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立馬衝過去把人抱進懷裡,“我負責,彆哭,沒事。”
夏娜娜抽噎了一下,“你負什麼責?”
四九用力摟住她,正要說話,偏頭看見地上的驗孕棒隻有一道紅杠。
他低頭拿起一根仔細看。
耳邊聽到夏娜娜說,“我沒有懷孕,所以不需要你負責。”
四九看著她,這半個月她瘦了很多,麵容也憔悴了很多,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淚,“你為什麼哭?”
夏娜娜看見他被手上纏著的毛巾血紅一片,“你的手怎麼了?”她回頭看了眼,怔怔地問,“你把我的門撞壞了?你怎麼進來的?”
“窗戶。”四九言簡意賅,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沒事。”
夏娜娜站了起來,“你早就知道我住在這裡?”
“嗯。”
夏娜娜不再多問,轉身要走。
四九拉住她的胳膊,“為什麼哭?”
他執著地想知道這個問題。
“不知道。”夏娜娜的麵色蒼白得厲害,她大概是夜裡著了涼,早上吐了幾次,身體仿佛被掏空,剛剛緊張地在等驗孕棒時幾乎耗儘了她全身的力氣,所以她癱在地上站不起來。
四九看著她問,“為什麼不去找他?”
“找誰?”夏娜娜抬頭。
四九說了個名字,“呂連城。”
夏娜娜有些茫然,“我為什麼要找他?”
四九沉默地看著她。
夏娜娜卻是誤解了,“你想讓我去找他?然後重新和他在一起?”
“不是我想。”四九說。
“那你為什麼這麼問?”夏娜娜問。
四九沉默。
夏娜娜疲憊地歎了口氣,“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四九手裡的毛巾落在地上,右手全是血,血珠還在往下滴。
夏娜娜看著他的手,有些於心不忍,卻沒動。
四九順著視線注意到,低頭看了眼,說,“我來打掃。”
夏娜娜抬頭想說些什麼,看見四九的眼神,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從來都是木訥而忠誠的,不像此時此刻,裡麵隱隱透著紅意。
“你怎麼了?”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四九。
四九忽然問,“那天吃魚,為什麼哭?”
夏娜娜心裡一跳,“你看到我了?”
四九不語,隻是等著她回答。
他早就知道她住在這裡,卻一次都沒有來找過她。
夏娜娜低頭看著白色地磚上被血珠暈染開的一片嫣紅,手指無意識掐在掌心,“不知道,忘了。”
“夏文熙。”四九喊她的名字。
夏娜娜抬頭看著他。
四九輕聲說,“如果你去找他,我就不會跟著你了。”
夏娜娜心裡輕輕一顫,委屈鋪天蓋地,眼眶熱得厲害,她像個固執又倔強的孩子,死死抿著唇不說話。
四九說完就往外走。
夏娜娜忽地伸手扯住他。
她臉上的淚大顆大顆往下落,胸腔裡積壓許久的東西再也積壓不住,滿腔委屈洶湧而出,“你喜歡她還是我?”
四九愣住,仿佛沒聽懂。
夏娜娜哽咽著又問,“你為什麼來找我?”
“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四九話沒說完,就被夏娜娜粗暴地打斷了,“你放屁!”
她滿臉是淚,眼角的淚痣也隱隱發紅,她就那樣看著四九,微微哽咽的聲音說,“我不是你家二小姐指派給你的任務,你沒有義務照顧我。”
“不是義務。”四九低聲說。
“那是什麼?”夏娜娜抬頭看著他,一雙眼浮著層水光,柔弱又唯美,“不是義務,是什麼?”
四九似乎明白夏娜娜想聽什麼。
粥店大媽的話突然響在耳邊——“上去哄一哄,女孩子嘛,都喜歡聽甜言蜜語,你啊,說點她愛聽的話,保管她不跟你鬨,下一秒就跟你回家了。”
夏娜娜愛聽的話?
“你很漂亮。”四九忽然說。
哭得正起勁的夏娜娜愣住了。
四九又說,“你做的菜很好吃。”
夏娜娜:“……”
四九:“你的電影很好看。”
夏娜娜:“……”
四九:“我喜歡你。”
夏娜娜:“……”
四九在說這些話時,又忽然想起之前江栩問起的一個問題——“就比方,你身邊有其他女人,然後……然後她吃醋什麼的?”
結合夏娜娜之前問的那個問題——“你喜歡她還是我?”
四九整個人都怔了一下。
夏娜娜在吃醋?
吃誰的醋?
不,她不是因為呂連城所以離家出走,而是因為吃醋?
思路一旦通了,就再也止不住。
他忽然想起之前夏娜娜做菜時,老爺子嫌棄她做的菜難吃,所以一個勁吃他烤的魚,當時夏娜娜還故意嘗了一口烤魚,很是不屑地說,“真難吃。”
所以,她吃魚的時候哭,是因為他?
夏娜娜已經擦乾眼淚,“你撒謊,你以前都是反著說的,我不信。”
四九點頭,“是,反著說的。”
夏娜娜雖然明知道事實是這樣,仍是被傷到了,她轉身就往外走。
四九拉住她,輕輕一帶,將人帶進懷裡。
“但是有一句是真的。”
他不說是哪句。
夏娜娜也不想知道是哪句,她不想再看到他了。
但是被他抱著,她滿腹的委屈都化作眼淚瘋狂往外流。
她咬著牙不想讓自己流眼淚,卻完全控製不住。
這半個月來,她幾乎要被自己心裡的魔障逼瘋了。
“四九……”她閉上眼,一行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滑,“你其實根本沒義務照顧我,你去江栩那吧,你喜歡她,彆不承認,我知道的。”
“所以,那個“她”指的是二小姐?”四九問。
夏娜娜已經不願多說,“你走吧。”
“我一直很喜歡她。”四九說。
夏娜娜睜開眼,眼睫上掛著淚,“我知道。”
“你不知道。”四九抬手擦掉她眼睫上的淚,“夏文熙。”
夏娜娜怔怔地看著他。
他每次要嚴肅地說什麼的時候,總是這樣喊她的名字。
“不是你想的那樣。”四九看著夏娜娜,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又充滿了肅穆,“她是我的主子,是我的二小姐,一輩子都是,但她不是你。”
“是,我不是她,所以出了事,你第一反應是去救她。”夏娜娜吸了吸鼻子,“你知道的,危險來臨那一刻,才是考驗人性的時候,你彆不承認,你那是條件反射,在你心裡,隻有江栩最重要。”
“你怎麼知道我第一反應不是救你?”四九問。
夏娜娜梗住,“因為……”
你一直喊二小姐,根本沒有喊我的名字。
四九拿起毛巾用水洗了一遍,輕輕擦拭她的臉頰,“我以為你們倆在一起。”
見夏娜娜低頭不說話,四九伸手慢慢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
“我在外麵不敢喊你的名字,怕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他說,“對不起,讓你誤會了,我對二小姐,沒有彆的想法。”
夏娜娜聽到這個答案時,整個人有些發懵。
她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答案。
釋然之後,她竟然分外地厭惡自己。
就算不是這個答案,四九是江栩的人,他之前的責任和義務就是保護江栩,哪怕是條件反射迫使他率先去救江栩,她也說不出半個不是,可她不僅為這種事消沉,甚至還為此種下心裡魔障,整整一個多月都徹夜難眠。
實在是可笑。
“以後,有什麼問題,當麵問我,好不好?”四九語帶安撫地說。
夏娜娜想起什麼似地問,“那你為什麼問我怎麼沒去找呂連城?”
“……”四九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我以為你還忘不掉他。”
“以為?”夏娜娜盯著他看,“那現在怎麼不以為了?”
四九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對不起。”
夏娜娜目光垂在下方,看見他滴血的那隻手,驀地心疼起來,伸手主動環住了他,“為什麼道歉?”
四九卻是不答。
對不起,我不知道讓你傷心難過的人是我。
夏娜娜替四九包紮,問他怎麼受的傷。
四九指了指窗戶。
夏娜娜一邊泄憤似地使勁用棉球壓住他的傷口,一邊罵了聲,“活該!”
四九感覺不到疼似的,麵無表情。
夏娜娜清理完看到那一條蜈蚣長的傷口,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嘴裡忍不住道,“爬窗戶多危險啊,怎麼不小心一點?”
四九淺淺露出個笑。
他是個素來沒多少表情的人,突然露出個笑倒是讓夏娜娜挺意外,“你笑什麼?”
四九搖搖頭。
夏娜娜拿紗布纏在他嘴上,“說不說?”
四九隔著紗布親了她一下。
夏娜娜把紗布扔到沙發上,跨在四九身上,抱著他的腦袋和他接吻。
“我很想你……”
四九額頭覆著汗,他低頭看見夏娜娜捂著自己的雙眼,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把臉埋進枕頭裡,耳後根紅得厲害。他唇角高高揚著,那是夏娜娜從沒見過的笑容,幾乎算得上是開懷的笑了,可惜,夏娜娜沒能看到。
四九撥開枕頭,單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很用力地吻她。
唇齒相依間,夏娜娜似乎聽到了什麼,她怔怔地睜開眼,眼前朦朧一片,潮水般的愉悅湧來,她腦子裡煙花炸裂,餘韻悠長。
夏娜娜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她錯過了五頓飯,此刻餓得不行,聞到廚房裡傳來的香味時,她直接光著就走了出去。
四九趕緊去拉窗簾。
洗漱完後,夏娜娜直接坐在了飯桌上,拿起筷子就吃,四九給她倒了杯水,夏娜娜連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湯後,這才放下碗,擦了擦嘴。
“好看嗎?”她恢複了點精神,朝四九挑眉問。
四九沒說話,單手解了自己的衣服。
夏娜娜:“……”
他在床上永遠還穿著一件衣服,為的是不暴露自己的疤痕,但夏娜娜喜歡他那身疤痕,她喜歡用指尖輕輕描繪疤痕的形狀,更喜歡四九為此發紅的眼睛。
“繼續啊。”她挑釁地說。
四九迎著她的眸子,微微咬牙,把最後一件也脫了。
夏娜娜站了起來,目光肆意地盯著他的身體看。
他身上真的密密麻麻全是疤痕,夏娜娜伸手輕輕觸碰,剛碰到他的心口,就被四九攥住手抵在了餐桌上。
……
聞著空氣裡獨有的腥甜氣息,夏娜娜總算明白什麼叫荒淫無度。
四九把她放在沙發上後,就去收拾廚房,夏娜娜聽著他收拾東西的聲音,微微閉眼,再次睡了過去。
……
四九替夏娜娜退了房子,隨後帶她進了江栩入住的小區。
夏娜娜以為他過來是找江栩,結果,他卻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去。
“哎?我們去哪兒?”夏娜娜困惑地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四九牽著她走到隔壁的一棟樓,就在二樓,但門牌上沒有2
01字樣,上麵掛著一個牌子,寫著:歡迎回家。
“這是……?”夏娜娜有些不確定,“你買的房子?”
四九用指紋打開門鎖,隨後帶著夏娜娜進去,“以後這裡就是我們住的地方。”
夏娜娜不知是太過感動還是太過震驚,停在門口一直沒進去。
四九進屋換了鞋,隨後才看見她愣在門口。
“怎麼了?”他問。
夏娜娜忽然衝進來一把抱住他,“你都沒跟我說!”
四九立馬道歉,“對不起。”
夏娜娜捶了他一下,“晚了!”
四九以為她生氣了,正要想辦法哄她,卻聽到她止不住的笑聲,“這是我們以後的家嗎?哈哈,我一直說想在這裡買房,結果還沒買成,被你先買了。”
房間的裝修風格很獨特,一看就是後裝修的,一進門走過玄關就是一處酒櫃,客廳中央居然是開放式廚房,還有一個小吧台,和酒櫃連著,吧台邊緣放著七八隻高腳椅子。
這是為了照顧客人準備的。
茶幾邊上是兩條長沙發,底下是波斯米亞風格的地毯。
夏娜娜目露驚喜地走進臥室,入目看見的是一隻透明的櫥櫃,裡麵擺滿了她的電影專輯,牆上貼著她的巨幅海報。
最重要的是,臥室的天花板沒有燈,有一款內嵌液晶屏,完全是為夏娜娜這種喜歡躺在床上看電影的人量身定製的看電影神器。
陽台有很大一塊麵積,外麵放著一隻沙發椅,沙發椅上有一隻大型遮陽傘。
夏娜娜站到陽台深吸一口氣,回過頭時,四九就站在她身後。
“喜歡嗎?”他問。
夏娜娜看著他,“喜歡。”
四九笑了笑,站到她身邊,和她並肩一起看向外麵。
夏娜娜忽然說,“四九。”
四九轉頭看著她。
“我們結婚吧。”夏娜娜看著前方,沒有看他。
“現在?”四九問。
“嗯。”夏娜娜終於轉頭,目光裡的興奮和感動還沒消散,“就今天,現在,如果你拒絕,以後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四九問,“不需要我求婚?”
“那你現在求吧。”夏娜娜伸出手。
四九看著她,從衣服最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沒有絨布盒子,就單單一枚戒指。
夏娜娜瞠目,“你早就買了你不拿出來?!”
不是早就買的。
是上次和呂連城動手時,注意到腳下的那隻絨布盒子,四九才意識到,呂連城是準備來向夏娜娜求婚的。
鬼使神差地,他也買了。
不等四九跪下,夏娜娜已經接過戒指自己戴在了手上,又興奮地展示給四九看,“好不好看?”
“好看。”四九說。
“那走吧。”夏娜娜轉身往外走。
四九:“……”
“怎麼了?”夏娜娜走出去幾步,回頭看著他問。
還沒求婚……
四九搖搖頭,“走吧。”
沒有任何儀式,沒有求婚,沒有鮮花,沒有見證人,兩人就那樣進了民政局,簽字拍照領證。
但是夏娜娜卻很開心。
她寫過成百上千的簽名,但卻是第一次懷著這樣莊重又虔誠的心情,一筆一劃地在寫自己的名字。
領完證之後,兩人在鬨市的街道上找了個很小的餐館,點了份夏娜娜突然想吃的炒刀削,她說記憶中父母總會在她生日時給她變著花樣做麵條,其中她最愛的就是炒刀削。
她還要了瓶啤酒。
和四九一人倒了一杯。
“乾杯!”
夏娜娜很興奮,這種興奮一直維持到她吃飽喝足進入小區。
她一路走到江栩家門口,使勁拍著門喊,“江栩!”
江栩打開門出來時,就聽夏娜娜用歡呼的聲音喊,“我結婚啦!”
江栩詫異地瞪著她,半晌問四九,“她喝醉了?”
“她確實結婚了。”四九用木訥的臉和木訥的聲音說,“和我。”
“我靠——”江栩身後傳來莫老四震驚的聲音,“高手啊臥槽,四九你他媽深藏不露啊!”
江栩瞬間捂住嘴,眼睛裡是驚詫和欣喜,“啊!恭喜!”
夏娜娜立馬伸手在江栩麵前,“看!婚戒!”
江栩十分配合地給出反應,“哇!好大的鑽戒!”
莫老四也不甘示弱地配合演出,“天哪!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鑽戒!”
江栩使了個眼色:莫老板,演太過了。
莫老四還不遺餘力地誇讚著那枚戒指,幾乎把畢生所學的詞彙都用了。
江栩甚至還聽到“刀削斧鑿”等一聽就十分有畫麵感的詞語。
夏娜娜像是醉了,抬著自己的手,進屋向每一個人都展示了一遍,就連窩在門口的狗大爺都沒能幸免被那顆鑽戒閃瞎一回。
“好了,我走了。”夏娜娜展示完就走了。
江栩幾人愣在門口,“這就走了?”
“嗯,我待會下來。”夏娜娜說完上了樓。
“她……”莫老四費解地問,“不會是上去找長安他們了吧?”
“……有可能。”江栩不確定地說。
話音剛落,樓上傳來夏娜娜的聲音,“韓菲兒!我結婚啦!”
江栩幾人:“……”
又過幾分鐘,樓上再次傳來夏娜娜的聲音,“總攻!我結婚啦!”
江栩幾人:“……”
又過幾分鐘,樓道裡傳來夏娜娜打電話的聲音,“梁嘉!我結婚啦!”一分鐘後,又撥了另一個號碼,“半雪!我結婚啦!哈哈哈!”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