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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寧蹙眉盯著地上的人。

小乙不太喜歡這人,給他的感覺太危險了:“阮姐姐,這人碰不得,你要他乾什麼?反正沒死,還是不要管了,免得招惹□□煩。”

“而且,他武功深不可測,能讓他吃虧,必定惹了厲害的仇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阮寧警告地看了眼九幽:“此事隻有我們三人看到,我將他藏起來,誰都不許說出去,不然……頭發沒得治,小皇帝我也不管了。”

小乙緊張地摸了摸光腦門:“我不會說的!”

九幽臉色鐵青,目光暗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月亮很暗。

阮寧指揮九幽找來一輛馬車,讓他用內力將人送進車裡。

九幽一臉陰沉,卻還是乖乖聽話將人放了進去,動作之間頗為小心。

小乙看得心驚肉跳,唯恐那人醒來找他們麻煩。

“阮姐姐,你是被他身上罡氣震傷了嗎?”小乙摸了摸脈象,發現她經脈紊亂。

“差不多。”

“好強!”小乙震驚,“我聽主子說過,武功出神入化之人,已達到物我兩忘,是這世間無可匹敵的存在。不過,”他皺眉,“按道理,自從武者衰落以來,已沒有人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了。”

阮寧眉目冷淡,若有所思:“九幽也看不出來他是什麼來路?”

九幽揮了揮鞭子趕動馬車,一臉冷漠:“世間武者何止千百人,大浪淘沙,總有一些人是特殊的。”

“那此人是怎麼回事?”阮寧問。

且不要說那本隻講女主跟情緣們糾糾纏纏令人酸倒牙的書,就是她重生以來遇到的各種人,上輩子也不曾聽過,對於這個世界的武者,她知道的太少了。

九幽卻沉默了。

半晌,他望著前方,目光複雜:“天才。武學天才,普通人不可企及的存在。”

阮寧目光篤定:“若是我要留下此人呢?”

小乙一口氣沒上來,瞪大眼睛咳得胸口疼。

九幽幽幽道:“憑你?找死。”

阮寧抿唇,她也知道,強留是不行,打不過。

隻能智取了。

就憑這個人身上那股波動,她也非把人留下不可。

她以為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強者,九幽就是立在峰頂讓人仰望的存在,如今她又發現,她隻是坐在井底。

外麵的天空有多大,她並不知曉,即使她重活一世,這裡也並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修真界,武者的世界,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夜色黯淡。

馬車在黑夜中行駛,九幽拿著寧國公府令牌,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將軍府後門。

這道門是她專門為自己開的,為的就是方便進出,不驚動家裡人。

內力一夕之間暴漲,她隻是輕輕碰了那人一下,卻比起跟九幽修煉,修行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之前經脈便已經難以承受迅速增加的內力,今日直接突破四級,渾身經脈已在爆裂邊緣。

她一路盤膝打坐。

凝注心神,引導內力,緩緩將內力引進經脈中,讓其在經脈中循環。

然後一點點增加進入經脈的內力,循序漸進,待到經脈能夠承受之後,再次增加內力衝擊,如此循環往複,一遍遍折磨經脈,讓其硬生生拓寬。

九幽抱劍站在一旁,看著阮寧。

她麵無表情,臉色卻越來越白,額頭滲出的汗也越來越多。

“九幽大哥!”小乙猛地揪住他的袖子,“阮姐姐沒事吧?”

阮寧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整個人看上去很痛苦。

九幽轉頭看向馬車。

車內的人還是沒有聲響。他動用了寧國公府的力量一路暗中相助,才能無聲無息不驚動他人將馬車從城外駛進阮寧的院子。

“小乙。”九幽聲音陰冷,目光掃過他手腕上紅蛇,“注意你的身份,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小乙手僵了僵,撓了撓頭:“小乙知錯了。”

九幽盯著阮寧:“她死不了。若是死,早就死了,沒有人像她一樣修煉的。”

有句話他沒說,像她這樣修煉,跟邪道也差不多了,恐怕早晚出事。

小乙鬆了口氣。九幽大哥不說假話,他說沒事便是沒事。

有了這個保證,他又有心情琢磨馬車裡那人。

“九幽大哥,他到底是什麼人?你能打過他麼?”

“打不過。”九幽冷聲道。

小乙倒抽一口冷氣。

據他所知,放眼當今天下,九幽大哥的武功已經難逢敵手,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麼奇怪的人。

他腦子突然一閃:“七年前江湖上有一高手,無名無姓,大家都叫他無名公子,一襲黑衣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於無形,他要取的性命從未失手!不會是他吧?!但是,他七年前突然銷聲匿跡,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九幽聽到這個名字,怔了怔,也是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沒想到,會從小乙口中聽到。

“等他醒來你自己問。”他冷冷道。

話音剛落,馬車裡傳出聲響。

小乙嚇了一跳,忙看向馬車。至於無名,也隻是他瞎猜而已,頓時拋到了腦後。

車簾已經掀開,裡麵一覽無遺。

那人起身,一截蒼白的手搭在車門上,目光犀利地向自己望來。

小乙莫名打了個寒顫。

“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阮寧已經發現這邊動靜,起身立在他前麵,目光直視馬車中的人。

雙方都沒有說話,那人似乎在衡量什麼。

“這是哪裡?”那人開口,手揉了揉頭,嗓音沙啞。

“我家。”阮寧道,“你是何人?”

“我?不記得了。”那人盯著阮寧,“我為何在這裡?”

“你受傷了,我救了你。”阮寧手指緊了緊,“你什麼都不記得?”

“嗯。”半晌後,那人才沉思著回答。

不知為何,此話一出,小乙也鬆了口氣。

想到阮寧要將此人留下他就頭皮發麻。

阮姐姐的脾氣他也算有些了解,她不說謊,說一是一,說出口顯然就是要那麼乾。

若是此人不從,她真要強留,那就糟了。

“你武功很高。”阮寧道,“仇家想必很厲害。”

“哦?”那人看著阮寧,饒有興趣。

“你若露麵,或許有生命危險。”阮寧冷靜道。

“所以呢?”

“你身份未明,我不能保證你是否是好人,故而給你喂了藥。”

“毒藥?”

“是。”

半晌,那人輕笑一聲,嗓音低啞:“既知我武功高,你不怕我殺了你?再者,我怎知你沒有騙我?”

阮寧麵無表情,隻是盯著他。

漏壺指向亥時,阮寧眨了眨眼睛:“時間到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人嘴角溢出一縷血。

顯然是毒藥發作的症狀。

“現在可信?”阮寧將手裡的錦囊拋過去,“吃了這個,可以壓製毒性。在我弄清楚你是好人壞人之前,我不會替你解毒。”

九幽瞪著阮寧,竟沒發現這個女人什麼時候下的毒。

阮寧:“我不是善人,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救人。總之,你且先在這裡呆著,待我弄清你的身份再說。”

“若你弄不清呢?”

“那你也不能離開,若是你出去為非作歹,我豈不是助紂為虐,放虎歸山?”

九幽眼角直跳。

從阮寧說出給那人下了毒開始,小乙的心就提了起來。

他真怕這人惹急了跳牆。

那人卻歪了歪頭:“我餓了。”

他看著阮寧:“隨你,反正我也想不起自己是誰,便在你這裡待上一段時間罷。”

阮寧看似氣定神閒,實則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畢竟這人性情到底如何,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她一概不知。

毒是她隨手下的,當時自己內力暴漲,怕此人醒來無法控製,故而緊急之中給他下了毒。

聽他這麼輕易便妥協,阮寧還有些愣神,她反應過來:“小乙,備飯。”

半個時辰後。

小乙看著坐在桌邊那位“大爺”,噘著嘴瞪了一眼,不情不願捧著食盒踏進去。

“香滿樓的燒鴨子!撐不死你!”

桌子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此人每樣隻嘗一口,不正宗不吃,大晚上叫他跑遍全城買吃的,一次兩次他忍,十次八次他隻想讓妞妞狠狠咬他一口,讓他中毒而死算了。

“既然不知道我叫什麼,你們便叫我……寧景好了。”那人用內力將盛鴨子的盒子帶到桌上。

“既然記不起來,為何叫寧景?你不會是欠了一屁股債,跑來這裡蹭吃蹭喝吧?”小乙氣呼呼道。

九幽捂著他嘴巴將人帶了出去。

小乙一邊往外走一邊罵人,連得罪高手都顧不上了。

“香滿樓早就打烊了,他那是什麼嘴巴,金子做的不成?他大爺的,我不伺候了!”

阮寧抱臂看著寧景吃。

“好吃?”

“唔,不錯。”

“這間屋子給你住。”她對自己配的毒有信心,對小乙那種體質特殊之人或許無用,但是其他人,根本解不開。

說完她便出去了。內力還未完全吸收,今晚她要解決此事。

房間裡安靜下來,寧景慢條斯理吃了口燒鴨子。

九幽躬身行了一禮:“您慢用。”

“讓人收拾吧,我休息了。”他突然道。

“是。”九幽回答。

阮寧在院中青石上打坐,蹙著眉頭看著下人將那些菜一樣一樣撤出來。

寧景站在門口,衝她笑了笑,將門“吱呀”一聲闔上了。

翌日,晨露染上阮寧眼睫發梢,她正灌注全力引導最後一股內力衝擊經脈,突然感覺一道目光在看著自己,她覺得危險,睜開眼睛。

太陽還未升起,天邊染了橘彩。

風清清涼涼吹過。

眼前人穿著不知哪裡來的白衣,衣料是上等的綃紗,隱隱有光華流動。

這人給人的感覺又變了。有些冷。

小乙看見他那一身衣服,哼了一聲,想起昨夜還要被他指使去給他買衣裳他就氣。

阮寧蹙眉:“在我院中,不得穿白衣。”

“哦?”寧景挑眉。

“穿黑衣。”

“我不喜歡黑衣,就要穿白色。”寧景坐到藤椅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端起小乙新沏的茶,喝了一口便吐出來,“什麼茶這般難喝?”

小乙怒目相瞪。

“我要喝君山銀針。”他竟然還理直氣壯。

小乙:“你——”

九幽將人嘴巴捂住。

阮寧運轉完最後一個大周天,將內力收歸丹田,感覺體內內力充沛,令人安心。

她打發一名小廝:“去,將阿爹的茶葉都搬來。”

他們家都是粗人,不講究喝茶,阮將軍的茶葉都乃彆人相贈或是皇上賞賜,放在那裡也無用。

沒一會兒,下人們將茶葉一箱箱搬進院子。

寧景打開一個精致的金絲楠木盒子,漫不經心:“洞庭碧螺春,上等的。”

他伸出手鞠了一些在蒼白的手掌中,隻聞了一下,就嫌棄轉頭。

“暴殄天物,都潮了。嘖嘖嘖。”他搖了搖頭,“不能喝了,扔掉吧。”

小乙跳腳,他是看不出來此人哪裡有一點高手風範。

整個兒就一挑事精。

九幽橫臂將他箍住,小乙小身板使勁往那邊踢,鞋子都被踢掉了。

“老實點,”九幽警告,“不要招惹他。”

阮寧淡淡道:“就這些,不喝便喝白水。”

說完,她喝了口小乙沏的茶。

寧景頓了頓,背過手去,轉頭盯著小乙看了一眼。

小乙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寧景開口:“高山景行有上好的茶葉,我要喝那個。”

阮寧目光一瞬不瞬看著他,此人毫不相讓,篤定了她會退讓一般。

阮寧擺了擺手,最後打發人去買。

“你不要故意欺負小乙,他是個小孩,昨日他對你無禮,我代他道歉。”

小乙眼睛瞪大,他什麼時候無禮了,明明是寧景自己無理取鬨,此人怎麼如此記仇!

“罷了,我不跟小孩一般計較。”寧景一拂衣擺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真難喝。”

小乙眉頭直跳。

九幽向阮寧告辭,臨走前看了小乙一眼。

小乙渾身一僵,跟他出去。

“今日乃皇後忌日,主子不在,我要回寧國公府,寧景此人深不可測,你聽阮姑娘吩咐行事便是,不要招惹他。”

“小乙記住了。”小乙委委屈屈。

院內。

寧景看著阮寧,漫不經心道:“讓我看看你功力如何。”

“為何?”

寧景輕笑一聲:“你留著我,不是為了修煉?”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這人呢,生平最愛自在,如今也算無處可去,指點你一二也無不可,便當報恩了。”他有些高興,“想必我定是個大善人,欠了恩情不還竟有些難受。”

“……”

九幽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嘴角抽搐,轉頭消失在門外。

阮寧舞完一套劍法,行雲流水,劍風冷酷無情,寒氣四溢,院中如同數九寒天。

寧景凍得嘴唇發白。

“功法可否讓我一看?”

“不能。”阮寧斬釘截鐵。

“好吧。”

寧景托著下巴思考半天:“劍氣化冰的功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創立此功法之人彆出心裁,倒是有些本事。不過——”

阮寧目光緊盯著他。

“你沒發現自己有個很大的問題麼?”寧景笑眯眯道。

“什麼問題?”

“你的內力短時間修煉過快,看似已經吸收煉化,實則後患無窮,我雖不知你用了什麼法子,但此法與邪道無異,早晚會反噬到你身上。”

阮寧蹙眉沉思。

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目前並沒有想到什麼辦法。

她知道自己修的不是邪道,卻也跟這個世界的修行方式有很大差彆。

本來她也打算儘快了解這個世界的武者修行之法,從中找尋破解之道。

“你有辦法?”她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寧景懶洋洋道。

“你有何要求?”

“我餓了。”寧景躺在藤椅上,渾身骨頭被人抽去一般,一點形象都沒有。

阮寧探究地看著他,一點也看不出此人身份。

若說是隱士武者,世上哪有這般講究挑剔的武者,武者修行既苦又累,他一點也吃不了苦的樣子;若說世家,他身上那股氣質,以及金貴程度倒是符合了,可世家哪有他這樣散漫之人。

簡直跟謎一樣。

她搖搖頭,管他是什麼人,到了自己手裡,就是她的。

阮寧吩咐人擺早飯,順便讓人告訴阿爹阿娘她不過去了。

這次寧景倒是沒有挑剔,隻是胃口仍然不怎麼樣,吃了三兩口便放下筷子。

小乙咬著包子瞪大眼睛:“今日廚房做的小湯包這麼好吃你都不想吃?”

寧景搖了搖頭:“難吃,齁鹹。”

阮寧蹙眉,看了眼手裡包子,分明鹹淡適中。

她隻當此人又挑剔。

“你喝粥吧。”

“就你金貴。”小乙吃得美滋滋,不吃正好,他喜歡。

用過飯點,阮寧盯著寧景:“你有何辦法?”

寧景伸了個懶腰:“好吧,你出劍吧,全力攻擊我試試。”

阮寧掃了眼院子:“去後山。”

寧景的輕功踏水無痕,身法飄渺如仙,阮寧跟著他,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

眼見落下一大截,她施展全力追了上去。

“出劍吧。”落地的那一瞬間,阮寧發覺他身上氣勢又變了。仿佛與樹林融為一體,隨時可以消失不見。跟林中樹木、花草一般無聲無息。

這種物我無形之境讓人望而生畏,之前對他的種種散漫印象全都化為虛有。

阮寧目光一肅,手中劍刃寒光一閃,寒氣流瀉而出。她沒有遲疑,直接用最有把握的招數。

她猜到寧景或許會正麵相抵。

但沒想到寧景一根手指隻是輕輕觸了觸,她揮出的劍氣便如同退潮的水,化為無形,隻留下滿地狼藉。

僅僅隻是一招。

她瞳孔皺縮,眼睛不由睜大。

看不出任何特殊的一招,化解了她的一劍霜寒。

寧景並不意外她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歎息:“太弱。”

“你可知,方才在我眼中,你那一劍便如同一張輕飄飄飛來的紙張,當然一觸即碎。”

阮寧抿唇,眉眼清冷,再次揮劍而上!

“早晚有一日,我會比你強。”

她的聲音清淡平穩,無波無瀾,卻令人心頭一震。

寧景笑了,狹長的眸子微眯:“我等著。”

他站在原地一動未動,或揮手,或彈指,或以廣袖作刃,氣定神閒,一次又一次揮退阮寧進攻,閒雲野鶴一般自在。

反觀阮寧,卻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鬢發散落,額頭滲汗,衣衫被汗水濕透,握劍的手更是隱隱顫抖,吐息聲越來越重,她快力竭了。

“這便不行了?”寧景嗤笑。

阮寧咬牙再攻。

寧景看似漫不經心,目光卻是越來越認真。

這姑娘之倔,稀世少有。

倔強而聰穎。

以她的根骨,本不能踏入武者之道才對。

可她不但修得一身無雙功法,還在淬煉中辟了一條自己的道。

他腦海裡閃過大漠中那古靈精怪的紅衣小姑娘,一揮袖,阮寧手中長劍脫力,整個人摔了出去。

“可以了,今日便到這裡。”他走近阮寧,遲疑了下,緩緩伸出手,忍著不適搭上她手腕。

阮寧躺在叢林中,聲音有氣無力:“這便是,你說的辦法?”耗儘她的內力,讓她力竭。

“還挺聰明。”寧景笑了笑,“內力者,存於丹田,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你最大的問題,便是存了太多,用得太少。”

阮寧蹙眉。

“招式也華而不實,高手,不用招式一樣可以勝。”

他收起手:“好了,沒什麼事,內力這種東西,跟人一樣,有靈性,你得控製它,不能由它任意妄為。你對它嚴厲,它便怕你,不敢亂來。”

阮寧第一次聽到這種見解,轉而想想,似乎有道理。

不過,她目光被寧景手指吸引,她盯著從自己手腕上離開的手指,若有所思。

方才她冒著丹田震蕩的危險任由寧景搭脈,隻是,接觸的那一瞬間,她被那股強大的波動包裹住,丹田裡內力充盈起來,非常柔和,絲毫沒有上次那般瘋狂。

難道跟寧景主動有關係?她百思不得其解。

寧景負手而立,看了眼日光:“午時了,該用午膳了。”

他身影縹緲,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

阮寧起身,拍了拍一身雜草,目光複雜地看著寧景消失的方向。

波動的事情,寧景知不知道?

從今日之事來看,他確實在幫自己。

她搖了搖頭,此人是正是邪都未弄清,不可放鬆警惕才是。

想不清楚的事,暫時便不想,當務之急是修煉。

阮寧剛要施展輕功追上去,一道陰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阮姑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那聲音如同跗骨之蛆,滑膩冰冷,瘮得慌。

阮寧渾身肌肉繃緊,迅速抽劍揮出,擋住背後一爪。

“倉啷——”

劍與鐵爪相擊,發出刺耳的聲音!

阮寧被震得退後,一腳踏到樹乾上才緩住退勢,沒有絲毫停頓,她又揮出一劍,劍風攜卷寒氣,如同狂風呼嘯而去,冰霜裹了落葉,化作冰刃,勢如破竹!

破軍那張陰柔的臉上笑容越發妖異:“上次放過你,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他冷嗤一聲,手中鐵爪泛著陰森藍光,劃在長劍上擊出刺目火花。

“砰——”

震蕩餘波狂嘯而去,樹木紛紛倒地!

阮寧想起寧景說的,內力存的多,用的少。

她看著此時的破軍像是看著一塊肥肉!

明明渾身酸軟,她卻躍躍欲試。

一劍霜寒這部功法一共五級,一級一式。她一直極力追求突破,低級招式鮮少用到。

寧景的話啟迪了她,這部功法乃大能所創,不該有無用的招式。

是她不能化為己用,方才視為無用。

破軍顯然吸取上次的教訓,以高一層的內力壓製她,不給她遠攻的機會,拉著她打近身。

阮寧將軟劍縮短,縮到匕首大小,灌注內力,再以功法各式周旋。

上午她圍攻寧景看似徒勞無功,實則不然。

因為她忽然發現,上次破軍在她眼裡快得看不出的招式,此時竟然放慢了一般,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眼前抓向她咽喉的這招,明顯放棄了他胸口的防守。

阮寧手腕翻轉,劍刃衝他胸口直刺而去,絲毫沒有將襲來的鐵爪放在眼裡。

破軍眸子驀地睜大,立即退身而去,躲過她當胸一劍。

直到站定,他還驚疑不定地看著阮寧。

才幾日沒見,阮寧竟然能化解他的招式!

阮寧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手指一摁,短劍變長,她立即欺身而上。

寧景飛身下山,卻並沒有立即回到藥廬。他目光一轉,突然出現在另一座山頂。

山頂綠草叢生,荊棘繁茂。

一座廢亭立在雜樹叢中,亭柱雖舊,卻是光潔明亮,顯然有人擦過。

從這裡看不見通向山底的路,很明顯,鮮少有人來。

九幽早已等候多時。

“主子。”

寧景伸手拿下麵具,露出一張眉目如畫的臉:“人沒找到?”

“屬下將山圍了,沒有人下來,後來派人上去,沒有發現二少爺。園子賓客離開時,屬下一一確認身份,沒有異常。死了一個丫鬟,乃是邪宗之人,扮作丫鬟,刺殺阮姑娘,被小乙的紅蛇毒死了。”

九幽道:“主子已確認,那人是……二少爺?”

謝九玄沒有意外:“寧思從小聰明過人,如今長大,更勝從前。他不想讓我們找到,應該沒那麼容易。”

“叛黨——”

謝九玄沉思:“他們要利用寧思,他暫時沒有危險。”

九幽麵色冰冷。

“山崖那般高,主子不該以身犯險。二少爺是謝家的人,主子不欠他。”

“欠與不欠,早已說不清。”謝九玄輕笑一聲,“就當欠他好了。”

九幽:“阮姑娘救陛下之事,主子下定決心了?”

“我會助她修煉,”謝九玄將麵具重新戴上,“如果還有人能救,隻有她了。姑且放手一搏而已。七年前我就做好準備了,多了一絲希望,不是很好?”

九幽:“是很好,很好。”如果阮寧能救,他會感激她的。

小皇帝對主子來說,不隻是皇後托付給他的希望那麼簡單。

他有時候不敢想,如果當初皇後沒有將皇帝托付給主子,會有什麼後果。

謝九玄:“寧思怕是隱瞞了身份待在京城。他對此地很熟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離開的賓客沒有異常,他應該易容了,去查。”

“是。”

“替身準備好了?”

“是。明日起他會代主子出現在人前,主子放心。”

“正好借這個機會探一探貪狼他們的底,自從允王之亂,很多年沒見了。”謝九玄望著山下,目光平靜。

“沒想到時隔多年,還是動了武。”他道。

九幽遲疑了下:“主子中的毒——”

謝九玄笑了聲:“世上沒有能毒死我的毒。”

這點九幽再清楚不過,他隻是不放心。

山林裡。

破軍看著阮寧猶如看著一個魔鬼。

他蒼白的臉上熱汗淋漓,竟然泛起了紅暈,粗喘著氣:“瘋女人。”

話音剛落,阮寧又攻了上來。

他忙接招。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誰都不落下風。

破軍咬牙切齒:“你內力也要耗儘了吧?這樣下去誰都打不過誰,我數一二三,我們同時退開,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何?”

阮寧額頭上汗如雨下,發髻早已散亂,滿頭青絲隨風亂舞,雪白的臉因潮熱變成了粉紅。

她麵無表情,抿唇:“少廢話!”

手下劍招絲毫不見疲軟,越攻越猛,兵器相撞聲“當當當”響徹山林,驚起飛鳥無數。

破軍那張陰柔的臉抽搐不已,他笑不出來,惡狠狠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真要撕破臉不成?”

阮寧手中長劍越揮越快,那些都是功法上最基本的招式,如今在她手裡,卻可以抵擋破軍。她領悟到了點什麼,更加不肯輕易放他離開,纏著他一直打。

破軍快要崩潰了:“再打下去老子就要累死了!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死,我跟你講,你再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氣!”

阮寧埋頭就是一陣猛攻,二話不說隻是乾。

破軍接招接得狼狽,他開始懷疑人生,到底為何要招惹這樣一個瘋子,如今好了,沒有被人殺死,活活被人累死,一世英名何在。

“當當當——”又是一陣交鋒。

破軍看這個瘋女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咬牙,賭了一把,收手不再出招,任由阮寧一劍劈來,自己隻管扭屁股逃跑。

“嘿嘿,大爺我不陪你玩了!你這個瘋子!”

阮寧望著他的背影,露出個惋惜的眼神。

破軍半空中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下地去。

他覺得身後的目光毛骨悚然,頓時溜得更快了,一陣煙的功夫,無影無蹤。

阮寧拿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收了劍踏著輕功回家。

陽光穿透樹梢落在她臉上,細小絨毛清晰可見,因為熱,臉上氤氳成了粉色。

烏黑的眼睛好像雨水洗刷過一般,明亮水潤。

看起來柔軟了很多。

她踏進門時,寧景和小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阮寧。

不冷冰冰,看得出心情很好。

“跟人打架了?”寧景懶洋洋躺在藤椅上,一根蒼白的手指逗妞妞玩,小乙在旁邊氣得跳腳。

“嗯。”阮寧抓起桌上茶壺,仰起頭喝了一氣。

“跟誰?”小乙好奇地瞪大眼睛。

“破軍。”阮寧聲音有些沙啞。

“破軍?!”小乙大驚。他可沒有忘記上次就是破軍險些要了他們的命。

寧景手指頓了頓,抬頭看著阮寧:“破軍?”

他從阮寧輕快的步伐中推測出什麼,挑眉:“打跑了?”

阮寧:“逃走了。”她還有些內力,可惜沒有用完。

寧景笑了一聲,隨即越笑越大:“他來殺你,你將人押著陪你練劍,把人嚇跑了?”

從阮寧早上那股執拗勁,他完全想象得出破軍是如何被嚇跑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笑得更大聲。

阮寧看著他,目光發冷。

小乙看看寧景,看看阮寧,小眉頭皺了起來,感覺自己的地位更加不保了。

這寧景一來就幫阮姐姐解決了大問題,日後豈不是更囂張?

他站起來把阮寧摁坐下:“我給你捶捶肩捶捶腿。”

阮寧伸手摸了摸他頭頂,眼睛一亮:“頭發長出來了。”

小乙一驚,忙摸了摸:“真的!”

刺刺的手感,手心刺癢。

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小乙長頭發啦!”

“你體質的原因,頭發會長得慢些,不過慢慢長,總會長長的。”

“嗯!哈哈哈哈哈小乙長頭發了!”

他瘋了一般滿院子亂跑,跑了一圈回來猛地抱了抱阮寧,掉頭竟然朝寧景衝過去。

阮寧眸子一變,正要出手,那個位子霎時空了,小乙撲了個空。

寧景坐在柿子樹上,看著下麵的小乙露出嫌棄的眼神。

小乙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他長頭發了,高興,不跟挑剔精一般見識,哼。

“這是做什麼呢?”

阮夫人的聲音傳來。

小乙立即坐好。

自從下人彙報,說小姐院子裡多了個人,還是個年輕男人,小姐還為了他滿城買吃的,就為了討那人歡心,阮夫人就急了。

她一聽這還得了!他們家寧寧還沒嫁人呢,一天天儘往院子裡撿人怎麼行。

腳下步子一邁就準備來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心懷不軌賴上他們家寧寧了。

隻是轉念一想,她又怕寧寧跟自己犟,到時候彆趕雞不成蝕把米。得想個萬全之策!

在前院裡著急打轉了一天,終於教她想到了!

她看了看小乙,這孩子不是新的。

阮寧:“阿娘?”

阮夫人高高昂起的頭往下放了放,放了一半,眼角掃到柿子樹上坐了個人!

她退後一步扶住牆:“什麼人!”

阮寧看了眼寧景:“你下來坐好。”

寧景倒也聽話,飛身下來,找了張椅子坐進去。

小乙衝他齜牙。

阮夫人身後跟了一眾家丁丫鬟,足足二十人,這陣仗,快趕上衙門老爺出巡了。

阮寧喝了口茶:“阿娘坐下喝茶。”

阮夫人哪裡坐得住,她眼睛往寧景身上看:“這位是——”

“我新招的侍衛。”阮寧淡定道。

“哦,侍衛啊,侍衛咱們家多啊,何必還要上外頭招?”

“他武功好。”

“是嗎?”

阮夫人有些沒好氣地看著寧景,起身圍著他走了一圈,突然一掌向他拍去!

她這出手說時遲那時快,眾人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都沒有反應過來。

阮寧眸子睜大,來不及想,一掌向寧景揮過去,腳下踏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將阿娘推開。

寧景身上罡氣若是反擊到普通人身上,可能會要了他們的命。

阿娘就會幾招三腳貓功夫,當年搶阿爹那是阿爹見了她走不動道,一動不動任她劫走的。

小乙瞪大眼睛忙接住阮阿娘。

阮寧推開阿娘後,立即運轉內力。

彆人亂碰寧景隻是會被罡氣所傷。

她碰到寧景不但要被罡氣重傷,內力還會暴漲,失去控製,問題重上加重。

作者有話要說:好險,居然碰上停電!幸好我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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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是零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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