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百年歸壽(四)250加更(1 / 1)

大明望族 雁九 1621 字 1個月前

readx;這是先看了沈滄的折子次看劉大夏的折子,有前者對比,自是顯得後者戀權不放。畢竟後者今年將七十,比沈滄大了十幾歲。連沈滄都因擔心自己有疾之身耽擱刑部公務,要讓賢後人,這劉大夏怎麼就舍不得致仕?

可是,要是劉大夏的折子在頭裡,先看劉大夏的折子次看沈滄的折子,會不會認為沈滄懈怠公務?隻因小疾就要掛冠而去,缺少忠君愛國、鞠躬儘瘁之

這會兒功夫,年輕內官已經在心裡打了個轉兒。

內閣都有票擬,這兩份折子都是不允。對於沈滄折子的意見是給假養病、免朝,公務由左侍郎暫代;劉大夏折子的票擬,也是差不多。

弘治皇帝雖對劉大夏有所不滿,不過卻無意駁回內閣擬好的折子。不過想到沈滄年紀,他不由皺眉道:“沈滄身體這樣不支了麼?”

沈滄雖比他年長二十來歲,不過在京堂中實不算大。就算一時生病,也沒有就此辭官的道理,除非已經千瘡百孔,不堪重負。

弘治皇帝聯想到己身,心情就格外複雜。

蕭敬躬身道:“這個老奴倒是知曉些,沈尚書本就有些病弱,三月裡又病了一場……”

“到底是朝廷重臣,即是告疾,豈可不聞不問?傳話到太醫院,命院判安排太醫往沈家、劉家,為兩位愛卿問疾……”弘治皇帝將折子撂下,吩咐旁邊內官道。

“奴婢遵旨。”那內官應聲去了。

弘治皇帝這才留意蕭敬身後跟在的年輕內官,看著他麵善,對蕭敬道:“這兩個月倒是常見他跟著你,是你新收的徒弟不成?看著倒是個於淨齊整的孩子。”

蕭敬一臉與有榮焉,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炬,這正是奴婢新收的弟子,如今是司禮監幾品內官……不過倒不是奴婢徇私,實是這孩子好學爭氣,憑著自己的能耐當上中官……”

弘治皇帝聽了,倒是有些訝然,又打量了那年輕內官幾眼。不過弱冠年紀,可身上服侍,是帶了品級的中官:“倒是難得見你這老貨這樣誇人,可見真是好的,隻是朕怎覺得有些麵善?”

蕭敬笑道:“可不是麵善麼?當年這孩子小時,奴婢還在陛下身邊服侍,他常跟在何穆後頭……”

趙忠是前任司禮監太監,早些年病故。

聽蕭敬這樣說,弘治皇帝對於年輕內官就生了幾分好奇。能得司禮監前後兩任太監看重,可見眼前這人確實是個能於的。

“都有什麼長處?”弘治皇帝接著問道。

蕭敬道:“勤學,這孩子早年在禦馬監當差,也是內學堂出來的,功課卓越,曾被幾位學士讚過……就是現下,公事之餘,也見他手不釋卷……內學堂裡出來的中官多了,像這孩子一樣將功課規矩都學到骨子裡的還真沒有幾個…

弘治皇帝點點頭道:“這周身就帶了書香氣兒,確實與旁人看著不同。”

年輕內官躬身低頭,額頭已經滲出汗來。

弘治皇帝這邊卻沒有了後續,與蕭敬兩個又說起彆的來。

過了一刻鐘,年輕內官才隨著蕭敬兩個從乾清宮退出來。

剛出門,就與坤寧宮的內官碰個正著。

那內官見是蕭敬,忙推到一邊,畢恭畢敬道:“蕭爺爺……”

蕭敬眼皮一抬,瞥了眼那內官手中的提盒,淡笑道:“皇後娘娘又給皇爺送湯了?”

那內官躬身道:“是,南京秋貢到了,娘娘親手做了羹湯……”

蕭敬擺擺手,道:“那快送去,莫要涼了……”說罷,踏步而去。

他身後的年輕中官,對那提盒內宮躬了躬身,隨著蕭敬去了。

司禮監在皇城裡,宮城外東北角。

回到司禮監後,蕭敬對那年輕中官道:“棲岩,這些日子去了乾清宮幾次,都看出些什麼了?”

這年輕中官不是旁人,正是曾私下與王守仁“師兄弟”相稱的司禮監主薄劉忠。

劉忠想了想,壓低了音量道:“皇爺越發清減……皇後娘娘如今的日子怕是不大順心……”

皇帝麵容清減,一眼都能看出來。皇後娘娘寵愛最盛時,曾常駐乾清宮後殿,與皇爺同起同臥,如今卻是隻能打發中官往禦前送羹湯,這待遇可是天差地彆。

蕭敬點了點頭,眉頭擰成一團。

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就是幾位閣老見他,都要客客氣氣,可謂是風光無兩。然,蕭敬心裡也明白,自家一身榮辱都係在皇帝一身。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僅僅適用於外朝,對於內廷也同樣適用。

對於內臣來說,想要善始善終,也不是容易事。

像今上皇爺這樣性子寬和的皇帝百年一見,蕭敬因是帝王心腹,比旁人更清楚皇帝身體狀況,不免憂心,想要將劉忠送到東宮的心思,也就越來越切。不過他素來謹慎,才不會私下去動什麼手腳。

皇爺還在,就去巴結東宮,想要謀個從龍之功的不是一個兩個,可這個人不能是蕭敬。

否則的話,引得皇爺著惱,不用等皇爺殯天,現下一句話就能發作得了他

“不能讓東宮那些人起來……”蕭敬陰沉著臉道。

皇爺寬和,鮮少處置內官,可禦前內官之間的傾軋從來沒有停止過。即便是斷了子孫根的閹人,不能算是真男人,可對於權勢金錢的渴求卻從不曾減少

蕭敬作為有資曆的禦前近侍,是內官傾軋之中的獲勝者,也執掌了內廷權柄;至於東宮那些內官,多是落敗者,即便在二十四衙門掛著少監之名,也是虛職。

作為大權在握的紅衣太監,蕭敬本沒有將那些人放在眼中,不過在劉忠“不經意”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與東宮係內官早年的齷蹉,不免擔心起以後來,這才生了往東宮送人的心思。

想到這裡,蕭敬又看了看劉忠,依舊是十分滿意,吃了一口茶,篤定道:“過了今日,皇爺應會叫人打聽你的底細……給太子選伴當,去年就提過一遭,就是東宮那幫混賬搞鬼,才不了了之……如今皇爺對東宮關注尤甚往日,說不得過幾日就要主動開口叫你過去……”

劉忠聽了,帶了猶豫道:“師父,徒兒真要去侍奉太子麼?”

蕭敬笑道:“這還有假不成?若不是要送你過,雜家籌劃了一個來月,所為何來?”

“可是徒兒聽聞,殿下念舊情,東宮近侍,隻重老人,新人都湊不上前去……”劉忠遲疑道。

蕭敬輕哼一聲:“哪個老人不是從新人熬不上去?就是現下東宮那幾個得了頭臉的,也不是一開始就服侍太子……東宮真正稱得上老人的,早被劉瑾他們幾個擠得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要是南京六部尚書病休或致仕,對於京官來說,不過是一句笑談;可京城六部尚書請辭,那就是引得四方震動的大事。

京中九卿之缺,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今年又是“京察”之年,有資格升任的不是一個兩個。不過是之前大九卿瞞著,即便下邊的年資到了,上麵不騰地方,也無力可使。

兵部尚書劉大夏不必說,年老疲軟,等著他告老的京官不是一個兩個;刑部尚書沈滄這裡,則是讓人拿不準,這是真心致仕,還是虛晃一槍想謀其他?

得了消息的官員各有思量與懷疑,可是與尚書府親近的族親與姻親便隻有震驚。

今天不是尋常日子,今天是秋闈第一日,沈瑞今日下場。

不管今日沈瑞應答的如何,有了沈滄的病養,接下來沈瑞身為嗣子就要侍疾,下兩場考試就不能再進場了,否則就有不孝之嫌。

以沈滄為人,但凡身體能堅持,也不會舍得耽擱沈瑞鄉試。如今堅持不住,那定是身體真的不好了。

眾人心急火燎,顧不得等到衙門落衙,就各自請假出來,前往尚書府。

最先到的是大理寺卿楊鎮,他既是沈滄妹婿,也是沈滄師弟,在沈家也是登堂入室。他也不在前院客廳候著,直接叫管家引他到正院來。

沈滄吃了藥,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徐氏得了消息,迎了出來。

“大嫂,大哥他……”楊鎮滿臉擔憂問道。

徐氏往東屋望了一眼,低聲道:“老爺睡了,姑老爺請隨我到西屋吃茶…

楊鎮雖是書香門第出身,可家道中落,要不是嶽家扶持,也就沒有今日。如今雖已經居九卿高位,可楊鎮對沈滄這位師兄兼大舅哥的感激始終不減。

楊鎮得了消息,匆匆趕來,額頭上都是汗,卻是顧不得擦,直接開口道:“大嫂,大哥他到底怎麼樣了?”

徐氏苦笑道:“就算今日姑老爺不來,老爺明日也要打發人去請姑老爺說話……自打三月國喪後,老爺身子就不大好,端午節前犯了宿疾……到了七月,就不大好,這旬月來,都在勉強支撐……”

楊鎮聽得臉色乏白,兩家除了是姻親,還是盟友。

如今正是“京察”的要緊時候,誰曉得沈滄倒了,會不會有人盯著他的大理寺卿之位。除了沈家,楊鎮在官場上雖也有幾門關係,卻都是麵子情。

楊鎮的擔心,一半是真心為了沈滄,一半是為了自己的前程。他躊躇了一下,道:“大嫂,大哥那邊,對我可否有什麼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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