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斷工資購買積壓的衛生巾?
郝廠長聽到這句話直接愣住,隨後神色開始變幻。過了好一會兒,又是重重歎息一聲,“小蘇,你的好意我替班子成員心領了。”
隨即話鋒一轉,又是說道:“既然你考慮好了,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等會我喊他們過來開個小會,下班之前給你答複,行嗎?”
“謝謝廠長。”
成敗在此一舉,必須給予郝廠長足夠的尊敬才有可能儘快促成此事。
下午的時光對蘇崢來講有點難熬,總會忍不住朝車間門口看去,期待郝廠長派人過來通知自己結果。
就在蘇崢望眼欲穿的時候,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眼鏡男出現在車間門口,向車間內掃視時發現蘇崢麵對著門口,遠遠地衝著蘇崢招手。
“林主任。”
蘇崢快步走了過來,謙恭打招呼。
這是廠辦公室主任林海濤,在廠子裡頗有話語權。
林海濤淡淡點頭,領著蘇崢朝廠長辦公室走去,邊走邊說:“小蘇,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等會進了廠長辦公室……”
“謝謝主任提醒,我不反悔。”
林海濤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將蘇崢領入廠長辦公室。
此時的辦公室內,廠領導班子成員端坐在沙發上,看到蘇崢進來表情變得更加嚴肅。
郝廠長主動開口,“蘇崢,經過廠工會商議,同意了你的請求。”
蘇崢心中歡喜,卻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隻是鄭重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考慮到你主動替廠裡緩解庫存壓力,廠裡決定投桃報李,按照生產成本價給你折算,算是廠子裡對你的支持。”
買斷金折算產品,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蘇崢的想法。與其積壓在倉庫發黴腐爛,倒不如做一個順水人情,萬一有其他工人跟蘇崢一樣的想法,廠子的壓力不就跟著減輕了麼!
成本價?
蘇崢忍不住笑了出來,趕緊對郝廠長和另外幾個廠領導表示感謝。
“行了,你跟著林主任去財務室簽合同吧。”
跟著林海濤來到財務室,買斷工齡的協議是現成的,隻要雙方確定買斷人的信息無誤,買斷金額沒有異議就行了。
買斷工齡是改革開放初期國有企業在改革過程中安置富餘人員的一種辦法,隻不過出台之後沒人願意買斷罷了。
蘇崢儼然成了造紙十一廠第一個買斷工齡的人,而且還是自己主動買斷。
蘇崢十六歲頂替母親接班進入造紙十一廠工作,在車間乾了七年,買斷工齡也隻能買斷這七年的時間。按照他現在的工資水平和崗位,可以一次性得到買斷費用7022.4元。
七千多塊錢在‘萬元戶’稱號尚未出現的八十年代中期,絕對算得上一筆巨資。
蘇崢對此很滿意!
“衛生巾的成本價是五毛錢一包,蘇崢你要折算多少錢?”林海濤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折算六千塊錢的吧!”
蘇崢的回答讓財務室內所有人為之一驚,特彆是林海濤。
他之前以為蘇崢是為了討領導們的歡喜才故意提出這個由頭,即便是折算也隻是象征性的走一下過場,沒想到他真敢這樣做。
蘇崢注意到了他們的驚訝,趁機對林海濤笑著說道:“林主任,我還有個小請求,希望您能答應我。”
“你說。”
“等兩天我找好存放的地方後,能不能麻煩廠裡的卡車幫我送到地方。”
“可以,到時候你來找我就行。”林海濤很是乾脆的答應。
重新簽訂一份購貨單據,蘇崢從財務手裡領取到剩下的1022.4元錢,十元大團結是現在麵值最大的鈔票,一千多塊錢可是厚厚一遝。
母親的手術費需要五百多塊,蘇崢準備給大哥送過去六百,剩下的錢他打算用來製作廣告需要的海報和小畫冊,以及前往滬市的開銷。
蘇崢記得很清楚,無論是外資品牌,還是尚在積累實力的衛生巾大王,滬市都是他們的發家之地。
經濟條件優越的地方才有足夠的購買力,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更容易接受新生事物。
……
辦理完所有手續,蘇崢跟造紙十一廠再無任何關係。
朝著自行車棚走去,邊走邊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造紙十一廠之前主要負責生產生活用紙,女性用紙也有生產,零售價才一毛七分錢一包。
現在生產的衛生巾一包就要賣七毛錢,而且隻有十六片裝,這種價格對於還在溫飽線掙紮的普通百姓來講,太貴了!
價格是由成本決定的,現在國內還沒有配套的材料供應商,生產衛生巾的材料都需要進口,這也是價格貴的主要原因。
不過,蘇崢並不擔心。
重生前他乾了十幾年的銷售,雖然跟衛生巾沒有關係,但萬變不離其宗,銷售的核心理論是一樣的。
蘇崢現在的拿貨價隻有五毛,在這個按分花錢的年代,每包兩毛錢的差價絕對擁有無往不利的優勢競爭力。
想到這裡,蘇崢不禁笑出了聲,腦子裡再次浮現一條記憶。
閩省那個被人稱作‘中國衛生巾大王’的男人可是在84年就著手生產衛生巾了,隻不過受大環境和個人因素影響,銷售情況也不好。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他會在明年孤注一擲推出國產衛生巾第一條電視廣告,就是這條廣告真正開啟了衛生巾的龐大銷售市場,一舉奠定了他‘衛生巾大王’的名號。
蘇崢不知道衛生巾大王是不是受O.B衛生巾廣告的啟發,但他依舊不擔心。
他很清楚,衛生巾大王的零售價比十一廠的產品還要貴兩毛錢,也就是九毛錢一包。
為什麼零售價格比十一廠高?
因為生產衛生巾的原材料需要進口,而他是私營企業。沒有外彙配額的他根本拚不過國營廠,所以他的生產成本要比國營廠高。
距離衛生巾大王投放電視廣告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蘇崢有信心在一年之內讓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本,去跟彆人打擂台。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蘇崢不講道義,他甚至可以挖十一廠的牆角,用比十一廠零售價還要低的價格把衛生巾賣出去。
但這樣做的後果隻有一個,得罪十一廠!以後再也拿不到廉價的產品,衛生巾這條財路徹底斷絕。
活了幾十年,蘇崢不敢說透徹了人生,最基本的為人處世他還是能做到的。
雖說自己跟十一廠已經沒了直接關係,但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還是有必要的。最起碼在自己翅膀不夠硬之前,必須要維護好這層關係。
改革開放初期,私營企業剛剛起步正處於夾縫求存的狀態,計劃經濟體製還沒改變,物資才是最重要的!
騎上自行車從十一廠出來,蘇崢立刻前往下一個目標——京城印刷廠。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團結起來,振興中華。”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
一路穿街走巷,隨處可見牆體上印刷著紅色宣傳標語。年代特色十足的廣播聲不時傳入耳朵,此時的京城雖然不如後世那樣繁華壯觀,卻也少了後世的浮躁和勢利。
過往的行人穿著樸素,甚至有些破舊,但每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很飽滿,見到人都會禮貌微笑,讓人倍感親切。不會像後世那樣,沒有利益關係的人見麵都是冰冷一張臉,沒有絲毫人情味。
在印刷廠門口被保衛人員攔下,蘇崢身上尚未褪去的工裝在這一刻起到了作用,“同誌,我是造紙十一廠的工人,今天過來有業務要談。”
造紙廠跟印刷廠業務來往很多,保衛人員仔細看了一眼蘇崢胸口繡著的小字,這才放鬆警惕,主動伸手指著某個方向:“銷售科在辦公樓一樓最左側,彆亂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