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將軍摸了摸後腦勺,渾身不自在。
謝九玄回眸:“阮將軍。”好像早已知道他在那裡似的。
阮將軍奇怪了一瞬,轉而想應該是偶然。畢竟九玄不會武功。
“九玄,你跟林家姑娘有過婚約之事,我真是碰巧聽到,早知如此,我過一會兒再上前便好了。”
他難受得抓耳撓腮。
“無事,隻是怕有損林家小姐閨譽,將軍為人正直,不必如此。”
“那便好。”阮將軍哈哈大笑,“我最怕知道彆人秘密了。”
“將軍有事?”謝九玄問。
“哦,是這樣,林府賞花會,京城顯貴都要前往,叛黨那邊漏網之魚很多,我怕有個萬一,想跟九玄商議此事。”
謝九玄將阮將軍請到清心殿。
“豈有此理,這群反賊無法無天了!”阮將軍捏著叛黨送來的那封信暴跳如雷。
“此事事關重大,叛黨無恥至極,九玄切不可上當。”
阮將軍跟達達周旋多年,論起跟敵人過招,他頓時精明起來,“怕是前些日子毀了叛黨根基,他們狗急跳牆。寧思少爺是真是假尚無定論,九玄身負皇上信任,不可莽撞。”
“我有預感,他是寧思。”謝九玄凝視著那封信。
信上謝寧思落款那裡,那個“寧”字,皿上多了一點,寫成了血。
謝寧思小時候可愛討喜,家中人人愛他,養得他嬌氣懶惰,寫字習武通通耍賴,雖聰穎,卻連自己名字也寫不好。
尤其是寧字,筆畫繁多,他總是耍賴跳過。
後來寧國公氣極,揍他一頓,他哭得傷心至極,鑽到哥哥懷裡,一月不肯理會父親。
謝九玄將謝寧思抱在懷裡,捉了他的手,教他寫字。這小孩極記仇,偏要將皿寫成血。後來他寫得一手好字,卻還要將皿寫成血。
“哥哥教的!”他笑得古靈精怪。
阮將軍聽他說完,恨不能立即帶人將那叛黨殺個乾淨。
“一群小人,打不過就玩陰的,小少爺那麼小就被擄走,可恨。”
謝九玄將目光從信上抽回:“屆時阮將軍帶人守在各個出入口,我要親自去見一見,看他是不是寧思。”
將軍府,藥廬。
阮寧盤膝打坐,衝擊經脈,小乙坐在秋千上,手裡拿了個巴掌大的小罐子,一股白煙冒出來。他眼睛調皮地眨了眨,將罐子放到地上,伸手揮了揮白煙。
不過一會兒,四周花叢裡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
阮寧眉頭蹙了蹙,睜開眼睛,看見密密麻麻的毒蟲循著白煙向罐子靠近。
她聲音發冷:“你在做什麼?”
毒蟲爬進罐子,裡邊立即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不過一會兒,被吸引來的毒蟲全都葬身罐中。
“阮姐姐,我給妞妞找吃的。”
“妞妞是什麼?”她眉目冰冷。
“就是這個!”小乙將罐子捧起來,讓阮寧看清楚裡邊的東西。
那是一條渾身血紅的蛇。食指一般粗,細細長長,吐著黑色的蛇信子。
阮寧蹙眉:“毒蛇?”
“恩恩!主子送給小乙的,我養了七年啦,她越來越厲害了!”
阮寧看見他伸出蒼白的手指摸了摸毒蛇的頭。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蛇竟然頗有人性地扭過頭,在他掌心蹭了蹭,眼睛眯了起來。
阮寧搖了搖頭:“你將她看好了,不許放出來嚇人。我阿娘最怕蛇了。”
“放心,妞妞可乖了!她從來都不嚇人!”
話音剛落,那蛇看著阮寧的方向,黑豆大小的眼睛直愣愣盯著,一眨眼便到了阮寧麵前。
小乙大驚:“妞妞!”
阮寧手放在了劍柄上。
小蛇歪了歪腦袋,眼睛裡閃過疑惑,試探性地往前挪了挪。
見阮寧沒有動作,她開心地搖了搖頭,蓄勢待發,作出要往阮寧身上撲的架勢。
撲到半路,她動不了了。
阮寧捏著她的腦袋,眼含冰霜:“不許上來。”
小蛇好像聽懂了,委屈地耷拉下腦袋,整條蛇都癱在她手上,在風中晃動,宛如一條死蛇。
小乙嚇了一跳,忙把小蛇拿下來,納悶:“她好像很喜歡阮姐姐哎,妞妞最討厭陌生人的味道了,從來不肯輕易靠近的!”
阮寧體內內力運轉完一個大周天,她看了看時辰:“該出發了。”
今日林府在城外梅林舉辦賞花會,她要去確認一件事。
臨走前,她看著小乙準備放下的罐子若有所思:“這條蛇,有多毒?”
“見血封喉,頂多一炷香的時間,必死無疑。比世上最毒的毒藥還要毒!”小乙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帶著吧。”阮寧道,“或許有用。”
小乙一聽,忙讓妞妞爬到他胳膊上藏起來:“放心,若是其他人對我們不利,妞妞一定咬死他。破軍他……不怕毒,跟我相克,不然小乙不會輸的。”
城外,林府梅林。
謝九玄揮手令所有人不必跟著,一個人朝山上走去。
九幽率人守在出口,渾身煞氣如有實質。
他望著主子的背影,腦子裡閃過七年前寧國公府浮屍滿地,血流成河的場景,迅速搖了搖頭,將那些畫麵抹去。
禁軍們站在九幽旁邊,不禁摸了摸手上的雞皮疙瘩。
九幽身上的血腥煞氣比戰場上殺敵無數的阮將軍還要重。
眾人被他身上煞氣壓得胸口難受。
“九幽大人!”負責園林門口守衛的小兵飛奔而來,“所有客人均已憑請柬入內,梅林各處出入口沒有閒雜人等!阮將軍讓我告訴大人,園林內均是汴梁各家公子小姐,身份已經一一核實,沒有可疑之人!”
九幽麵色一沉:“知道了,吩咐下去,提高警惕,不得懈怠!若是出了事,你們都提頭來見!”
“是!”
阮寧將請柬交給門口,帶著小乙順利入內。
“阮姑娘,請隨奴婢來,小姐們都在前頭。林子有些大,姑娘跟著奴婢,小心迷路。”
阮寧目光若有似無掃過園子內內外外,眉頭蹙了蹙。
小乙壓低聲音:“阮姐姐,不太對勁呀,怎麼暗處藏了那麼多人,是禁軍的氣味。難道出事了?”
“謹言慎行。”阮寧看了眼領路的丫鬟。
走了半天,小乙埋怨了句:“喂,這林子有這般大嗎?走了一炷香了,還不到啊?”
他們越走越深,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了。
丫鬟停下來,笑看著他們。
阮寧挑眉。
小乙有些生氣:“你不會是耍我們吧?這裡連一絲人聲都聽不到。”
丫鬟笑眯眯道:“就是耍你們。”
小乙:“你!”
阮寧上前一步,麵無表情,盯著這個“丫鬟”:“膽子很大,園子裡禁軍這麼多,你不怕被抓?”
“丫鬟”歪了歪頭,摸著下巴:“果然長得不錯,真是令人討厭的一張臉,待會我就把它剝下來做成人皮麵具。”
小乙臉色一變,渾身警惕。
“你不是林府丫鬟!你到底是何人?混進來有什麼目的!”
“丫鬟”笑了笑,從臉上剝下一張麵具,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我還是更喜歡死人眼睛裡留著我的臉。”他的聲音一會兒像幼童,一會兒像大漢,一會兒又像少女。
頂著那樣一張臉,聽得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