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蟻王蛻變成為龍種之後,許道原本一直提著的心忽地放下。就算龍宮外的六個道士已經將矛頭對準鐵塔,他也絲毫不慌張。
仰頭注視著頂上的六個道士,許道又幽幽瞧了眼龍宮全景圖當中的蜃蛟軀體。
他心中微微歎息到:“罷了,好處已經到手,要拿得起放得下。”
如此龐大的蜃蛟軀體,應該是當真要和他沒有緣分了。
許道微歎之後,立刻讓蚍蜉蟻王釋放出訊號,遠處的蚍蜉蟲群嗡嗡的就脫離了蜃蛟的軀體,重新飛騰到鐵塔周身,遮天蔽日般,厚厚一層。
瞧見蟲群這般動作,拆塔的六個舍詔道士麵上又是一喜,紛紛呼到:
“那些蟲崽子飛回來了!”
“想要護著老窩?想得美!諸位道友一起上!”
聲聲呼喊聲在鐵塔周圍響起,巨大的鐵索擊打尖塔的動作更加猛烈,源源不斷的法力被注入到鐵索當中,每一擊都有千鈞重。
可是六個舍詔道士還沒有歡喜多久,它們的動作突地齊齊一滯,心中沒由來的掀起了一股驚悸感。
細細一思索,它們方才意識到是周圍的靈機變得凝重,仿佛天要塌下來似的。隨即更讓它們怒目圓睜的情況出現了。
呼嘯間,龍宮當中彌散的煞氣凝聚起來,形成了墨黑色的球體,同時有一股股濃鬱的靈氣不斷從龍宮地底冒出,形成了一白色的球體。
一黑一白的巨大球狀之物滾滾落在龍宮當中,橫行碾壓,將大小宮殿一一碾壓成了碎片。
二三百丈長度的蜃蛟軀體也不例外,它終歸是一具屍體,還沒有徹底的屍變成功,連蚍蜉蟲群都可以欺辱於它,更何況困住它的化龍換血大陣!
靈氣和煞氣交相呼應,每每滾動一茬子,就會將蜃蛟的軀體錘爛一分,宛如磨盤一般,不斷的消磨著蜃蛟身上的血肉。
其中蜃蛟的屍氣被吸收進煞氣當中,血肉精氣被吸收進靈氣當中。
轟轟轟!
風聲呼喝,現場宛如雷鳴火起!
“這是什麼情況!”有道士發出驚叫之聲。
還有道士瞪著大眼珠子,看呆了似的,口中喃喃自語:“兩三百年,咱家還是頭一次看見這裡出現這種狀況,稀奇古怪!”
幾個道士麵麵相覷,其中有人眼尖,察覺到整座龍宮陣法都在晃動,它腦中電光火石間閃動,脫口喝到:
“不好!此陣法要自毀!”
陣法之外的其他道士聽見這話,麵色無一不是大變,它們甚至渾身一顫,有想要當即脫身而去,遠走此地的想法。
但是下一刻,它們的目光紛紛都落在了龍宮當中的蜃蛟屍體之上。
“哞!”
蛟屍已經遍體鱗傷,渾身精氣被榨出去了三成,這使得龍宮中的煞氣團和靈氣團更加的強橫。
“百年心血!”六個道士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它們為了能夠將蜃蛟屍體“喚醒”,所作出的二三百年的努力。
眼見心血不斷的折損,它們的心個個都在滴血。
有道士大喝一聲:“給某家停下!”
它將神識和法力一股腦的灌輸進幾根黑鐵鎖鏈當中,駕馭鎖鏈纏繞向靈氣和煞氣大球,企圖扯住兩物。
但是靈氣和煞氣雖然聚攏了起來,可並無具體形體,如同龍卷風一般,鐵索落入其中,隻會被滾動的煞氣、靈氣衝撞,好似被鋼刀敲擊一般。
其他道士也都是手忙腳亂,紛紛也揚起身上的法力,祭出黑鐵鎖鏈,想要將龍宮當中暴動的煞氣和靈氣製止住。
而在這個時候,許道則是借助著混亂,手中捏著斂息玉鉤,悄悄從尖塔當中走出,潛行到了龐大的蚍蜉蟲群當中。
離開鐵塔之後,他身上的道袍被扯動,發絲胡亂飛舞,麵對陣法即將自毀而出現的動靜,許道目中也是駭然。
這也讓他絲毫不敢再有片刻的耽擱,趕緊的就朝著最近一處陣法出口奔走過去。
因為舍詔道士們的注意力都被煞氣、靈氣,以及正在慘遭蹂躪的蜃蛟軀體所吸引,再加上還有厚厚的蚍蜉蟲群作為遮擋,六個舍詔道士壓根就沒有發現,龍宮當中居然還有許道這麼一個活人存在。
更讓它們想象不到的是,龍宮中的所有異變,全都是許道這個區區道徒親手製造出來的。
“至多再有一刻鐘!煞氣和靈氣就都會膨脹到無法避讓的地步,到時候陰陽交彙,將產生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許道腦中閃過念頭:“雖說此爆炸不會廢掉舍山的靈脈,但是整個暗湖是極有可能被震塌掉的!”
“我得趕緊的開溜!”
來到龍宮陣法的邊界位置,他掏出手中的斂息玉鉤,手上法力運轉,便激發了玉鉤的白光。
原本堅韌至極,連道士們都無法輕易突破的陣法屏障,在白光的照射下,卻是水麵一般輕微的蕩漾,輕易就能讓許道躬身鑽了過去。
真正離開龍宮時,蚍蜉蟻王因為已經晉升為龍種的緣故,無法被裝入蚍蜉幡中,許道勉強在蟲群中尋了近千隻其他的蚍蜉,連忙裝了進去。
他也不敢裝太多,否則沒有了蚍蜉蟲群在龍宮中作為掩護和遮擋,極容易剛一出龍宮陣法,他就會被道士們發現。
而那些被他留在龍宮中的南柯蚍蜉,就全是棄子了,待會都將葬身在陣法中,渾身的精華也將會為舍詔部族添柴加火,也算是了解了因果。
雖說麵對如此狀況,許道的心中也是在可惜的滴血。但眼下最要緊的,終歸還是先帶著到手的好處跑路,留得一條性命!
另外一邊。
六個舍詔道士拚了老命的想要阻止陣法自毀,但是這個過程不可逆,並且它們一個個都待在陣法外麵,又進不了鐵塔中,壓根就影響不到陣法的運轉。
嘗試了幾次之後,道士們不得不放棄,心中已然意識到它們這些人阻止不了。
“呔!某家去也!”
當中有道士性情暴烈,它大喝一聲,竟然抓住了鎖鏈,身子盤踞在上麵,直接往龍宮內突入進去。
其他的舍詔道士看見這一幕,心中紛紛一怔,暗道:“底下危險,這廝不要性命了麼?”
但是這幾個道士也立刻的意識到,它們如果還想保住自己百年的心血,就必須冒著風險衝到龍宮陣法當中搏一搏。
否則蜃蛟軀體被毀壞殆儘,是馬上就可以看見的事情。
其中還有道士看著早已經殘缺不堪的蜃蛟屍體,口中呼到:“山上還有十多、幾十萬人,若是能夠搶出蜃蛟軀體,還有機會挽回!”
幾道神識在湖水中一碰撞,道士們轟然點頭,全都擺動著龐大的軀體,先後都向下遊動,撲進龍宮當中。
六個道士進入龍宮的時刻,正好和許道從龍宮當中走出來相差不了多少時間。
離開龍宮後,外麵是幽深的湖水,重重的水壓落在許道的肉身上,能將他護體的法術直接壓碎,連肉身也能擠傷。
好在眼下許道身上有東西在護持他,其正是已經蛻變成為龍種的蚍蜉蟻王。
龍種蟻王繞著許道緩緩遊動,其身上的妖氣凝聚成團,罩住了許道的全身上下,周密無比。
駕馭著龍種蟻王,許道顧頭往身後看去,他看見了道士們正在魚貫而入,先後進到龍宮內裡,其心中瞬間就是大喜。
六個道士進了龍宮,不待在湖水中,無疑讓他偷偷溜走的可能性更大。
甚至許道還期待著那六個道士被陣法的自爆所波及,直接死在龍宮當中,化作團團的精氣滋養舍山上的生靈,也算幾人為它們二三百年的罪孽贖罪了。
“告辭!”許道心中一呼,他隨即就收回目光,略微辨認方向後,操控著龍種蟻王往自己走過的方向遊去。
許道要去的地方不是其他,正是龍脈煞穴之所在。
此煞穴將龍宮所在的暗呼和其他地下暗河相連通,且九曲十八彎的,還能通往烏夏江,是一條極為難得的逃生通道!
若非此前走過這條通道,許道絕難找到一條能夠安穩離開此地的路子。
嘩啦啦!
湖水受到陣法的牽引,暗流湧動,能夠將尋常的魚蝦直接攪死。
但許道自然是不會被區區暗流給影響。他反而還屢屢有空回首望一望身後,打量幾下龍宮當中的景象。
那六個舍詔道士還是猴急的竄在宮內,攜手搬動著蜃蛟的屍體,想要立刻離開。
但是許道留在龍宮當中的南柯蚍蜉自然不是吃乾飯的,剛才蚍蜉蟲群起到了掩護和遮蔽的作用,這時則是又起到了拖延阻礙的作用。
一時之間,六個舍詔道士落在蟲群當中,它們雖然無甚危險,但被蚍蜉騷擾得難耐,壓根無法安生的將蜃蛟軀體搬動到龍宮外。
望見如此狀況,許道心中半是冷笑,半是放心下來。他收回目光,也就繼續賣力的遠離龍宮,準備不再回頭關注。
可就在這時。
突地有一股滲人的感覺出現在他的心中,令他後脊背的汗毛根根豎起,其麵色一下子變得驚疑。
這股感覺環繞在許道的全身,並帶有沉重的壓迫之感,讓他的呼吸都紊亂。
兩個字立刻在許道的腦中跳出:“神識!”
與此同時,也有疑惑的聲音在湖水中滾滾響動:“咦!水裡麵現在還有活物?”
循聲望去,許道抬頭一瞧,立馬就發現有一隻巨大獸形軀體在湖水中沉浮,它閉著眼睛,正眉頭微皺。
如此身形,赫然就是剛剛被六個舍詔道士驅趕走的令狐道士。
令狐道士陡地睜開眼睛,它猛地盯向許道,目中爆發出驚喜:
“真氣、妖氣!你是龍宮當中的賊人?攪得舍詔道士們不得安寧的那個?”
“哈哈!沒想到被貧道給碰上了,快,手裡麵有何好處,快快交給我,貧道能留你一命!”
而許道被令狐道士注視著,他頓時心驚肉跳,心裡驚呼:“不好!”
許道當即就讓龍種蟻王將自己護得更加周全,同時從蚍蜉幡中千隻蚍蜉全都放了出來。
千隻蚍蜉出現後,他看見頂上狂喜的令狐道士,以及身前的蚍蜉蟲群。
突地,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許道心中冒出。
他眼簾抬起,目光微亮,暗呼到:“來的也正好!”
許道操控其蚍蜉蟲群,讓蟲群往令狐道士圍攏過去,並下令蚍蜉們大放光芒,隻隻如同火把般。
千隻發光蚍蜉聚攏在一塊,恍若不熄的巨大火炬一般,將附近百丈的水域照的通透,光線也進入了龍宮當中。
六個正在打生打死的舍詔道士察覺到,紛紛抬起頭顱,朝頂上看過去。其目光全部微凝,清楚望見了和千隻蚍蜉靠的很近的令狐道士。
“這道士還沒走?”它們腦中全都閃過這個念頭。
但是緊接著,讓六個道士惱恨至極的事情出現了。
原來令狐道士一現身,龍宮當中正在和它們糾纏的蟲子就不再纏鬥,而是選擇抓起了大塊大塊的蜃蛟血肉,隨即沿著它們打開的陣法口子,瘋狂往外遊動過去。
而蚍蜉們離去的方向,正是令狐道士的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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