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趙瑞的屍體橫躺著。

葉梵站在旁邊，看著楚一塵將他的內腔撥開給她看。

果然，裡麵空空如也，但是和李巧靜的不同，她明顯能看出被取出來的痕跡，但這趙瑞的……像從來就沒有過，一具空陶軀殼而已。

葉梵的目光從他的內腔移開，落在他的胸口處，那個怪獸圖紋不見了。

楚一塵伸手抓住她伸向屍體的手，帶著口罩的聲音有些沉悶：“彆碰，會嚇到你的。”

從剛才開始，楚一塵就讓葉楚站在五步開外，由他將屍體上的傷口指給她看。

“沒事。”葉梵撥開楚一塵的手，帶著手套的手掌輕輕放在他的胸口上，掌間縈繞著元氣。

“沒了。”

“什麼沒了？”楚一塵不解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什麼？是不是，真的和……那個有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說完這句話，一股涼風從他頸吹過，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在他的解剖室裡，他居然心生驚悚，說出去，都沒臉在這一行混了。

葉梵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知道趙瑞為什麼要把李巧靜的五臟掏出來擺在地上，又讓她跪著做出懺悔狀，還把玻璃窗戶和牆壁塗滿血嗎？”

“這和他的死有關？”

“若我所料不差，有關。”葉梵點了下頭，一邊圍著解剖台轉，一邊解釋道：“趙瑞一直對李巧靜在外拋頭露麵不滿，再加上性格上的缺陷，自卑自尊，漸漸形成心裡扭曲，本不至於殺妻，但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邪術，就計劃著殺妻。”

“李巧靜死亡現場，說白了，就是趙瑞擺出來的懺悔儀式，五臟是獻祭供品，趙瑞讓李巧靜向他的神懺悔，洗滌她背叛他的罪孽，然後……將她的靈體封印在他的體內，這種邪術，我們稱之為‘封靈邪術’。”

“趙瑞想讓李巧靜的靈體與他合為一體，從此真正的不分彼此。”

楚一塵口罩下的嘴張得大大的，她說的他每一個字都知道什麼意思，但組合起來，像是在聽天方夜譚的驚悚故事。

什麼懺悔儀式，什麼封靈邪術？

逗他的吧，這世上有這種東西？

“你是怎麼知道的？”憋了半響，楚一塵才憋出這麼一句。

葉梵頓住了腳步，抬起頭，戴著口罩的小臉隻露出一雙幽光瑩瑩的眼睛，眼角微微抬起，輕飄飄地開口道：“李巧靜告訴我的。”

楚一塵整張臉都變得煞白，連連退後好幾步，鬢間都滲出冷汗，胸腔那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他感受到一股陰森的風朝他吹了過來，脖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對著他的脖子吹氣。

他嚇得猛然轉過身去，背後空無一物，他狂跳的心卻沒有平複下來，總覺得整個人毛毛的。

人都說能當法醫，都是膽大的，今天他才知道，他的膽兒其實挺小的，尤其怕那種東西，不過是無知而無畏而已。

“葉，葉梵，你，彆嚇我。”楚一塵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葉梵也沒想到，一句話會把他給嚇成這個樣子，誰能想到天天與死屍為伴的楚大法醫，他居然怕鬼！而且那麼輕易就相信她這些在彆人聽來就是封建迷信的連篇鬼話。

“楚大哥，有我在，你怕什麼，何況警局是人間至陽之地，陰邪之物絕不敢接近。”

葉梵走到他身邊，邊安撫著說道，邊悄無聲息地朝他體內渡去一絲元氣。

楚一塵身體流過一絲暖流，驅散無邊的寒意，聽著她的話，一顆狂跳的心稍稍平複了下來，他拍了拍胸口，帶著絲期望小心問道：“你剛才說的是假的吧？”

可惜葉梵的搖頭打破了他那點僥幸，她道：“不，我說的都是真的，趙瑞這個樣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這是被邪術反噬了，原先在他的胸口……”

葉梵走回到解剖台前，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胸口的位置，繼續道：“這裡有一個怪獸圖紋，現在不見了，身體裡也沒有殘餘的氣息存留，這就是他的死亡原因。”

“什麼怪獸圖紋？”一說起起死亡原因，楚一塵也顧不上害怕，走到葉梵身邊，仔細看著她所指的地方，沒看到什麼異樣，又恢複到那個專業的法醫狀態，“葉梵，你說清楚一點。”

“趙瑞他本身隻是一個普通人，他想要施展邪術，就必須要先得到邪術的力量，首先就是將自己獻祭出去來換取超然力量，成為他口中的神的忠誠教徒，怪獸圖紋就是標誌，是他獻祭之後，‘神’賜給他，潛藏在他體內的邪術力量，讓他能對李巧靜完成‘封靈邪術’。”

葉梵儘量用楚一塵能理解的話解釋道：“可是‘封靈邪術’沒有完成，他身上的邪術力量被打得重創，他廢了，沒有用了，他信奉的‘神’收回了邪術力量，並將他獻祭的東西一並取走。”

楚一塵聽得目瞪口呆，從小到大堅信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他咽了咽口水，很艱難地消化她的話，半響，聲音晦澀，欲哭無淚道：“這個屍檢報告，我要怎麼寫？”

寫趙瑞死因是因為他把自己獻給‘神’，換取邪術力量，然後邪術反噬，‘神’收回邪術力量，也取走了他獻祭的東西，所以他死了，內腔空了，殺人凶手是‘神’？

嗬嗬！彆逗了好嗎？

楚一塵自己都接受不了。

“呃……”葉梵一征，這個……確實難辦，這種東西心知肚明就行，真要寫在報告裡，一頂宣揚封建迷信的大帽子立即就扣在楚一塵的頭上，工作地點估計就得轉移到精神病院去了。

兩人麵對這具死因無法明言的屍體，麵麵相覷。

楚一塵頭疼啊，還不如不知道死因的好，也不至於現在進退兩難。

這時，解剖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還沒換上任何防護的小鐘伸進來一個頭，滿臉的汗水，一見他們就急切叫道：“快快，葉梵快藏起來，局長帶人來了，馮隊拖不住了，他們馬上就到，被發現就不得了。”

葉梵一驚，她耳力好，已經聽到外麵傳來的腳步聲。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