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劍氣,當者披靡。
刺蝟一般的圓球劍影橫衝進密集的甲兵隊列,硬生生的在數百丈長的街道上,開出了一道血肉鋪就的通道。
百丈距離一趨而就,密集的甲兵隊列竟然連對手的前進腳步都不能阻擋半分,隻是一個呼吸,來人就已經洞穿了厚厚的人牆,衝到了長街的儘頭。
長街儘頭,就是碼頭。
而在碼頭與長街之間,還有著最後一道防線。
那頭陀看到來人身上爆發的先天劍氣之後,心念電轉,立下決定,暮地挺直腰軀,須眉戟張,形象間變得威猛無鑄,渾身散發著一種金屬實質一般的光芒,仿佛佛門金剛下凡一般。
而那枯瘦老者則是喋喋怪笑一聲,渾身升起一團漆黑的煙霧,將他徹底的包裹起來。那煙霧漆黑如墨,仿佛來自九幽冥域一般,隱隱間帶著無數聲淒厲猙獰的鬼魂哀嚎。
那樓頂上的持弓男子,暮然張弓搭間,鎖定來人,箭矢還未射出,四周的所有氣流和生機都被吸納的點滴不剩,天地間一派生機斷絕,隻剩下肅殺與寂滅之氣。
來人被三大高手氣機鎖定,身形卻沒有半點停滯與動搖,隻是漫天劍影為之一斂,連人帶馬整個騰空躍起,人馬如一,身隨劍走,騰空之中不帶半點破空之聲,亦似乎沒有半點劍氣護體,隻是整體在空中化為一道美麗的劍芒,閃電般的向前衝去。
“喝!”
氣機牽引之下,宛如金剛化身的頭陀拔身而起,泥石炸裂,邪氣澎湃,一個仿佛由暗金組成、三頭六臂的猙獰魔神虛象,在他的身後冉冉升起。纏繞著無窮邪氣的禪杖,攜帶著無窮破土而出的泥石,化為一道土石長龍,向著來人當頭斬去。
那枯瘦老者同時利嘯一聲,漆黑如墨的煙霧一陣湧動,將他腳下石板瞬間侵蝕腐化為一團砂礫,蘊含著無數鬼魂慘嚎的漆黑煙霧,陡然化作一道猙獰暴虐的鬼麵巨頭,向著來人瘋狂撕咬。
而與此同時,攜帶者滅絕一切氣息的箭矢,無聲無息的劃破虛空,暮然出現在來人的背後,將一切生機儘數奪去。
沒有試探,沒有留手,排教三大高手一出手就全力以赴,配合默契的將來人的生路全部封死。
長空黑雲疾走,地暗天昏。
四人之間,一瞬間的氣機交鋒,毫無花假,鋒芒畢露,宛如真正的神兵寶刃一般,在虛空中交鋒。
轟隆!
天空一下悶雷,響徹遠方的天際。
鏘鏘!
清越的劍鳴再度響起,仿佛回應著天空中的雷霆。
下一瞬間,來人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天地之間,天地間隻剩下一道美麗無比的劍光,劍光如虹如雪,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超出任何俗世之美的弧線,?線,宛如鳥飛遊魚一般,在排教三大高手聯手營造而出的天地大網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一時間,空氣中響起了連忙的悶響。
長街上暴風肆虐,漫天塵土飛揚。
電光不時閃爍天邊。
天地忽明忽暗。
劍光乍顯乍現,仿佛庖丁解牛,以無厚而入有間。
雷霆炸裂,鐵騎突出,刀槍爭鳴。
風暴來的快,去的也快!
暮然之間,劍光消失,一人一馬的身影再度顯現。隻是在身影顯現的一瞬間,那馬匹突然四蹄一軟,七竅流血,癱軟倒地。
而馬匹上的人影卻在馬匹倒地之後,微微停住,目光中露出悲憫之色,最後看了一眼陪伴了他一路闖關而來的戰友後,又毅然回頭,化為一道白光,向著渡口急衝而去。
長街之上,猙獰的魔神虛象,如土胎泥偶一般,崩碎散落。猙獰暴虐的黑煙鬼麵,仿佛碰到沸湯的白雪一般,煙消雲散。篆刻著十二道惡毒詛咒,吸進一切生機的神箭,如朽木一般的碎裂瓦解。
長街上的烈風漸漸的平息,頭陀和枯瘦老者的身軀,仍然矗立在街頭,隻是他們的脖頸之間,多了一道若隱若現的紅線,從此再無半點聲息。
而在他們生命的最後記憶之中,看到的是一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眸。
“還算不錯!”
獨孤鳳將岸上的戰鬥從頭到尾全看在眼中,最終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她將帶著另一個世界風格劍道和武道法門在這個世界傳播了這麼久,總算結出了一個讓她比較滿意的果實了。
南海劍派是她授命冬秀建立的,而那個曲平原是南海劍派的棄徒,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她的徒子徒孫了。能夠在沒有人指點的情況下,突破天人之限,由武道而入天道,甚至隻差半步就要凝聚劍種,成功築基。這種成就可謂是她向凡間傳授劍道法門之後的第一人了。若是放到大唐世界,以其資質,也是極有可能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的。
“不過,還是略微有點迂腐啊!”
獨孤鳳看著曲平原衝到渡口,一人一劍殺排教血流成河,無人敢靠近其身前百丈之內。隻是他似乎有急事,想要借江上舟船一用時,所有的船主卻攝於排教的威脅,無人敢開船載他。
一時間,這位殺的排教肝膽俱裂、無人敢擋的劍俠,就這樣被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給難住了!
獨孤鳳看的不禁微微搖頭,對於這些吃水上行當飯碗的船家來說,人多勢重的排教和可以欺之以方的俠客,哪個更有威脅,那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是她獨孤鳳遇到這個問題,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搶了一首船就走,根本不會跟人廢話。隻是這位曲平原,顯然是一個頗有講原則的正派人物,乾不出這種強搶的事情啊!
不過看在這位曲平原某中意義上也算是她的徒子徒孫,更是這百餘年來,最有望凝結劍種,突破築基期的劍道修士,獨孤鳳也不介意幫他一把!
如此想著,獨孤鳳輕輕一笑,躍入自家的扁舟之中,長聲笑道:“扁舟一葉,西去金陵,若欲同舟,船資千金。”
那人聞言,頓時眼睛一亮,瞬間化作一道白光,橫貫過半個大江,落到獨孤鳳的扁舟船頭。
曲平原身材高大,相貌並不算英俊,隻是身軀挺拔,眉宇間流露出經曆過風霜之後的滄桑成熟,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高挺鼻梁上的一雙眼睛,極為的明亮,仿佛看穿了世事人情一般,純粹無暇中卻仍然保留著一種質樸的天真。
曲平原拱手一禮,誠懇的向獨孤鳳問道:“兄台的船隻可能載人?”
獨孤鳳負手而立,輕輕一笑道:“我這扁舟雖小,載客度人,卻是沒有問題的。隻是載客一人,索千金渡資!你確定要乘坐嗎?”
“這……”曲平原不禁猶豫了一下,不是因為嫌棄獨孤鳳的船資昂貴,千金萬金對他來說都如糞土,沒有多大意義。隻是他現在身無長物,彆說千金,連百金都拿不出!
看到曲平原為難的樣子,獨孤鳳不禁一笑,這還真是一文錢難道英雄漢!不過她也不是刻意為難曲平原的,隻是道:“若是沒有千金,有等值的物品抵押也行!”
“抵押?”曲平原眉頭皺了一下,旋又卸背上背負的長劍,捧在手中道:“我現在身無長物,身上唯一值錢的,唯有這柄陪伴我多年的長劍了!隻是此劍與我心血相同,人劍一體,不可分割!兄台所要的抵押之物,我確實沒有!”
“沒有?”獨孤鳳淡淡一笑,道:“你此行能不能回來?”
曲平原微微一愣,旋又明白過來,所謂大丈夫千金一諾,千金船資,自然不僅僅是指千金財物,他的一諾人情也同樣價值千金。
若在平時,他自然不吝一次諾言,隻是他此番行程是九死一生,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自己能夠活著回來,若是不能回來,那所有的人情諾言都沒有實現的機會了,這樣的諾言毫無意義,以他的本性自然不屑於承諾。
“在下此去九死一生,未必能夠活著回來,兄台的人情隻怕沒有機會償還!”曲平原雖然有求於人,但是態度始終誠懇如一,不卑不亢。他鄭重的向獨孤鳳深施一禮,道:“我若能生還,必當厚報!”
曲平原的言行坦蕩直接,自有一股讓人心折的氣度。
“九死一生?”獨孤鳳欣賞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逸出一絲微笑:“兄台是人間大丈夫,一諾自值千金!船資即付,那就開船吧!”
獨孤鳳話音剛落,這一葉扁舟就脫離了畫舫,在崔瑩的操縱下,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的沿著滔滔江水逆流而上。
扁舟行船,無帆無槳,卻快逾飛鳥,曲平原卻沒有露出半分奇怪之色,他看到行船的方向與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目標一致之後,也就不再多說,徑直在船中盤膝坐下,將長劍貼身平放在膝蓋之上後,就一心一意的冥思打坐,不放過一分一毫的時光,為即將到來的大戰養精蓄銳。
一時間,獨孤鳳獨立船頭,迎風遠眺。崔瑩坐於船尾,用心操舟。而曲平原盤坐於船中,不言不動,養精蓄銳。三人之間,誰也沒有打擾誰,整個扁舟都陷入了一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