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寒意漸深,枯黃草地上白霜濃厚,蕭瑟風聲吹過帳外,蘇佑在被窩裡還沒有睡醒,迷迷糊糊地就被人喚醒,一條泛著熱氣的毛巾就落在了臉上,溫度敷上臉,算不得難受,甚至很舒服,但是困意一下子就被衝散了,他還沒回過神,毛巾就把他的臉擦得乾乾淨淨。
毛巾被拿下來的時候,他臉頰上還被留了一點紅,落在白皙的臉上,像是點了胭脂。
趙懿忍不住伸手觸了觸這塊紅,指腹還想碾磨按壓一下,對於滑膩的手感愛不釋手,然而蘇佑卻回過神來,急切躲開,防備地看著自己身前穿著便衣,龍紋飛勢凶猛,襯得高大身形更加威嚴高貴的深邃臉龐,很是疲憊地喘了口氣:“皇上,你何必起那麼早呢?”
連買提家的牛羊都還沒叫喚吃草,居然就跑過來給他打水洗臉叫起床。
“一連這麼多天,你就不累嗎?”蘇佑自己都累了,一連快十天,這向來被人伺候的,連活計都沒有沾過一星半點的皇帝,每天居然天天自己起床起那麼早,特地給他打熱水洗臉。
蘇佑之前隻是伺候趙懿更衣,自己還要睡回去,都覺得心累難受。
他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趙懿可以這麼的樂此不疲,而且貌似越來越周到了,最開始水溫不行,就一直調節到了是適合的水溫,又或是叫早了,惹得蘇佑起床氣,現在卻能精準保持在溫度極其舒適,時辰不早不晚。
很是上進,進步飛快。
“我說了,朕在伺候你。”趙懿看著蘇佑笑:“所以覺得朕做得好不好?”
“好,太好了。”
如果能不做就更好了。
蘇佑吐槽,自己起身打著哈欠,營帳裡地龍燒的火熱,他傳了裡衣走出來也沒問題,然呃呃還沒走出臥房,身側就有陰影覆蓋過來,蘇佑下意識想要躲開,然而卻還是慢了一步,衣袍從頭上落了下來蓋住了他小半張臉,露出尖尖下巴和殷紅的唇瓣,有人手腳熟稔地給他套上衣袍,卻趁機拂過他的唇瓣,留下一片微微癢意,蘇佑無奈。
“阿穆罕,你就一定得站在這偷襲嗎?”蘇佑伸手想要推開給自己係衣帶的男人,然而卻被掐住手腕,呼吸落在頭頂,急促而熾熱:“所以我是可以進去,再給你穿衣服是嗎?”
“不……不是。”蘇佑想要解釋,男人卻直接打斷掉:“我就知道可以如此,還是你好,不會如此心狠。”
蘇佑:“……”
行吧,你開心就行。
“吃飯了。”白衣男人端著早膳站在餐桌邊招呼,清冷平靜,端個早飯都像是端著聖物,氣質斐然,全然沒有絲毫胡鬨,和身後兩個又鬥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完全不一樣。
他現在看林端怎麼看怎麼清新脫俗。
蘇佑高興了些許,立刻在桌邊坐下,急匆匆應和道:“今天吃什麼呀?”
“清粥小菜罷了。”林端把筷子放下,淡淡道。
林端手裡拿碗盛完粥,蘇佑自己也拿了一個等著盛粥喝,然而林端卻徑直拿過了他手裡的碗,把自己的放入了蘇佑手心裡。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來。”蘇佑笑,眉眼彎彎,眼尾勾了一點線似的。
“沒事,隻是一碗粥而已,不足掛齒。趙懿從一邊走出來,自己悍然坐下,嘲諷道:“那朕的國師大人怎麼不給我盛一碗?”
“你也不曾叫我起床,給我淨麵。”林端麵容平淡,毫無惱怒痕跡,隻說道:“倘若真要算,皇上現在應該在大齊的軍隊裡,而不是在北疆吃我做的早膳。”
“……”趙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自己收了聲,拿起食盒裡的筷子吃早膳。
“這個白菜真好吃,又酸又甜,你怎麼醃的呀?”蘇佑對一碟白菜大加讚賞,忍不住問到。
林端開口將要回答。
一邊的趙懿伸了一筷子,咀嚼兩下,大加評論道:“是嗎?好吃嗎?也沒有吧,又酸又澀的,哪甜了?”
“陛下,你可以回大齊軍,不必吃這些倒胃口的簡陋粗食的。”林端出聲道。
“趙懿,你無不無聊……”蘇佑自從得知這三個人全都崩了人設後,他就已經基本沒再怎麼估計君臣尊卑,自暴自棄地懷著僥幸心思企圖讓三個人明白他也是脾氣很臭的,但是三個人卻由著他,甚至格外地縱容他,被罵被訓斥從沒有生氣,反而自己眼巴巴地湊過來道歉。。
沒有君臣尊卑才好,誰還會和自己妻子媳婦講究尊卑禮儀?
這不蠢嗎?
“大齊皇帝,果然事多。”阿穆罕坐下一起吃早膳,補刀道:“隻怕不是非瓊漿玉釀不喝,山珍海味不吃?”
“這有你什麼事?”趙懿皺眉。
“此處是北疆,大齊皇帝覺得我若是拿著敵軍首領的腦袋示威,大齊軍隊可以堅持一個時辰嗎?”阿穆罕問。
“倘若不是蘇佑身體不好,他現在已經同朕回大齊了。”趙懿嘲諷:“也不知是誰將人從大齊劫來,飽嘗貧瘠嚴寒。”
眼見他們越來越吵,氣勢敵對洶湧,幾乎是不容水火,下一刻就要在餐桌上打起來。
蘇佑立刻吧啦了兩口,草草吃了早飯,就匆匆逃離,腳底快得跟抹了油似的,把自己的營帳留給了他們,自己潦草狼狽地逃了出來。
相比三個大男人勾心鬥角,處處爭辯的營帳裡,安靜廣闊的草原就顯得尤其可愛安逸,蘇佑心情愉悅地散步,還沒走幾步就迎麵對上提著木桶準備喂牛羊的林柔雨。
她已然換上了北疆的服飾,鮮明顏色衣料襯得她麵容紅潤,束身收袖著,乾練英氣很是英姿颯爽,臉上噙著笑容,問:“怎麼?又逃出來了?”
“嗯。”蘇佑抿了抿唇,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哎呀……真是,乾什麼要拒絕要糾結呢,一起收了坐享齊人之福不好嗎?”林柔雨調笑,麵容如花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你也是男人,他們願意貼上來,那你就勉強三妻四妾,也不是不可以,對吧?”
“而且三個人都是人中龍鳳,隨便一個就可以讓你榮華富貴,那為何不答應?”林柔雨眨了眨眼,曖昧的很:“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
蘇佑:“……”
這女主不愧是女主,思想還真是比他這個高維度智能AI都要想得開。
但是問題不在於他接不接受,而是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非得接受他們。
他甚至都極其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他。
他就是個又笨又平平無奇的路人甲啊!而且還亂了他所有劇情線,導致他世界沒完結,任務就先失敗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是要走的。
按照劇情線,原著裡路人甲蘇佑被流放就沒了戲份,這個流放很是寬泛,他還留在這裡就說明流放後還有隱藏細節劇情。
他記得北疆和大齊對峙後,會突然爆發一場瘟疫,從軍隊而起,蔓延方圓百裡,幾乎禍害了十幾萬的老百姓。
三個人和瘟疫鬥爭了數月,這才控製住了瘟疫,換來百姓和樂安康。
他估計在劇情裡,他就應該是在這場瘟疫裡結束戲份。
估計就前後這段時間了。
他根本無力承擔承諾,何況這樣一輩子的重托。
“還是不必了,我的事還是我自己處理比較妥當。”蘇佑頓了頓,輕聲說:“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真搞不懂你們四個人在玩什麼情趣,算了算了你們的事是你們的事,我還要喂牛羊。”林柔雨搖了搖頭提著手裡草料高興,蘇佑垂了眼,抬腿繞過林柔雨,林柔雨也抬腿離開。
蘇佑走了沒兩步,忽然聽到身後有異響,他皺了眉,轉過身,卻一下子嚇住。
林柔雨暈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沒了意識,手裡木桶掉在地上散了一地草料。
蘇佑立刻撲過去抱住林柔雨,掐她人中:“柔雨,柔雨,你醒醒!”
他指尖無意中碰到林柔雨唇瓣,粉白指腹上即可沾染了殷紅血色,他眉頭大緊,心中驚愕,連忙掰開她的嘴。
竟是滿口腔的血。
蘇佑完全慌了,連忙高喊人來將人抱入營帳,疆醫,還有大齊軍醫一起給她醫治。
蘇佑心裡著急,隱隱覺得不安,眼眶發紅地等結果,三個男人趕到他身邊的時候,表情也不太好,陰沉而深重的,如出一轍的心事重重。
卻還在勸慰蘇佑不要擔心。
蘇佑隱約覺得已經有大事發生,連忙追問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告訴我啊。”
“沒什麼事。”林端慰道。
“胡說,你們當我傻?沒事你們是這幅表情?”蘇佑咬牙問:“不要總是這樣,說著為我好,卻事事都不告訴我。”
“其實……兩軍裡大半軍士都已經有了林柔雨的症狀,今早爆發的,溢血,昏迷。”阿穆罕說:“買提一家已經沒有一個是康健完好的,全病倒了。”
“這……這都瞞我?”蘇佑不可置信。
“我們怕你擔心。”趙懿說。
“今日買提一家病倒你們瞞我,日後你們自己病倒,是不是還要瞞我?難道我身邊人一個個沒了我才不擔心?”蘇佑又氣又急:“這些人總需要人照料,我即使幫不上什麼忙,熬藥喂藥我還是會的。”
“是我們不好。”
三個人認錯,蘇佑連忙追問:“現在可有結果?有什麼應對?需要我做什麼嗎?”
他問完,三人木目光看向他,皆是深重晦暗的,像是眼底藏匿了深重的秘密,卻最後一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