準備一問三不知全部推給司機身上,豈料,廖明那頭早就先出手把他賣了個乾乾淨淨。
等隊長親自拿著廖明的口供坐在侯廣慶麵前時,那具女屍的家屬都已經找上了門,認領了屍體是自己失蹤多日的女兒。
緊接著,陸陸續續的失蹤少女案都在被查封的侯廣慶的花園彆墅中的那些照片中找到了答案,然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侯廣慶死活不開口,他披著自己那張人模人樣的外衣,要求見自己的律師。
但沒想到,律師沒來,他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侯君手裡捧著一本日記本,那是侯廣慶的日記本,他一開始還在慶幸警察沒有發現這本日記本,直到親眼目睹侯君把它帶到了警局,親手交到了警察手裡。
侯廣慶終於有了反應,他憤怒地衝過去,想要奪回自己的日記本,身後兩個警察立馬一個擒拿把人壓製住,把他的臉按在桌上。
侯君當時從花園彆墅出來時,想了想,又把日記本帶了出來,她隻是想搞清楚許曉雯是誰,想搞清楚父親收在盒子裡的那些照片中的女孩又是誰。
但看見彆墅裡的女屍之後,她惡心之餘生出一股無力的恐慌來,那些女孩會不會……也死了?
她回去之後被警察審問了一夜,第二天回去睡到夜裡才醒,渾渾噩噩地連飯都忘了吃,就枯坐在床上發呆。
母親哭完了還要去公司處理事務,父親被查,鎮遠科技人心惶惶,她得去讓員工們安心,還要想辦法找律師去把侯廣慶給撈出來。
可現在出的是命案,人命關天的事,任你錢財再多,都沒有哪個律師敢接,之前一直用的法律顧問和律師早在聽到消息之前就告病呆在家裡,即便如此,也沒能躲開警察的盤問。
“爸,對不起。”侯君隔著審訊室衝侯廣慶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身就走。
侯廣慶目光緊盯著警察手裡的日記本,直到有人翻開一頁,從裡麵取出那張許曉雯的照片放在桌上,侯廣慶終於妥協般地閉上眼。
許曉雯的資料太少,而且重名的也太多,公安係統查到三十多年前,這才查到一個符合特征的女孩,是在外省的。
但是那女孩早早就死了,死因是病逝。
韓東延把許曉雯的照片第一時間發給了警方,隨後警方直接聯係外省的警察局讓人幫忙去查許曉雯的資料,剛好在今天有了調查結果。
“聽說這女孩是被強暴之後才自殺的,是你乾的吧?”
侯廣慶聽到這話憤怒得一雙眼睛噴了火,“放你的屁!”他伏在桌麵上,徹底拋棄了自己的成功人士形象,因為憤怒整個人不停喘著粗氣,“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放開我!我沒有!”
“侯廣慶,你最好給我安靜點!這裡是警局!不是你們侯家!再敢撒野試試!”隊長拿警棍敲了敲桌麵,示意警員把人按在椅子上。
又看向邊上的記錄員,記錄員了然地沒有紀錄剛剛那句話。
侯廣慶坐在椅子上,左右兩人把他的手拷在背後,又按著他的肩膀,擔心他待會突然暴起發難。
“廖明已經招了。”隊長冷眼看著他,“你配合點,我們也少讓你吃點苦頭。”
侯廣慶冷笑,“苦頭?我白手起家吃過的苦頭比你吃的鹽還多!你要怎麼處置我都隨便,其他的我不會回答。”
“不回答是嗎?”隊長攤開自己手裡的文檔,“許曉雯你認識嗎?”
侯廣慶眼皮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許曉雯十六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導致她後來沒有上學,最後在一個深夜,在自己房間上吊自殺。”
侯廣慶的拳頭捏緊了。
隊長看著他的反應,問,“你當時很喜歡她吧?但她不喜歡你,她有錢有學問有教養,是個富貴家庭的女孩,你配不上她,所以你密謀了幾個混混,在一次放學的路上,把她堵在了巷口……”
“你放屁!”侯廣慶激烈地掙紮起來,脖子上筋脈都凸了起來,“你放屁!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夏天。
侯廣慶被醉酒的父親打了出來,一心想要離家出走的他發了瘋地往外跑,一跑就跑到了一所公辦的小學門口,學校裡的人都穿著校服,男生是白襯衫黑褲子,女生是白襯衫,黑裙子。
他在一所民辦的學校上學,那裡所有人都灰頭土臉,農村人都又黑又醜,有的人買不起書都湊在一起看,彆說校服了,有衣服穿就不錯,所以,他第一次看見這麼貴氣的學校以及裡麵白得發光的女學生時,眼睛都瞪大了。
一想到自己,在想到自己那喝醉酒隻會打老婆和孩子的混賬父親,他深感恥辱,眼淚簌簌往下落,他想象不出來,自己什麼時候能進這樣的學校念書。
他低頭隻看見自己因為撿煤塊而發黑的手。
然後麵前就有一隻白淨的手遞了張手帕過來,他抬頭一看,是個特彆漂亮的女孩子。
“彆哭了,回家吧。”那女孩遞了手帕給他,想了想,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那個時候的他從沒見過這種東西,有些呆滯地看著手裡的巧克力。
女孩大概發現了,又接過巧克力,把那層錫紙剝開,遞過去說,“可以吃的,很甜的,你嘗嘗看。”
他就傻傻地張了嘴,咬了一口。
甜。
特彆甜。
他傻傻地笑,露出一嘴的黑牙齒,麵前的女孩被他逗笑了,捂著嘴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那時候的侯廣慶第一次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這麼大,他在牆外麵,第一次見到巧克力,第一次知道巧克力是甜的,而一門之隔的裡麵,那群衣著鮮亮的學生們把巧克力當零食,吃完了不會嘬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