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人頭,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眼前。

百官一片嘩然。

「這丶這是真的假的?!」

齊王的聲音有些發抖。

「自然是假的。」

王接過話來:「但不同於尋常的幻術和易容術,這顆人頭是真的,臉皮則是用「畫皮之法」捏造出來的,和真人一般無二,斷然沒有人能夠分辨出來。」

「白袍,已死!」

穆逢春嘶啞的聲音回蕩在殿內:「放棄東部之後,我大盛三十萬兵馬二十日後就能夠在錢塘府把北涼主力困住,連同後續的糧道一起斷掉!

「在這之後,還要保證北涼軍和洪都府失去通信。

「做好這兩點之後,把陳三石的人頭丟到錢塘府內,北涼軍自然人心惶惶,失了主心骨,離死也就不遠嘍。」

「穆老,妙計!」

齊王讚歎道。

所有人都知道陳三石在北涼將士心目中的地位和威望有多高,但有時候,單獨一個人威望過高,其實並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人活看的時候,或許能夠僅憑一己之力就支撐十萬虎狼之師。

但一旦這個人隕落,在經過短期的憤怒之後,軍心就會土崩瓦解。

「除此之外。」

穆逢春補充道:「九殿下那邊,能困則困,如果實在困不住,就直接舍棄春秋府的人馬,前往錢塘府。」

「就這麽做!」

秦王下達最終命令:「快去安排!」

洪都府外。

平叛軍,中軍大帳。

一封來自於京城的密信,被將士送入帳內。

「嘿,你們朝廷裡那個姓穆的,倒是個狠角色。」

道玄散人噴噴道:「這麽大片疆土說不要就不要,就要先把他們按死!

「如此說來。」

淩雲說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再堅持一段時間。」

「讓他們儘快吧。」

李鶴冷哼道:「軍中無糧,我看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無需擔心!」

道玄散人自信十足地說道:「八門金鎖困仙陣已經準備完畢,等到撤退的時候,我等隻需要列陣,循序撤退。

「洪都府城內的守軍也餓著肚子,諒他們也不敢追上來。

「我們很快就能夠到雲州和大軍彙合。

「隻要雲州的涼州主力一垮掉,陳三石僅憑手裡這點兒人,短時間內就不可能再翻起什麽浪花!」

雲州。

自從數月之前北涼軍忽然調轉兵鋒,直奔雲州而來之後,連戰連捷,未嘗一敗,如今已經來到祁連山一帶,隻要再穿過最後一個關隘,前方就再也沒有任何阻礙,能夠直接殺到春秋府的側翼,把這二十萬兵馬全部殲滅,進而南下中原,直逼京城。

這次大戰。

倒也不是慶國戰鬥力薄弱。

而是他們本來就心不在焉。

攻打大盛北方是慶國新任皇帝主意,並不是背後宗門的命令,因此基本上沒有多少高境仙師,他們真正的目光一直盯著京城和邱山祖脈,奈何距離太過遙遠,也隻能靜觀其變。

「快!」

「彆磨磨蹭蹭的!」

汪直騎著黑風馬催促著隊伍前進的速度:「大帥和七千弟兄,還在洪都府裡麵拚命為我們爭取時間呢!」

事實上。

他們戰線推進的速度已經有些緩慢。

洪都府裡一個月前就糧草耗儘,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人此次為儘快南下,簡直是在搏命。」

鄧豐焦灼不已,恨不得騎著青馬,自己一個人先殺到洪都府去助陣。

七千守二十萬!

而且對方還有四個紙麵上戰鬥力高於陳三石的主將和仙師,守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

「後方糧道一定要穩定!」

「還有祁連山的東側一定要給我堵死!」

「葉將軍,前方地勢險要,可能會遭遇伏兵,你親自帶領八百騎兵前去勘探。」

「鄧將軍,雲州邊境還有幾座府城,都是些衛所兵,戰鬥力薄弱,你領八千人馬,在十日之內全部拿下來。」

塵埃漫天的中軍位置,許文才坐在馬車上,一邊趕路,一邊有條不素地處理著繁雜的軍務,緊密地安排著每一處的兵力部署,幾乎做到萬無一失。

他從卯時開始埋頭辦公,等到再抬起頭時,已然是黃昏時分,春末寒風拂過,不禁咳嗽起來。

「先生,先把藥吃了吧。」

齊成拿來瓷瓶。

許文才吃下一粒藥丸,然後說道:「小成子,前方有座縣城,我大軍今夜就在那裡休整,你且前去準備一下。

「好。」

齊成點頭,正要離去的時候,就看到趙康騎著快馬趕過來,神色緊張地喊道:

「老許,出大事了!」

「出特娘的大事了!」

「小點兒聲!」

許文才嗬斥道:「出什麽事兒了?

「大軍,大軍!」

趙康咽了口唾沫,指著前邊方向說道:「前方得來的消息,朝廷增派三十萬兵馬,兵分五路,正朝著我們而來!」

「多少?」

許文才沒有慌亂,隻是正色道:「消息可準確?正常來講,朝廷不可能再湊出這麽多兵馬來圍攻我們。」

「是督師府在各地的暗探,再加上十八路夜不收整理搜集來的,絕對不會出錯!」

趙康篤定地說道:「三十萬兵馬,薑元伯掛帥,另外還有諸多仙師,就剛才,我在天上看到的就有兩三個。」

如此重大噩耗傳來,很快就把北涼軍的各個將軍聚集過來。

當天夜裡,更加詳細的情報就送到。

輿圖之上,以朱紅標記為敵軍,墨色為北涼軍,此刻紅色已經把墨色包圍在內,正在進一步收縮。

「朝廷簡直是瘋了!」

汪直破口大罵:「竟然寧願放棄半壁江山,也要專門來對付我們!」

突然多出來三十萬大軍。

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穆逢春這個老不死的,真是夠狠的。」

榮灩秋鄙夷地說道:「想當年他還和師父在一起共事的時候,就最喜歡拿彆人的妻兒老小做文章,尤其是喜歡玩栽贓陷害那一套,再不然就是拿部下的命去換城池,這次竟然是能說動朝廷,把整個東方和南方都舍棄了!」

「老許。」

範海淩緊張地問道:「我們肯定是不可能繼續往前推進了,否則的話一定會遭到重創的。」

「是啊。」

程位指著輿圖:「我們現在後路已斷,最好的辦法是立即調轉方向,改道前往錢塘府。」

許文才拿著羽扇,沉默著沒有說話。

「那咱們小師弟呢?」

榮秋提醒道:「老二,你彆忘了,洪都府斷糧有段日子,師弟他們現在就等著我們的援兵,要是轉道去錢塘府的話,豈不是就等於把師弟他們賣了?!」

「九妹,你看看清楚。」

程位無奈地說道:「不是我們不去,是去不了了,當下的情況,如果非要領著兵馬往前衝,就相當於一頭撞在南牆上,非但支援不了洪都府,反而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程將軍,說得對。」

許文才開口道:「我們也隻有先改道去錢塘府,試試看能不能先把自己保住,然後再把情況通知給大人,讓大人來做定奪。實在不行的話,也隻有讓大人他們從洪都府撤退了。」

從洪都府撤退,也就意味看此次南征宣告失敗。

這麽一次折騰下來,消耗兵馬錢糧無數,再想南征恐怕要等到三五年之後了。

「通知前軍!」

「改道朝東南方向開拔,前往錢塘府!」

「咚!」

陳三石重重地將三尖兩刃刀倒插在城牆上,沒有再繼續修煉下去。

因為——

他也要節省體力。

不論是煉氣修士還是真力武者,都還做不到完全以靈氣支撐身體運轉。

所以最近幾日,更多時間都用來修煉《吞火決》,與此同時靜靜等候著雲州方麵的消息。

按照正常來算,趙無極的那隻海東青應該在昨天就回來才對,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都沒動靜。

如此想著。

陳三石站起身,來到城牆角落,輕輕踢了踢像是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趙無極,發問道:「戰報呢,送回來沒有?」

「大丶大帥你說什麽———」

趙無極眼神恍惚地躺著,煞白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什麽報?」

「趙無極,給我滾起來!」

陳三石厲喝之下,趙無極渙散的瞳孔才重新恢複清明,他連忙拄著刀,

費力地站起來,仔細回憶著說道:「不知道啊,那扁毛畜牲可能也餓得慌,

不回來了。」

這話純屬是在胡扯。

他們這一城池的人都在挨餓不假,唯獨海東青不會餓著,它們來來往往跋涉千裡乃至萬裡,都會自行捕獵。

隻是自從天水洲修士來到東勝神洲之後,天穹之上也不再是百分之百安全,

不排除是發生什麽意外,或者遭到故意攔截。

「大帥—」

趙無極有氣無力地說道:「按照原本的約定,再有十天八天的,許文才他們是不是就該殺過來給咱們解圍了?」

陳三石沒有回話,而是回到原地駐足凝視著中原兵馬沉寂已久的大營。

「秋—

7

恰逢此時。

一聲鷹唳。

但回來的並不是趙無極的海東青,而是陳三石的青鳥,它的爪子下麵拎著一隻野兔,來到城牆上後丟在主人麵前。

最近這段時間。

反而是青鳥沒少往城裡抓獵物,雖然這點東西對於大軍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但總歸是能在清湯寡水的大鍋裡麵加點葷腥。

青鳥跟著陳三石也有兩年多。

幾日前,終於突破成一階異獸,它能夠施展出來的法門和千尋類似,消耗體內的靈力來提升速度。

「你去吧。」

陳三石拍拍它:「去雲州,記得當心。」

青鳥點點頭,便展翅離去。

陳三石重新盤膝坐下,繼續修煉《吞火決》。

錢塘府。

「轟隆隆「殺高算的城池內外,正在進行著血腥的搏殺。

還等人率領大軍轉防此地之後不久,朝廷的兵馬就趕到展開激烈的進攻。

短短二十日下來,北涼軍便損失慘重。

一場大戰從夜間持續到天亮,朝廷方麵才鳴金收兵。

「怎麽樣?!」

渾身是血的汪直,拖著陌刀來到中軍大帳內:「洪都府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齊成搖著頭說道:「按理說五天前就該得到大帥的回信,結果到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聽聞此言。

帳內的將軍們心裡都是「咯」一聲。

「這丶這—..」

範海淩有些結巴地說道:「他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

汪直嗬斥:「再寫信,繼續寫!洪都府不可能出問題!」

嘴上這樣說。

但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

洪都府。

斷糧太久了!

朝廷突然調集大軍圍剿,導致原本的計劃亂套,洪都府內的守軍,成為徹徹底底的孤軍,就算把所有的戰馬殺光,隻怕是也支撐不住了!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丶

那就是曹等四人加起來的實力,不比陳三石弱,否則的話,區區二十萬人,早就被師弟擊潰,哪裡還用拖到現在?

既然僵持這麽久,就說明白袍麵對他們,也感到非常棘手!

「大家彆慌。」

許文才安撫道:「說不定是洪都府的海東青出現意外,再等等看,以前每次絕境,大人不也挺過來了嗎?」

「說得對。」

趙康附和道:「當年在明州,大人不過是化勁境界,不照樣從數萬大軍再加上玄象境界武將的手裡活下來了?」

眾人的擔憂這才減輕,但仍舊誌忑不安。

與此同時。

錢塘府上空。

青鳥飛躍千裡,終於帶著密信抵達目的地,就在它方向準備飛入城內的時候,雲層當中突然出現殺機。

「喉

隻見一隻形狀怪異,還長著療牙的怪鳥俯衝而來,爪牙之上,綻放著金屬質感的寒光,就要直接把海東青抓個頭破血流。

青鳥吃了一驚,急忙側身躲避,但即便如此,也還是被「利刃」擦傷,

片片羽毛淩亂飛濺,鮮血更是從傷口迅速外湧,好兔起鵲落之間,青鳥就已經調轉體內靈力,雙翼好似碧玉般熠熠生輝,速度陡然攀升數倍,眨眼之間就飛出上百丈的距離,把怪鳥遠遠甩在身後。

「喉!」

怪鳥一擊未能得逞,再想追卻是完全跟不上。

「秋一一」

青鳥回頭朝它投出一個怨恨的眼神,然後就化作一抹流光,好似流星一般消失在遠方的夜幕當中。

幾個呼吸之後。

以王為首,數名修士趕來。

「如何?!」

「寒鐵鳥沒有獵殺成功?

「我看那海東青似乎已經是一階妖獸。」

「無妨。」

怪鳥落在王手臂上,他與之溝通過後,便開口道:「應該是跑了,隻要信不送進城裡就好。」

洪都府。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曦。

天將明未明。

陳三石好似石化般,坐在霧氣當中,靈根不斷汲取著靈珠當中的靈氣,

經過複雜的大周天運轉之後,靈氣儘數被煉化為法力,儲存在丹田之內。

隨著時間的推移,法力愈發殷實,直到在丹田之內凝聚出第五縷霧氣。

【功法:吞火決.煉氣五層】

【進度:0/1200】

突破!

武道進入真力境,靈根提升到中品之後,此消彼長之下,倒是顯得《吞火決》突飛猛進。

「呼陳三石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

東方紅日升起,刺破彌漫的霧氣。

「啾

鷹喉響起。

陳三石抬起手臂接住青鳥,看到戰報原封不動地綁在腿上,並沒有送到錢塘府內,而且青鳥還受了不輕的傷。

「秋!」

青鳥用翅膀指著錢塘府的方向,鳴叫個不停,聲音當中有憤怒也有委屈。

「我知道,你歇著吧,我會給你報仇的。」

陳三石對於發生什麽情況,已經心裡有數。

兩日前。

遠在玉陸州的四師兄,和督師府在各地的暗探送來情報,告知他朝廷放棄東部南部全境,調遣三十萬兵馬北上雲州。

他估計許文才等人,應該已經被困在錢塘府一帶。

雙方的通信也被人故意切斷。

不知道為何要這麽做。

因為陳三石的情報來源不止一個,光是督師府的探子就遍布各個州府,

總是會有情報順利送過來。

非要專門切斷他和錢塘府的聯係,其中必有蹊蹺。

「大帥—

趙無極扶著牆走過來,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麽樣!是不是許文才他們帶兵打過來了?!」

「他們不會來了。」

陳三石沒有隱瞞。

聽聞此言,趙無極等人俱是神色一凜。

「那丶那我們豈不是成孤軍了?」

「他們怎麽樣?難不成全軍覆沒了?」

陳三石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道:「準備好與我出城破敵。」

他不知道朝廷為什麽單獨切斷錢塘府的通信,但清楚絕對不能再繼續坐等下去,必須要殺到錢塘府去才行。

攻守之勢易形。

不再是十五萬人前來支援七千人。

而是七千人,前去解救十五萬人!

此時此刻。

不論是平叛軍還是洪澤營,都已經來到極限,隻需要一個契機,七千人,未必不能大破二十萬人!

錢塘府。

「轟隆隆巨石如山。

箭矢如雨。

火光衝天。

狼煙遍地。

在朝廷三十萬大軍日夜不停息的洶湧攻勢之下,北涼軍一日比一日的損失慘重,折損兵馬已經逾萬人。

又是長達三個時辰的戰。

直到黃昏時分,朝廷才鳴金收兵。

錢塘府的城牆之上,滿目瘡。

「噗!」

二師兄程位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老二!」

汪直連忙上前扶,嘴裡不忘記貶損幾句:「都特娘是練槍的,你和小師弟,怎麽差距這麽大!」

程位沒有理睬,隻是下去休息。

其餘將士們的開始各司其事,修城牆丶搬運屍體丶打掃戰場-」·

「許先生。」

葉鳳修微微抬眸道:「我們情況如何?」

「守上半年不成問題!」

許文才搖頭歎息道:「我還是擔心大人那邊的情況。」

「是啊。」

榮灩秋命將士端著銅盆,清洗著玉手上的血汙:「既然信送不出去,不然就讓我挑幾個人一起突圍出去,親自過去看看吧。」

「在下也想。」

許文才說道:「可是守在城內,尚且要靠著魏玄將軍夫妻二人來勉強支撐,出去再多人也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為今之計,也隻有再等等看,約定時間一過,我們又沒到,想必大人會自行想辦法突圍的。」

「咚咚咚!」

正說話間,戰鼓再次響起。

「這麽快又來?!」

汪直怒目圓睜,重新提起陌刀便是飛簷走壁,回到城牆之上。

然而。

敵方大軍並沒有再次來襲。

戰鼓響起隻是因為一名修士飛到城牆上方。

「咻咻咻弓弩手齊齊發射。

箭矢好像瓢潑大雨般落在王俊的身上,但是儘數都被一層金色的屏障格擋在外。

「王峻!」

魏玄自然認得對方。

不久之前的官渡之戰,雙方還是同生共死的戰友。

「王道友,你要來送死?」

宋桂芝說著,碧玉般的長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手中,就要對天上的修土出手。

「兩位且慢!」

王示意對方停手,解釋道:「在下此番前來並沒有敵意。」

「那你想乾什麽?」

汪直不耐煩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實不相瞞,在下是來勸降的。」

王竣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們北涼軍的糧草被斷,最多也就再支撐幾個月,城外更是有三十萬大軍團團圍住,敗局已定,不如早早開城投降,免得生靈塗炭!」

「笑話!」

魏玄冷笑道:「老夫當年在漢陽城,一守就是三十年,腦子裡就從來沒有過『投降』兩個字!」

「說的好!」

汪直罵道:「你自己都說了,我們城內的糧草還能支撐數月,再加上十幾萬大軍,不到最後一刻,爾豈敢口出狂言,妄斷勝負?!」

「最後一刻?」

王等候已久,順勢說道:「看來你們信心十足,在等什麽?等陳三石來救你們?那我大可以告訴你們,不用等了。

「你們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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