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色如水。
床上的兩人好像都睡著了一樣,沒有絲毫動靜。
隻有掛在牆上的空調悄悄製造著冷風。
一夜無話。
第二天醒來,床上已沒有薑禾的身影,被子枕頭摞在一起,許青換身衣服出了客廳,薑禾正持著劍唰唰唰。
劍如龍。
劍光閃過,帶起絲絲寒風。
“怎麼又開始練了?”
許青靠著牆繞過薑禾,去洗手台那邊洗漱,免得被她不小心一劍削了。
薑禾沒答,嗖嗖嗖舞著劍,冬瓜縮在窩裡瞧著她,和許青差不多的表現。
有一段時間沒練,感覺筋骨都鏽了,而且心境也變得不一樣,這讓她產生了絲絲危機感。
三兩下洗漱完,許青用毛巾擦乾淨臉,倚著牆看她練劍。
夏天練和冬天練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冬天薑禾在臥室裡穿得厚厚的,毛衣毛褲,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
現在就不一樣了,穿得清涼,看得享受。
“那個……其實可以在臥室練,你這外麵挺熱的。”他注意到薑禾額頭沁出的細汗,用手指比劃一下臥室那邊,示意那裡有空調。
“……”
薑禾一套練完,收劍長處口氣,看了一眼許青。
一縷碎發斜在額前,眼神颯颯的,讓許青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
女俠好像不太對勁。
還好,下一刻薑禾又恢複了熟悉的樣子,抬手撩開頭發,歪頭道:“飯在鍋裡。”
“你不正常。”
“我很正常。”
薑禾隨手一扔,許青連忙接住劍,看著她進去浴室衝涼。
大早上練一身汗再衝涼……
這指定不正常。
許青抽出劍耍兩下,抖出幾聲劍鳴把它收回去,放到牆邊進去廚房,鍋裡的小米粥和旁邊烙的蔥花餅還熱乎著。
“你吃了沒?”
“沒有!”浴室傳來薑禾的回聲。
“練一身汗你不得換衣服嗎?難道還穿那一身臭汗的睡衣?”許青沒有急著吃,晃悠到浴室門口問道。
“……”
浴室裡沉默了。
大意了。
“我幫你去拿?”
“……去吧。”
從臥室裡找出來一身衣服,許青等在門外,薑禾衝完涼把門開出一道小縫,將衣服接進去,片刻後一身清爽地出來。
早上就在薑禾的學習和許青的練武中度過。
再練也很難比得過從小習武的薑禾,但進一寸走進一寸的歡喜,許青現在耍劍耍得似模似樣的,發力方式了解了,招式學起來就快。
劍不比刀,多是利用腕力,在小範圍輾轉騰挪,求的是一個快準穩,而不是像刀一樣大開大合,仗著臂力掄。
薑禾學得也很認真,捏著筆杆子自己感覺良好,腰背挺得筆直。
讀書人了。
這叫文武雙全。
“李白為什麼要寫這麼多詩?”
“因為他是大文豪,李白鬥酒詩百篇。”許青瞧著她的模樣,奇道:“不是說這種題可以跳過嗎?你不會想一劍攮死他吧。”
“出題的人都可恨。”
薑禾覺得李白和小明一樣討厭。
閒著沒事坑一千多年後的人……
“不能厭學,你要累了就找萍萍玩遊戲吧。”
“不,我要學習!”
薑禾咬著筆頭瞧許青一眼,拒絕了他的提議。
昨晚睡覺都忘了戳許青肚子兩下……
許青拿著劍慢悠悠的挽著劍花,好像沒察覺到她的目光。
昨天薑禾表現有點異常……也不能算異常,放在平常人身上應該很正常,但在薑禾身上就讓他覺得有點不對頭了。
仔細想想,其實是他的認知出現了偏差。
一直以來,他都把薑禾的變化看在眼裡,雖然明確知道她進步很大,但還是沒有真正把心態改過來。
薑禾的武力挺高是沒錯,他也一直表現得很怕薑禾一樣,但從心態上講,薑禾一直是許青眼裡的弱者,她的方方麵麵,除了武力超高以外,意識什麼的都很懵懂。
像是九十年代坐大牢,現在才放出來那樣,獨自生活都很困難,他也一直在照顧和引導。
不過薑禾的學習和接受能力都不是坐幾十年大牢出來的中年人能比的,八九十年代坐牢出來的人,可能一年兩年都很難習慣現在的生活,用不慣智能手機,學不會掃碼,對電子錢包不信任,用不來電腦……
而僅僅一年,薑禾已經改頭換麵,時間短到可以說是非常驚人,這其中有他一直教導的功勞,也有她本身的原因,總之,她已經沒那麼懵懂了。
許青默默反思自己。
之前薑禾再厲害,在生活中一直都是弱者的角色,儘管沒有明說,但平時在一起,薑禾和許青都很自然的這樣認為的,一個依賴一個照顧。
所以他平時雖然有一點動手動腳,卻一直守著一個底線,最多就是偶爾想入非非,言語試探一下。
在她還懵懂的時候,許青絕不想太過分,偶爾瞧瞧大熊熊,身體上的接觸也隻限於摸摸小腿。
他知道就算想辦法騙著伸出鹹豬手也不會真被打……隻是那樣不好。
現在的情況……
許青挽著劍花轉個身,視線和薑禾的目光碰在一起。
哪怕薑禾閃得再快,許青也已經看到她剛剛閃爍的眼神。
那裡麵多了一絲很微妙的東西。
像是……早上剛練完劍時,她看過來的目光。
在一起久了,彼此之間都非常熟悉,哪怕不經意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有著其不同的含義。
她不想當‘弱者’了。
許青忽然讀懂了薑禾的意思。
薑禾已經先他一步改變了心態,不想再繼續扮演那個弱者。
那意思是平等。
很奇妙的默契,薑禾一直在防備著他做些什麼變態的事,而這種‘防備’天然就處於弱勢。
現在她準備卸下防備了。
如果薑禾知道許青現在所想,一定會大吃一驚。
她自己都沒完全意識到自己的改變,隻是有那麼一點點跡象,剛露出一點苗頭,就已經被許青察覺出來。
“今晚播什麼想好了嗎?”
許青斂斂心思,把劍收起來放到一旁,一邊問道。
“還沒。”
1600分差不多是她現在能打到的極限,一直刮痧靠著技術抹平裝備差距,如果再繼續打運氣不好會掉下去,要想更進一步,隻能更新裝備。
薑禾皺眉想了想,“如果我把裝備搞好,是不是可以一直往上打,常駐一千六七的分數,在決鬥場稱霸?”
“如果你想一直播這個的話,可以適當投入,花幾千塊做一套天空,然後裝備……也可以先買一套過渡的合格裝備,然後慢慢刷。”
“投幾千塊……”
薑禾猶豫,她玩這麼久也對裝備有所了解,一身節日套裝或者天空散件,半身史詩裝備,寵物、光環、稱號、附魔……
要打造一個勉強能看的號出來,已經是很大的投入——錢和時間,兩者缺一不可。
像許青說的,花幾千塊,然後慢慢刷,大概需要半年。
“打造號的過程也可以播,如果你喜歡這個遊戲的話就做吧,反正用不了多久都能賺回來。”
“你的意見呢?”
“我沒有意見,本來就是陪著你瞎胡鬨,免得你說我專政獨裁,要推翻我……你按自己的喜好來就行了,關掉從此不播了我都沒意見。”許青攤手,現在他也有點黔驢技窮,盔甲捏完,總不能像剛開始那樣直接站整整一個小時的樁。
一開始是玩鬨的心思,現在心思沒變,卻有些不一樣了。
當初什麼都沒有,愛怎麼玩怎麼玩,現在直播間熱度上去,再因為沒什麼可播的掉下來,還不如直接關掉不播。
做爛了總會不爽的,而且對薑禾也是一個打擊,她一定會不開心。
“那……那……就先隨便打吧。”薑禾沒想出好辦法,乾脆維持現狀。
萬一掉下去就再打上來,反正一直都是這樣播的。
“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不足?”許青問。
“感覺到了。”
薑禾歎氣,本來還覺得輕輕鬆鬆,現在了解越多越認識到不容易。
“要一直有新目標刺激,才有看頭,所以我們熱度一直上漲的,現在目標都完成了,一下子不知道播什麼……繼續像以前那樣打,彆人也會倦了。”她頓了頓,有點惋惜:“早知道就晚點,你的鎖子甲和我打遊戲的目標錯開,那樣的話就不至於突然沒什麼好播的。”
“總結的很到位。”
許青打開電腦,在小破站上查找關鍵字,不出所料,昨天薑禾上分和他穿著盔甲助威的視頻都被人剪輯剪輯下來,重新發布。
兩個熱點,都很有看頭。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也沒有誰能一直在提升,每天換著新花樣去播。隻要照常像以前那樣播,等熱度回落,我估計大概會落三分之一,然後就穩定了,近一個月因為那個新聞和鬼畜,加的這些熱度都是泡沫,不是你本身的實力,遲早也都會崩盤,早和晚的區彆而已。”
薑禾的熱度在這個板塊目前算是比較火的,不過許青看得清楚,現在隻是運氣好蹭到熱點,遲早過時。
因為他們本身就沒有那種實力,捏鎖子甲告一段落,之後隻剩站樁,那些圖新鮮的很快就會離開。
“就火這麼一下啊?”
“抓住機會火一下你還不滿足?混個臉熟,以後你播彆的也輕鬆。”
“嗯……也是,這都是運氣好。”薑禾想想就釋然了,當初有第一個觀眾時她都激動呢。
“昨晚那一波還會給你提一下熱度,你還能小火一下,然後才開始回落,抓住機會賣你的紅薯乾吧。”
許青說著回頭張開嘴巴,“給我一片。”
“給。”
薑禾捏起電腦旁的紅薯乾,輕輕一扔,劃著拋物線精準落到他嘴裡。
這動作如果不是像喂狗一樣就完美了……許青吃著紅薯乾覺得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7月6日,晴。
許文斌開著車到了這邊,把許青喊出來談話,問了問薑禾的來處。
“不是說清楚了嗎?”
“說什麼清楚了?就山溝溝裡,然後來江城,黑工廠……這算什麼清楚。”
“嗯……”
許青沉吟一下,“那時候她還小,而且跟著老太流浪轉來轉去,誰知道在什麼地方?後來到了江城生活才變得比較正常。”
“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許文斌納悶,好像許青知道很多細節似的。
“她告訴我的啊。”
“說這麼細?”
“當然,我倆都在一起這麼久了。”
“去吧去吧,改天我幫你打聽一下。”許文斌擺手,一秒都不想多看見他。
活像個魔道中人,和正常沾邊的事半點都不乾。
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許文斌瞧著他轉身回去,推推眼鏡坐回車裡,打開窗子看著老房子想事。
“老許!”
“誒?”
“看著就像你,過來找你家青子?”程玉蘭朝他打招呼。
“嗯,過來找他有點事。”
許文斌手搭在方向盤上,瞧瞧老房子,再瞧瞧程玉蘭,放慢語速道:“那個……青子那個女朋友,你認識嗎?”
“我可太認識了!”
程玉蘭的話讓許文斌挑了挑眉。
……
現在薑禾的生活已經基本穩定,對於身份的事沒那麼急迫,許青樂得幫她多刷刷生活痕跡,慢慢在江城站住腳。
許文斌想要幫忙打聽一下更好,能幫忙辦省事,辦不成再想其他辦法,反正活人不會被尿憋死。
七月在蟬鳴中過去一半,薑禾學習時不時提起來三分鐘熱度,提的快去的也快,大概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7月16日。
炎熱的夏天終於迎來一場大雨,將這兩個月累積的暑氣清掃一空,嘩啦啦從半夜一直持續到白天還沒有絲毫減小的跡象。
天空陰沉沉的,薑禾趴在窗子旁邊看外麵下雨。
她很喜歡看雨,上次下雨的時候也趴在窗子那裡看了很久,許青也不知道她是想起來當初過來現代的時候,還是單純的喜歡雨。
不過這大雨下了一夜,天氣是真的有點涼。
“你要不要穿一件?”
許青回臥室披了一件外套出來,隨口問薑禾一句,繼續捧起明史來看。
“嗯,今天有點涼。”
薑禾剛準備起身,就見許青把剛穿出來的外套丟過來。
“帶著我的體香的。”許青臭不要臉的顯擺。
薑禾一臉嫌棄地披上,趴在窗戶那兒繼續看雨,過一會兒忽然拉拉領口,湊到鼻子前聞聞,繼續嫌棄。
外麵雨勢又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