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年關前夜。
太原城內爆竹聲聲,絢爛煙火在汾河之上遙遙可聞,聚集數十萬人口的巨大城池內歌舞升平,連綿延數裡的邊軍大營內,都沉浸在辭舊迎新的氣氛中。
經過八百裡奔波,許不令在深夜時分,趕到了汾河上遊的崖頭灣,找到了停泊在港口內的樓船。
太原已經遠離幽州,地處東部戰線的西側,距離長安九百裡,往西走,過呂梁、延州,便直接到了原州附近,原州駐紮有西涼兵馬,到了那裡基本上就等於回家了。
抵達太原,狼衛和追兵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過玉璽在身,為了保險起見,許不令也沒有大張旗鼓的趕路,沿途還是隱匿著行跡。
抵達汾河畔的港口時,時間已經過了三更,共乘一馬的玖玖和楚楚靠在一起,都是昏昏欲睡,臉頰上帶著幾分憔悴,顯然是長途奔波所致。
寧清夜性格堅毅,從不在許不令麵前表露出軟弱的一麵,身形筆直坐在馬上,長發隨夜風飄舞,看起來還挺瀟灑。
瞧見楚楚趴在鐘離玖玖背上睡著了,寧清夜開口道:
“跑這麼急作甚,就不怕把你家九姑娘累死?”
鐘離玖玖本來昏昏欲睡,聽見這話頓時醒了,倒是不敢說重話,隻是柔聲道:“什麼九姑娘,清夜,你叫我姐姐就好了。”
許不令走在寧清夜身側,其實也很疲憊,不過看到遠方飄在河麵上的樓船,還是如釋重負的笑了下:
“明天就是年三十,總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飯不是,現在累點沒啥,到了船上可以好好休息。”
寧清夜瞧見船隻後,便加快了馬速,跑到了河邊。
許不令帶著夜鶯和師徒倆緊隨其後,在岸邊翻身下馬,王府護衛馬上迎了過來。
兩層船樓的燈都滅了,隻有二樓婚房中還亮著燈火,窗口顯出一個女子執筆書寫的側影。
許不令見狀,讓護衛不要興師動眾打擾了姑娘們的休息,牽著馬上了甲板後,輕手輕腳的走向船樓。
鐘離玖玖也不好大晚上給各位姐姐敬茶,默默回了自己房間。楚楚倒是想找好姐妹玉芙訴訴苦,不過天色太晚也不好打擾人家,便也回了房。寧清夜則是去了寧玉合的房間報平安。
許不令讓夜鶯回房休息,獨自提著裝有玉璽的木盒,靜悄悄走到二樓,抬手敲了敲房門。
咚咚——
“進來。”
房門推開,抬眼便看見一盞燭燈放在寬大書桌上,房間裡充滿喜氣,幔帳下鋪著大紅被褥,各色金器擺在案頭。
身著黑色睡裙的蕭綺坐在書桌後,如墨長發披散在背上,明顯剛剛沐浴過,皮膚還帶著幾分紅暈,似出水芙蓉般明豔動人,不過氣質依舊高冷,臉上沒有半點情緒。
許不令進入婚房,蕭綺轉眼瞄了下,回過頭去繼續看信件,隻是很快便是表情一僵,猛地轉過頭,神情與往日的波瀾不驚大相徑庭,直接從椅子上起身,靠在了窗口,手兒掩著肚子下麵,瞪大眼睛:
“許不令,你怎麼回來了?”
??
滿眼溫柔的許不令表情也是一僵,看著成熟知性的未婚妻,見到他後半點喜悅都沒有,還露出這般避如蛇蠍的模樣,心中自是不怎麼舒服,蹙眉道:
“綺綺,怎麼了?不歡迎我?”
“不是……”
蕭綺反應很快,知道說錯了話,迅速放下手站直了幾分,露出笑容:
“相公,是我失禮……隻是沒想到你回來這麼快,該去接你的……”
許不令點了點頭,雖然有點茫然,不過蕭綺整日忙於公事,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天色太晚有點失神也是正常,便也沒往心裡去。他關上房門,提著玉璽放在書桌上,抬手便要把蕭綺抱過來,大乾一場。
蕭綺眼底有些驚恐和窘迫,肚皮下被妹妹鬼畫符,哪裡敢讓未婚夫看到,她連忙主動出擊,握住許不令伸過來的雙手,微微踮起腳尖在許不令臉上親了口,然後道:
“說正事吧,大男人的,彆光想著溫柔鄉。”
許不令知道蕭綺的性子,也知道現在形勢不對勁,便沒有太急躁,在太師椅上坐下,拍了拍腿:
“你彆整天費腦子光想著正事,該休息也得休息,不然身體扛不住。”
蕭綺很乖巧的在許不令腿上坐下,笑意輕柔:“我不想這些,你指望湘兒、紅鸞想不成?總得有個給你出謀劃策的……”
許不令點了點頭,覺得蕭綺今天有點太乖了,完全不像往日霸氣強勢知性的大小姐,暗暗琢磨了下,也隻當是小彆勝新婚了。他轉眼望向書桌:
“有緊急消息?”
蕭綺說起正事,便隱去了小女人的些許羞怯,拿起桌上的信紙,靠在許不令懷裡,認真道:
“前些天,江湖悍匪孫乾、石春等人在江南挑頭起義,應該是吳王的安排,早有預謀,官府也反應遲鈍,不過短短十天功夫,便把叛軍擴充到了兩萬餘人。睦州防備疏鬆,三千守備軍連打都沒打便棄城而逃,到現在已經不知道發展成何等模樣了。”
許不令對此似乎不奇怪,抱著蕭庭姑姑,看了看老同學蕭庭的手書信件:
“江南兵都沒打過仗,加上吳王從中作梗,自然是望風而逃。長安城那邊是什麼反應?”
蕭綺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件:“聖上問訊震怒,不過可能也猜到了不對勁,並未責罵吳王,也未督促吳王鎮壓,而是傳令遼西都護府和豫、魏兩王,速速派兵下江南平叛。”
許不令輕輕點頭:“看來宋暨不傻。”
蕭綺搖了搖頭:“你我是局外人,得到的消息多,自是能看清局勢。長安城被蒙在鼓裡,肯定沒你我看得遠。聖上猜出是吳王在做手腳,但不清楚吳王的布局,隻當是吳王想借著流民起義乘勢而起。但以我的猜測,豫、魏兩王必然早已和吳王串通一氣,吳王也不是想自立為帝,而是憑借雄厚財力扶持戰力最強的魏王上位。此時傳旨平叛,魏、豫兩王肯定陽奉陰違,走一天歇三天拖延時間。”
許不令思索了下,對這個說法倒是大為認同。
吳王手底下的江南兵根本打不了仗,造反的可能性聊勝於無。魏王則不同,魏王和越王鎮守南方,和南越正麵接敵。
越王身在窮山僻壤,窮的連鎧甲都湊不齊,是七位藩王中打醬油的,根本沒存在感,基本上是魏王獨鎮南越。雖說兵員素質比北疆這邊差一下,但魏王逐鹿天下的資本是有的。
“那江南恐怕要大亂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蕭綺歎了口氣:“不止,豫、魏兩王不動,平叛全靠遼西都護府調兵,而前些日子,傳國玉璽和你的事兒傳到長安,為了防止肅王強攻關中道,長安城把大量精兵調去了西線,這時候要是有人在東線關隘上做手腳,連回援都來不及。”
許不令眉頭一皺:“這都是吳王謀劃的?”
“說不準,各方暗中推波助瀾的結果。東部戰線從呂梁至幽州橫跨千裡,會從哪兒動手,事前根本摸不清。我們在西邊,暫時影響不到我們,靜觀其變待時而動即可。”
許不令他手底下沒半個兵,除了看戲好像也做不了什麼,當下點了點頭,抬手解開蕭綺裙子的係帶。
蕭綺說完正事兒,眼神又是微慌,按住許不令的手:
“相公,你……我來月事兒了,你去找湘兒吧。”
許不令略顯無奈:“娘子,你當我不會記日子?”
“……”
蕭綺心中焦急:“我累了,算了吧……”
“又不用你動,給你放鬆一下。”
許不令帶著微笑,把蕭綺放在書桌上,動作溫柔。
蕭綺單手撐著桌子,努力用手阻擋,臉兒似是要紅的滴出血來。可她隻是個書香小姐,哪裡是許不令的對手,還沒怎麼看清,裙子就開了。
??
飛鳳展翼……
許不令笑容一凝,低頭看著端莊知性的蕭大小姐的……那什麼……
裝點溫馨的婚房中寂靜下來,針落可聞。
蕭綺見事情敗露,雙眸顯出欲哭無淚的神色,無助遮擋,顫聲道:
“湘……湘兒那死丫頭……”
“綺綺最乖了……嗬嗬……”
“你不許笑!”
“娘子,手拿開些,我仔細看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