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回京,他打算留在司禮監當大壋。
嚴成錦將三尺長的宣紙交給何能,何能又交給劉瑾。
“帶在身上,你可知道此行,最大的風險是什麼?”
劉瑾神情既錯愕又有些恍惚。
看著這張碩大的宣紙,臉色有些複雜,能猜到嚴大人要派他離開京城。
可他也想和嚴成錦談談的夢想。
他的夢想,就是在宮裡當司禮監掌印大太監。
可嚴成錦問書生的夢想,卻從來不問他的夢想是什麼。
“嚴大人,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握草~
嚴成錦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劉瑾身上,光想馬兒推磨,不給馬兒吃草,是不行的。
“你說吧。”
劉瑾眼前一亮,連忙道:“奴婢也是有夢想之人,奴婢的夢想就是……”
“當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
“是呀!”
劉瑾心中大喜,嚴大人與新皇同氣連枝,若有他首肯,半隻腳就踏上那個位置了。
微微抬著頭,眼巴巴的看著嚴成錦。
“本官會幫你美言幾句,先讓新皇給你司禮監大壋吧。”
劉瑾眼眸中放出光彩,那是夢想跨出第一步的興奮之感。
隨後反應過來,立即躬著身子朝嚴成錦叩拜。
“奴婢謝過嚴大人。”
……
紫禁城,
朱厚照看見劉瑾回來欣喜異常,劉瑾自己給自己美言,說嚴成錦誇讚了他,還讓他當司禮監大壋。
“呀,老高真是這般說的?”
“是呀爺,奴婢一直記在心裡呢。”
等嚴大人給自己美言,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司禮監大壋拿到手,他才能安心,一旁的穀大用麵色難看,看著劉瑾,可是不知吃壞了什麼,竟然覺得小腹疼痛,喉嚨發緊。
“爺,奴婢要去如個廁……”
朱厚照一側頭,發現穀大用嘴唇烏黑,鼻血都流了出來,一看就是吃壞了東西的模樣,便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去吧去吧。”
“多謝爺,奴婢去去就來……”
劉瑾渾若無狀,發生了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汪神醫不在宮裡,那就隻能入土為安了啊。
去司禮監通報蕭敬一聲,記入司禮監的名冊。
“咱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呢。”
蕭敬對這個小太監頗有印象,幾次離開紫禁城不見人影。
若不是新皇寵幸的太監,早就禁絕他入宮了。
“為何隻有你一人回來,嚴嵩呢?”
太上皇弘治麵露詫異,隨後仔細看著這個嚴成錦當初極力推薦出海的小太監。
本與嚴嵩一同前往弗朗機,出使各國。
晃眼過去幾年,他以為嚴嵩和這個小太監已經葬身魚腹。
可如今,又回來了……
嚴成錦抬起眸子,還沒教過劉瑾如何應對。
但劉瑾,是他見過鬼點子最多的太監,以前,常常給朱厚照出主意。
“嚴大人還在弗朗機遊說,怕太上皇等得焦急,特命奴婢,先行回京。
怕耗費靡費,奴婢一人從弗朗機國,走回京城。”
那可有一萬多裡啊……
太上皇弘治吃驚的望著劉瑾,眼底深處閃過些許感動。
或許,是從小受過宦官恩惠的緣故。
宦官雖身體殘缺,受人歧視,在他眼中,卻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同。
諸公眼中也異彩連連。
雖然不清楚具體細節,但從利弊分析上來看,想證實還需派人去弗朗機國查探,也就不糾結了。
“明日,臣準備行裝出發。”
“還要如何準備,不如今日出發吧,朕都擬好兵書尚書的人選了。”
“……”張敷華。
“咳咳,新皇頑劣,張卿家莫放在心上,寡人在朝中,盼著你回來。”太上皇弘治鄭重的道。
還是太上皇說話好聽,不過,既然新皇發話,張敷華也隻能今日動身了。
……
東暖閣,
如今京城和京畿之地,漸漸有了一些起色。
十一月底,很快要到年末結餘了。
朱厚照一時興起,叫來王瓊清算歲入的收成,可等算完後,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米麥六百三十萬石,錢鈔票一千八百萬石,絹二十九萬匹……
“可是你貪墨了朕的功績。”
“哎呀,是真的,不信新皇自己算算!”
王瓊拉了拉袖子,將算盤上的算珠歸位,遞給朱厚照。
即便平日謙和有禮,氣量也大,可被朱厚照說貪墨了錢糧,也端不住臉,這可不止是名節,要降罪的。
嚴成錦側耳傾聽。
雖然推廣了番薯和玉米,但受蟲害、土地貧瘠、天災、作物本身基因未被改良等眾多因素的影響。
作物的產量並不高。
一個番薯上全是蟲窟窿,吃起來發苦,難以下咽。
虧他以前還以為,哪裡都和京城這般,可以種出三指大的番薯。
“老高,我誇下的海口,怎麼辦?”
嚴成錦有些傷腦筋。
農藥對於增產有一定作用,但卻也會帶來其他影響,上一世也是宣揚無毒無公害的綠色食品。
萬一在大明普及了。
總歸有一天,自己也會吃到。
所以,農藥他是不想推行的。
而化肥,憑借如今剛剛啟蒙的化學,大明和化肥的距離,有一座喜馬拉雅山那麼高。
眼下,隻能用天然肥料。
如此一來,隻剩雜交改良基因一條路了,將不同作物品種種在一起,不知會不會有驚喜?
“臣也不知道。”
朱厚照是喜歡放嘴炮的人。
轉眼又會在諸公麵前吹牛逼,還是先自行試試。
……
文華殿,晨光普照。
太上皇弘治端起瓷碗呈了一碗八寶粥,就自顧自地吃起來。
“寡人聽說,厚照偷偷讓戶部算了今年的歲入?”
蕭敬清楚,太上皇也想知道今年的歲入有多少銀子。
但新皇卻不來稟報,想必是賬目不好看。
若是平時,早就來耀武揚威了。
“奴婢這就去請王大人。”
片刻後,王瓊靜靜的望著太上皇弘治的臉廓,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想看穿他的想法般。
諸公也跟著一起來了,靜靜的侯在一旁。
隻見,太上皇弘治無聲翻著賬目。
“嚴卿家也看過了吧,他說了什麼?”
太上皇弘治將賬目合起,放在禦案上,當初那兩個家夥說要把功績翻一翻。
可如今,歲入雖有增長,卻離誇下的承諾,還差近乎一半。
“臣不敢說。”王瓊縮著身子,低著頭。
“說。”
“做人不能太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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