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不足為謀!”仲父明對段如南失望之極,忍不住跳腳大罵。
本來他的盤算是在西北利用段家的力量攪動風雲,攪西北一個天翻地覆,而對付陸錚,那更是順帶手的事兒。
然而他萬萬沒料到,段如南和段家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般,他沒有能力掌控段如南,段如南的野心大,可是膽子小,也沒有勇氣來實施仲父明的策略。
段如南這邊指望不上,仲父明在涼州便是單槍匹馬,就算他再厲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能有什麼辦法?
好在他讓劉闖給秦王殿下送的信終於發揮了作用,秦王在西北埋下的幾顆釘子終於和他接觸上了,仲父明一狠心,決定另辟蹊徑,劍走偏鋒。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陸錚現在在西北順風滿帆,根本還不知道有他仲父明的存在,那索性,仲父明讓秦王安排一隊死士,出其不意,猝然擊發,將陸錚擊殺。
隻要陸錚死了,西北必然要亂,因為這件事牽扯麵會很廣……
仲父明腦子裡想到這個念頭,便無可遏製,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辦法簡單明了,而且效果很好,與其借助段家的力量,還不如乾脆直接一些,順勢達到目的。
在仲父明的心中,他對陸錚的恨意已經攀升到了巔峰,不弄死陸錚,難以消他心頭之恨。
這邊秦王殿下早就習慣了對仲父明言聽計從,一聽仲父明要調人,他立刻下了命令,讓一隊人馬分批立刻潛入西北,而後他開始靜等仲父明的“好消息”。
沙田縣很平靜,時下已經入冬,可是陸錚所住的房子裡麵卻溫暖如春,連續一個多月,陸錚都待在家裡閉門讀書,可以說是足不出戶。
這一天,天色微有小雪,影兒和聶小奴兩女都異常的高興,這樣的雪在江南可不容易看到,而在京城,這樣的雪也要等到十月以後才有。
少女的心性,兩人都通文墨,看到這茫茫的雪景,心中不由得會滋生很多心情,因而陸錚所住的小院兒裡麵,氣氛變得比往日要活躍。
陸錚依舊在安心的讀書,清晨起來便寫了一篇時文,到中午時分,陸錚已經將四書集注看了一少半兒,一直到童子悄然而來。
看到了童子,陸錚似笑非笑的道:“你可來了?風平浪靜的時間有點長,說句心裡話,我略有一點緊張!”
童子帶著麵具的臉看上去稚氣未退,個頭隻到陸錚的肩膀,穿著書童的衣服,頭發紮成垂髫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十齡出頭的童子,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攻擊性。
看到他這樣子,陸錚大抵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故事,果然,童子道:“公子,好不容易下了一場雪,我們西北人都在雪天捕鳥,事倍功半,時節萬萬不能錯過啊!”
陸錚微微蹙眉,道:“你都確定好了嗎?非得要我以身為餌?”
童子臉上浮現出尷尬之色,道:“公子,今天大將軍最疼愛的三子宋文鬆公子恰好在涼州一品堂住著,不為外人所知,公子隻是假餌……”
陸錚推開格柵窗戶,外麵寒意逼人,他用力搓了搓手,道:“恩怨終究要了,就不知道這一次你的安排是不是真的萬無一失。
仲父明此人,如同跗骨之蛆,一日不清除,讓我寢食難安。這一次他忽然來西北,如果不是你及時傳遞消息,恐怕這個時候我已經涼了。
嘿嘿,他想鼓動段如南攪動西北風雲,隻是西北的事情哪裡那麼簡單?段如南如果有那等魄力和膽識,他也當不了涼州的知府。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仲父明恨我太深,動手太急難免會失去縝密,這是一次機會,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啊!”
陸錚雙目懾出湛湛精芒,臉上浮現出殺機,衝著外麵喊道:“影兒,快給我更衣,我要和童子一同去涼州,顧叔那邊我很久沒去探望了!”
影兒和小奴過來替陸錚更衣,兩女神色都躍躍欲試,顯然,待在沙田縣老縣學這院子裡日子久了,任誰都覺得憋悶,兩女風華正茂,更是如此,她們都想跟著陸錚去涼州瞧瞧熱鬨呢!
陸錚見此情形,心中一動,玩心大起,道:“你們兩個,今天隻能去一個,我瞧瞧啊……”
陸錚目光在影兒麵上瞧了瞧,又看向了聶小奴,兩人臉上都染了紅霞,羞答答的模樣甚至惹人疼惜。
陸錚哈哈一笑,道:“行了,就小奴跟著我吧,影兒留著看家!”
聶小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浮在臉上,那模樣真是心花怒放。影兒也一下呆住,臉上浮現出失望之色,情緒變得低落,卻終究沒有抗議,溫順的道:“公子早去早回,影兒在家裡給您備好晚餐!”
就這般,陸錚帶著童子和聶小奴坐著馬車,大搖大擺的直奔涼州府而去。影兒目送陸錚離去的馬車,眼神之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憂傷,旋即,她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不由得一變,整個人都變得緊張焦躁……
……
涼州,段家的一處郊外彆院,仲父明待在暖閣中,周圍放著一大盆炭火,彆院的內外,防衛森嚴,一股森然的死氣彌漫開來。
“咳,咳,咳!”仲父明彎腰咳嗽,臉上浮現出極其不健康的紅潤之色,他的身後,風塵仆仆的門子剛剛從外麵回來。
“你都看清楚了?”
門子道:“千真萬確,陸錚帶了一個書童和一個丫鬟,乘坐一輛紅頂馬車直奔涼州東城門而去,這個光景,其應該已經入城來了!”
“按照先生的安排,我著人查了一下,陸錚應該是去城中的衡蕪書坊,衡蕪書坊的老板姓顧,來自江南,和陸錚過從甚密,沙田縣背後的大金主應該就是此人!”
“哼!”仲父明冷哼一聲,道:“姓陸的小兒,辦法還真多,竟然把江南的商人都調到西北來了!他想著用大筆的銀子來挨過這艱難的兩年,不得不說,他的盤算很好,心機很深,就算戴皋占儘天時地利人和,也未必能拿得下他。
隻是,嘿嘿,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活不長久,這一次我就要讓他永遠的失去生存的機會,好!就在衡蕪書坊,立刻動手!”
一名黑衣死士從簾幕中站出來,瞧這人,蒙著臉,渾身散發出一股森冷的氣息,他平視仲父明道:
“先生放心,我們全力以赴,絕對不會讓他活!”
黑衣人說完,衝著周圍環顧,而後將手放在嘴裡,吹出一聲口哨。
頃刻間,屋內屋外影影綽綽,十幾條人影出了院子,他們在城外環伺等待,一直等到天色漸暗才偷偷進城。
而在此前,仲父明則在丫鬟仆從的耐心伺候下,乘著轎子先去了知府衙門,而後仲父明又選擇在一品堂要了一間位置極佳的上房,他獨自一人去上房安坐品茶。
一品堂是涼州知名的酒樓,其位置離知府衙門約莫三百步的距離,而一品堂的正對麵,便是衡蕪書坊。
一品堂不僅菜品好,更重要的是位置好,環境佳,一品堂上房的窗子打開,可以俯瞰大半個涼州城,憑此一點,一品堂便穩居涼州第一酒樓的位置。
當然,這麼好的位置地段,一般人肯定是沒法染指的,一品堂背後的老板姓宋,僅僅這一個姓氏,在西北來說都意味著尊貴的身份。
漫長而枯燥的等待,考驗的是很多人的耐心,其中就包括在一品堂待了足足三個時辰的宋文鬆。
從中午等到黃昏,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倘若是一般人,早就焦躁得要發飆了。可是宋文鬆自始至終,一直都不驕不躁,顯得極有耐心。
上房的門終於被推開了,進來的門子恭恭敬敬的走到宋文鬆麵前,道:“三公子,您要等的人已經來了,這個人很謹慎,不肯來一品堂,隻肯在衡蕪書坊和公子見一麵……”
宋文鬆微微蹙眉,他的名字中雖然帶一個“文”字,可是他的體格形象和“文”沒有半點的關係。
他身高近兩米,體闊腰圓,身形肥胖,一身彪悍的體格,移動起來像一尊肉山一般。
他穿著普通樸素,身上不戴金佩玉,任誰見到這樣一個人,都不會想到他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宋三公子。
等了三個時辰,不能前功儘棄,宋文鬆隻是略略思忖,便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衡蕪書坊很近,就在一品堂的正對麵,隻隔著一條大街而已。
宋文鬆今天匆匆從軍中而來,輕車簡從,隻不過帶了十幾個親兵而已,這些人都隱匿在這附近,周圍有什麼風吹草動,瞞不過他的耳目。
“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仲父明的心情有一種莫名的焦躁,興許是事情到了臨近了結的時候,他的心思總是有些複雜。
陸錚就在衡蕪書坊裡麵,但是仲父明盯著書房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根本沒看到陸錚的蹤跡。
“咳,咳,咳”嗓子實在發癢,仲父明又忍不住咳嗽起來,他低頭咳嗽,臉憋得通紅,而就在此時,他抬眼一瞥外麵的刹那,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