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城一條偏僻巷子,距離皇宮約有兩裡的路,卻行徑荒蕪安靜,不同於京城其他熱鬨的巷道,本該陳舊而落滿灰塵,卻很是反常的乾淨整潔,如同水洗一般,而本應該散落在四周沾血的橫陳屍體,以及最衷心的那輛馬車,卻不翼而飛,似乎從未出現過。

趙懿帶人殺過來的時候,已然如此,搶走蘇佑的人手腳極快,連一絲痕跡都沒留給他,有預謀得很是囂張,他幾乎發了瘋。

京城整整一月有餘,都陷入了恐慌中,禁衛軍嚴苛搜查,進城出城都需要一一檢索乾淨,絲毫不放過任何蠅營狗苟,京中小盜小匪入獄不知凡幾,官員賄賂也大片被直接抄了家,直接露麵上刑,行刑台上血色綿延,不日後竟然成了沉痕。

而且京城上下已然被扣成鐵桶,被白紙黑字一一清算,家中田產鋪子,甚至懷胎的小母馬也一一登記在冊,甚至婚俗嫁娶,守節戴孝都需要書麵呈報,落筆記賬,極其扭曲繁瑣,不知因由。

百姓出門落戶變成極為艱難的事,尤其聽說皇上的臉色終日陰沉,燥鬱成災,手段狠厲,再沒有絲毫的情麵仁慈,人人都在害怕皇上成成昏沉暴君,大齊被衍化為人間煉獄,再沒有安生日子可言。

在宮裡此後的人更是戰戰兢兢,縮著脖子害怕自己掉腦袋,議政殿門口守門太監垂著頭,被嚇到發抖,暴怒煩躁的聲音由內裡傳來,已然暴怒:“找不到就不要回來!朕要聽得是你們說沒有消息?”

宮人紛紛抖著腿下跪,,渾身都在抖,每日的日子幾乎如同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尖刀,生生催命,無人不驚恐,無人不害怕。

所有人都心裡惦念著,蘇大人還在時,趙懿終日愉悅,性情溫和,善待於他們這些人,縱使忙碌到深夜,事態頻發,也不曾有過任何的暴躁凶惡。

即使有,隻要蘇大人一走進來,饒是皇上再生氣暴怒,也會煙消雲散。

隻是,蘇大人沒有了,這樣的日子再沒有了。

趙懿從內裡丟出一本奏折,白紙翻飛,緞麵砸在地麵上,頓時所有人更加縮了脖子,頭死死低著,連抬都不敢抬。

那條安靜荒蕪的巷子在短短時間裡又堆積了灰沉,土腥味散漫,過往種種痕跡已然被掃蕩乾淨,絲毫不留破綻。

白衣烏發的男人緩步而過,最後停在巷子口處的雜物處,凝神良久,那堆雜物已然被翻了無數遍,灰塵擦痕都淩亂得很,林端伸手撥開雜物,對著磚塊粗糲的牆麵查看許久,上麵有無數劃痕,是被雜物劃開的痕跡,然而他卻用指腹摩挲一條不起眼的劃痕,良久才收回手,抬步離開,腳步匆忙,很是急切。

劃痕窄而微深,前窄後寬,不是劃痕而是刀痕。

中原主用劍,刀麵向來粗獷而沉重,沒有如此精細的工藝,更加沒有人可以將刀用成如此淋漓儘致的模樣。

異族中善於用刀,近日來過京城,不日又撤回身回族離開京城的。

隻有北疆。

......

正是初秋,暑氣消退,涼爽撲麵,曠遠而自由的大草原上滿眼青綠和藍天相接,最清晨的太陽在燒紅的一方緩緩升起,火紅光亮成了紅紗,披散傾落,民生複蘇,整個世界開始喧鬨,歡聲笑語,牛羊啼轉。

在遼遠處,群馬奔騰,馬蹄倒轉,一群威武的漢子揮舞鞭子壯聲呼喊,激情昂揚,鬥誌強盛,今日是馴馬節,正是在無數馬匹中挑選自己最合心意的那匹馬的最好時候。

往年沒有選到心意馬匹,或者老馬病死傷死的男男女女都有可以參加,所有人都興奮,隻消這群漢子將馬匹們趕過來,挑選馴服就全是他們自己的事。

往常最難馴服,也最熱鬨的就是馬王,但是馬王性格最是高傲烈性,十幾年來,還隻有阿穆罕一人馴服過,如果誰能馴服馬王,那一定是北疆未來的英雄。

當遠方的踏步聲遠遠傳來,所有人更加熱鬨興奮。

最大最中心的白帳處,無人敢靠近叨擾,隻有帳口野生的牽牛花綻開了紫紅的花瓣,悄悄地在纖繩上繞了幾個轉,綠葉紅花,很是漂亮。

買提給自己家裡最小最嫩的小母羊匆匆從中心帳子前走過,她已然老了,牽著小羊的手腳都不太利索,但是卻還是執著地牽著小羊去青草最鮮美的水源處,供給小母羊進食。

這隻小母羊是被精心挑選出來的,供給可汗王的吉桑喝最純淨的羊奶。

桑吉是中原人,又纖細又嬌的一個,對食物很是挑剔,中原精細米麵養護著,才養出這麼一個雪白漂亮的人,根本沾不了這草原兒女習以為常的葷腥,連同這最清淡的羊奶,他也覺得很是腥氣,即使可汗王喂進去,也是會吐出來的。

但吉桑身體弱,必須要精心養護,每日羊乳和草藥不能斷絕,饒是這最鮮嫩的羊奶也需得再熬製許久,煉成精細濃乳,再用糖水澆灌,吉桑才能喝得下去。

買提被任命於給吉桑煉製羊乳的任務,她土生土長,騎馬打獵樣樣在行的北疆女人,很是看不起這精細軟弱的中原人,何況還是個男人,更加不想要中原人浪費了自家小羊,但是可汗王下令,她就算再不情願,也得每日太陽初升時牽著小羊去吃草,才可以在中午之前給吉桑供上最新鮮的羊乳。

蘇佑今天醒的很早,隱約覺得天氣變涼了,自己裹了裹溫熱的被子,卻看見灑落在木製鑲窗上的耀眼幻惑紅光,他興奮地起了身,想要去看外麵的日出。

自己穿了北疆的服飾,手有些生澀,這是阿穆罕手把手教會他的,往常都是阿穆罕是要親自給他穿衣梳頭,他覺得怪異,趕忙要求自己學。

自從來了這裡他基本很少出門,自己也沒有什麼意識,仗著自己身上還有裡衣就站在門口左顧右盼,然而卻來往的漢子女人都紅了臉,阿穆罕一回來,就臉色沉了下去,將蘇佑抱進了帳子裡,聽說那天站在門口窺視他的人,全都挨了鞭子。

蘇佑以為北疆雖然民風彪悍,但是大抵還是個很保守的古代部落,他將這個歸咎於古代封建的沉屙,十分理解且同情。

他確認自己穿戴完畢,隨便給自己紮了一個小馬尾,假裝自己疏好了頭,就興衝衝地走出去玩。

他很喜歡大草原,也喜歡牛羊成群的哼叫,自己走路玩樂的範圍很小,但他樂此不疲。

不少盤來來往往的人衝他打招呼,他也用自己僅會的幾句話招呼回去,自己一邊走一邊看他們勞作,自己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青草最青的地方。

水聲潺潺,風吹草動,很是安靜愜意,一隻小羊站在水邊,慢慢悠悠地吃草,嘴巴張合蠕動,長而細的青草就被嚼了下去,還知道抬頭後再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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