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嗓音懶洋洋的, 透出股漫不經心的意味。
他倚在門外,清瘦疏朗的眉眼被日光攏著,將那雙漆黑的瞳孔染了一點溫柔的光暈。
謝景勝微怔了下, 又嗤笑道:“四弟, 你怕是使喚人使喚習慣了罷?”
“明珠妹妹可不是什麼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婢女, 你這樣的態度是將她當做了什麼?”
說到這,他嗓音裡帶了點淡淡的笑意,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鎮國公府會怎麼看待我, 本宮不清楚,但四弟你這個態度若是傳到他們耳中, 他們恐怕不會太高興。”
“明珠妹妹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哪能任你這般放肆?”
他說的正起勁, 忽然瞧見麵前的少年唇角輕輕揚了起來,視線緊緊望著他身後。
謝景勝愣了下,沒忍住也跟著回頭。
小姑娘起身朝著他母妃行了一禮,輕聲的說自己要先回去的事。
她嗓音清清脆脆的,態度又很誠懇,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沒有摻雜半分虛假,教人連半點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榮貴妃勉強笑了笑, 說道:“去罷,代我向老夫人問好。”
蕭明珠應了一聲, “是。”
謝麗姝鼓起勇氣上前, 小聲的拉住她的胳膊,央求道:“明珠, 你才來坐一會兒就要走了嗎, 我還沒和你說說話呢。”
“你好不容易才來一次, 就不能多在宮裡待會兒嗎?”
蕭明珠被她拽住胳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著急著,少年懶洋洋的嗓音響起。
“你若是真的想和她說話,那便去鎮國公府找她,又何必一定要她過來呢?”
“還是說,你的想找她隻是口頭上說說呢?”
謝麗姝臉一僵,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的胳膊。
蕭明珠鬆了口氣,忙說道:“我兄長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得先回去了,下次若無事來宮裡,再找你一塊玩。”
謝麗姝不敢說什麼,生怕又被四皇兄訓斥,隻得低低的嗯了一聲。
蕭明珠拍拍她的手背,衝她笑了笑,抬步朝著門外走去。
她步子輕快,笑彎了眼,眉梢眼角都透出鮮活明媚的氣息,較之先前規規矩矩的模樣,不知生動了多少。
分明還是那張臉,可瞧著卻讓人有些移不開視線。
謝景勝臉色僵硬難看,全然沒有想到蕭明珠會站出來打他的臉,他壓下眼底陰鬱的情緒,沉聲喊她:“明珠妹妹,我…”
“二殿下。”
蕭明珠腳步一頓,停在了他麵前,她抬頭笑著說:“我已經定親了,勞煩二殿下莫要再說那些令人誤會的話,若是傳了出去,隻怕會引起旁人的誤會,讓我母親他們知道,恐怕也會對二殿下的感官不好。”
謝景勝愕然,嗓音也不自覺地大了起來,“定親?”
“是。”麵前的小姑娘笑了聲,慢吞吞的說:“這事剛才我已經與貴妃娘娘說過了,您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問貴妃娘娘,我還不至於膽大包天到該在貴妃娘娘麵前說謊。”
謝景勝心頭糟心的厲害。
他當然並沒有多喜歡蕭明珠,她本身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可他從小順風順水,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哪有幾個敢拒絕他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隻要隨便勾勾手,就會有大把的女子前仆後繼地任他挑選,隻為得到他的垂憐。
可蕭明珠卻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
還是在母妃和妹妹麵前,謝景勝覺得麵上有些掛不住,攥緊了拳頭。
*
蕭明珠出了鹹福宮後,整個人長長舒了口氣。
在榮貴妃麵前,她很不適應,很多話都不敢說,又怕說錯了話,小心翼翼的反複斟酌。
難怪母親說,再怎麼樣不要嫁入皇族。
在宮裡活著,該會有多難過呀,光是這些個女人相互之間的爭鬥都令她有些頭大。
她知道自己不聰明,所以萬萬不敢嫁入皇族。
長廊裡,不時有宮女行過,瞧著謝宴遲後忙喚了聲四殿下。
少年目不斜視,連多餘的目光都懶得瞥向旁邊,大步往前走。
蕭明珠先前還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可最後他越走越快,她小跑著才勉強能追得上。
小跑了好一會兒,她停下步子,大聲喊了句:“謝四。”
少年步子一頓,慢慢停下來,他沒回頭隻站在原地,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睫垂了下來,長而密的睫羽掩住了神色,令人很難探究。
蕭明珠追了過去,有些埋怨的小聲說:“你走那麼快乾嘛呀?”
“沒。”謝宴遲垂著眼睫,輕聲回她:“方才在想事情,所以沒注意到你沒跟上來。”
他說的很拙劣,很明顯心口不一,換成平時的蕭明珠一眼就能發現。
可今日她在鹹福宮和榮貴妃說話耗儘了心神,便沒有注意到他說話的不對,哦了一聲沒再想。
“謝四,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
“你母親差人去找了我,說是怕你會出什麼事。”
小姑娘恍然,懨懨的和他說話,“母親心裡還是很心疼我的,可有時候母親的做法,讓我覺著心裡又有些難受。”
兩人並肩走著,謝宴遲始終低垂著眼睫,攥緊了掌心。
小姑娘興許是憋的厲害,和他說起話來一句接一句,也沒在意他是不是回了。
“今日那個榮貴妃派人傳話過來,我能瞧見祖母和母親,她們都有些慌張,她們都怕我在宮裡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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