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十六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1 / 1)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854 字 2個月前

又是一夜未眠。

章越感受到何為古人所雲的‘夙夜興歎’滋味。

桌案上的奏疏自己寫了又改,改了又寫,可謂寫得無比艱難。

自夢中開掛的技能漸漸退去後,章越現在寫起文章也是愈發艱難。官越大心頭墜掛的事就越多,文章就越難以寫得好。

倒是蘇軾仕途不順,文章越寫越好。

而‘伐夏’並非章越本意,如此不是出自內心所想寫出的奏疏,自是格外艱難。

文不能出己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令人格外的難受。

但不寫又不行!

一言概之那就是‘君恩深重’。

職場新丁,總有等‘錢貨兩清’的念頭。

我能夠升職加薪,是因為我為公司做出貢獻的緣故。

而章越今官拜執政,是因滅鬼章,拓邊熙河,收複青唐的運籌之功,與你皇帝的恩情無關。

那就錯了。任人唯親才是官場的本質。

退一步說章越待人辦事要事事仁至義儘?

不是因為他是個好人。

隻有事事仁至義儘,方能絕情絕義。

所以章越在疏中除了違心讚成天子伐夏之外,還提出了三策。

一策便是用重賞,一切繳獲歸將領分配,朝廷不計。

封建軍隊作戰激勵士氣方式便是默認擄掠。

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也隻有嶽家軍在本土作戰時辦到了。

曾國藩用曾國荃平太平天國時,那軍紀真的是……但湘軍也是真的能打。

而這一次出兵蕃漢兵馬混雜,對蕃軍約束太嚴,必生不服,但蕃軍又是擅戰,唯有在獎勵上多下功夫。

封建時代的國爭便是如此,沒有道德仁義可言。

第二策就是整飭驛站,急遞鋪。

章越去年鋪設從汴京至洛陽,再從洛陽至陝西五路的郵驛早已鋪開。

十幾萬兵馬調度,還有物資運輸,這都需要中樞調度。

宋朝曆代皇帝都喜歡‘將從中禦’,官家更有‘微操大師’之名,從汴京至陝西前線消息往返十幾日。

章越為此所設郵政,特意修葺好了驛路,並按照八百裡加急配置,既滿足了商業流通的日常所需,也為官家日後的大征討做了準備。

但缺憾的是,陝西五路隻修好了涇原路,對於更靠上一點延路驛路還未修好。

章越也沒料到官家這麼早就開打,不然他也讓郵政加把勁。

不過進一步整飭驛路,對於操控狂人官家而言,也是有絕對的好處,但對前線的將領未必是好事。

章越的思路,反正都攔不住你微操,索性讓你操作到底好了。

第三就是吸取熙寧三年羅兀城之戰的教訓,對遼國介入宋夏戰爭,進行防備。

河東路兵馬必須在宋遼邊境嚴陣以待,把守住各個要害孔道,同時環慶路兵馬留作總預備隊,以備不虞。

打輸了就算了,一旦打贏了,若遼國大軍介入,這時候宋軍必須有不惜一戰的底氣。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除了此外就是進兵步驟,細節章越一一寫下,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章越寫了奏疏後用了一日一夜,幾近萬餘字,幾乎耗儘了全部精力。

奏疏還沒寫完,這時候章越得知呂公著、孫固、黃履等五六名大臣一並登府,章越一問陳,才知道原來他們今日在殿上苦勸天子不可伐夏無果,現在來見章越,必然是請他一並勸天子不可伐夏。

章越此刻奏疏剛寫完,精力耗儘,容色憔悴至極,還是答允見了眾人。眾人一看章越這般,呂公著先問道:“章相公沉屙如此,本不該打攪,但國事攸關登門言之。言下實到了迫在眉睫之時了。”

章越問道:“不知何事如此緊急?”

孫固道:“王丞相,元執政事事阿從陛下,明知此番伐夏勝與不勝必生後患,但陛下仍是一意孤行。當今天下唯獨相公一人可阻陛下伐夏之事!”

章越聽了沉吟不語,其餘幾位官員都是如此言語,都言官家如此不顧眾人反對伐夏必敗。

呂公著道:“我等都是此意,願請章公一同上疏請陛下罷兵!”

章越道:“諸公的話我都清楚,眼下官家伐夏之心已不可扭之!於今之策,唯有與國共同進退了。”

眾大臣聽了訝然。

眾大臣一並上前道:“相公三思啊!我等如今上門便是以你馬首是瞻。”

章越伸手一止,他知道從他讚同伐夏之時,便是拿自己的名望與天子一起賭伐夏之戰的勝負。

章越道:”諸公,反對伐夏永遠不會敗,因根本沒想贏過。”

“天下永遠不缺乏清醒冷靜的聲音,但也要有辦事那份血誠,悲觀之人永遠正確,但贏得一切之人,唯有樂觀之人。”

“如今既是出兵已成定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之前告疾與諸位苦勸力勸,如何也是不可阻止陛下伐夏,那麼唯有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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