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共枕(1 / 1)

第2章

“……”

沈辭一頓,皺起眉頭。

在這種遊戲中,為了防止攻方行動過激,突破受方底線,往往會提前約定安全詞,當一人說出安全詞,另一人就必須停手,結束遊戲,以保證安全。

但那是一般人的玩法。

可謝逾是誰?那是江城頂級二世祖,從小跋扈慣了的大少爺,他玩遊戲,從來隻有他膩了、厭倦了,率先停手,何來旁人置喙的餘地?

沈辭懷疑這是不是謝少爺一時興起的新遊戲,他將視線落在謝逾臉上,想從謝逾的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但是謝逾隻是懶散躺在沙發上,兩條長腿隨意的蜷起來,神色平靜,唇角甚至噙著笑,活脫脫一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看不出什麼痕跡。

謝逾任他打量:“怎麼樣,沈助教有喜歡的詞嗎?”

沈辭收回視線,平平道:“隨你。”

“隨我?那我得好好想想。”謝逾撐著下巴,不經意看了眼窗外,此時太陽西斜,西南方有一片赤金色的火燒雲。

雖然原小說大片都是馬賽克,但還留有一些環境描寫,比如沈辭走進房間的時候,作者帶了一筆落地窗外,說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而兩人睡覺的時候,則描寫“繁星點點,夜色漸濃”,也就是說,他們這一次要從黃昏弄到天黑。

現在剛過六點,離天黑還有個把小時,他必須拖上些時間。

謝逾狀似沉思,慢悠悠地挑選。

“嗯,首先,這個詞不能太普通,比如‘不要’‘不可以’,這種太常見了,你說出來的話,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受不了了,還隻是一種情趣;其次,這個詞也不能太複雜,否則到了那個時候,你可能沒有體力讀出來,嗯……要找個折中的。”

沈辭:“……”

他不自在的撚動指尖。

謝逾樂得胡言亂語地拖時間,他和沈辭保持著數米的距離,不曾逾越分毫,保守的像一個恪守規矩的君子,嘴裡的話卻越發不著調,安全詞明明是私密的事情,謝逾卻拿出了學生寫論文的態度,東也不好西也不好,還要逐個排除,仿佛不是和寵物商量安全詞,而是在給孩子取名字。

謝逾有條不紊地分析歸納總結,最後敲定:“總之,我們需要一個發音短促的非常用詞。”

他抬眼看向沈辭:“沈助教,你有什麼意見嗎?”

沈辭:“……”

誰會對這種東西有意見?

他一聲不吭。

謝逾毫不意外,小說裡的沈辭就這樣,皮相好看,性格卻冷得很,一把骨頭尤其硬,在合約之外從不配合。

而原主就厭惡他這平民窟裡養出來的清高性格,非想將這把硬骨頭碾碎了雕成裝飾品,捏在手裡把玩,這才把人來來回回反複折磨。

沈辭不說話,謝逾索性替他說,謝少爺環顧了一圈,將視線落在了酒店玻璃櫥櫃的瓷瓶上,那是一個青花玲瓏的淨瓶,器形古樸修長,瓶身纏了圈青色蓮紋,看著清雅端

莊,論氣質,和眼前的沈辭有點像。

於是謝逾問:“瓷器,瓷器好不好?發音簡單,也不常用。”

沈辭不語,他的視線本來落在窗外,現在落回到謝逾臉上,似乎在考量這位二世祖又有什麼新的點子。

謝逾探身:“說話。”

沈辭:“……好。”

兩人間再次沉默下來。

此時,沈辭的上衣欲脫不脫,扣子解了大半,冷白的皮膚暴露在外,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也不拉起來,就這麼安靜地杵在原地,仿佛一件沒有生命的貨品。

謝逾看了眼落地窗。

空中有大片絮狀的火燒雲,此時離日落還有二十分鐘,還得拖。

硬聊是不行了,他和沈辭也沒什麼話題,聊不了二十分鐘,謝逾估計著時間,乾脆摸出手機打電話。

突兀的鈴聲在室內炸響,沈辭微微一顫,轉過頭來,謝逾則起身走到櫥櫃旁,低聲說了些什麼,這臥室大,他們又離得遠,互相聽不清全部,隻能隱約可以聽見“對對對”“到我房間來。”

沈辭本來好好站著,聽見這話,陡然抬頭,死死攥住衣擺,不可思議地看向謝逾。

謝逾還在打電話:“對對對,2301,頂樓那個總套。”

他抬頭,恰好看見沈辭慘白的臉色,不由問:“怎麼了?”

沈辭捏著衣擺,用力到能看見手腕上的青筋,他竭力穩住情緒:“不,不行”

謝逾問:“不?什麼不?”

沈辭閉眼,身形緊繃,身體微微發顫,連指尖都開始抖,他像是難堪到了極點:“……隻你一個,不要多人。”

於此同時,謝逾問:“不要小蔥還是不要香菜?”

他們一起看向對方。

謝逾茫然:“啊?”

他打著電話,電話那頭也在說話,音量還不小,就沒聽清楚沈辭說什麼,追問:“你是有忌口嗎?”

謝逾確實沒想到還有多人玩法,隻是時間還差二十分鐘,他覺著兩人乾耗著也不是事兒,就打電話給酒店訂餐,按著自個的口味點了幾個菜。倒也不是他刻意忽略沈辭的口味,隻是估摸著就算問了,沈辭也不會說,這才乾脆幫忙點了,結果沒想到他直接開口說不。

謝逾沒聽清,但他琢磨著,沈辭估計是說“我不吃”。

他心道:“不愧是未來大佬,小說主角,這窮困潦倒的,口味還挺挑。”

小說裡沈辭家庭條件不好,平常在食堂吃飯,也就吃個五塊十塊,什麼小蔥拌豆腐,蒜泥空心菜,都是葉子和草,不見葷腥,謝逾還以為他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

他一轉念,又想:不過挑剔就挑剔吧,原主財大氣粗的,食物上挑剔一點,也不是養不起。

謝逾將手機遞過去:“那你點吧。”

沈辭:“……”

他表情遲疑,緊繃著的肌肉卻緩緩放鬆下來,沉默著接過手機,電話那邊甜美的女音響起:“您好,這位先生,請問您

想吃點什麼?本酒店的法式甜點非常出名,主廚曾斬獲多項國際榮譽,向您推薦黑鬆露慕斯,香草可露麗……”

沈辭感到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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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糾結著如何克服恥辱脫下衣服,對麵卻在說黑鬆露慕斯和香草可露麗。

電話裡絮絮叨叨的推薦菜品,都是些貴價菜,沈辭沒立馬回話,隻看著謝逾,表情怪異,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讓我吃飯?”

謝逾:“當然讓,為什麼不讓。”

這純粹是下意識的反應,但話一說出口,他就知道說錯了。

謝大少爺挑剔且有輕微的潔癖,過夜前,他是不從許人家吃晚飯的。

不過話說出口了,謝逾也不能吞回去,便擺擺手,示意沈辭點餐。

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還在喋喋不休地介紹,沈辭隨意點了兩個,便不再說話了。

十幾分鐘後,工作人員推著小推車敲響房門,將飯菜擺了一桌子,謝逾示意沈辭坐下,然後開始刷原主的手機。

原主是個紈絝富二代,混的圈子也是紈絝富二代,他的聊天軟件有個頂置群聊,叫F1小組,此時刷了99+的消息,謝逾點進去一看,有人在@他。

何致遠:“@謝少,看上的那個搞學術的弄到手了沒?”

何致遠:“什麼滋味啊,看上去真不錯,那氣質,真清高,我還沒搞過名校生呢,還是謝少有口福。”

何致遠:“什麼時候謝少玩膩了,給我也嘗嘗?”

謝逾不說話。

二世祖的朋友也是群二世祖,嘴裡不乾不淨地惹人討厭,他正要關手機,又刷出來一條。

李揚:“呦,有新目標啊,看樣子今晚謝少遊戲不上線了?”

謝逾這才打字:“上線。”

群裡都是富二代狐朋狗友,李揚算是其中比較正常的,愛好是打遊戲,平日裡找不到隊友,拉著謝逾玩,而謝逾正愁晚上找不到事乾,一口答應。他吃完了飯,連上耳機,便自顧自地躺到了沙發上,一點眼神也不分給沈辭,全神貫注地打遊戲,打到了十點,才打了個哈欠起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沈辭目送他走入洗手間。

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水聲響起,謝逾囫圇洗完,裹著浴袍出來:“你去洗澡。”

這是原文不多的幾句沒被屏蔽的台詞。

他在沈辭身上巡視一圈,從頭掃視到尾:“你該知道怎麼做。”

沈辭頓了片刻,他起身走入浴室,麵上無悲無喜,等浴室門合攏,徹底隔絕謝逾的視線,他才將脊背抵上冰冷的牆壁,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間兩百多平的套房裡,隻有這件浴室,能暫時容納沈辭的崩潰。

但饒是如此,他不敢,也不能耽擱太久,在無聲地鎮定情緒後,沈辭抬手按住花灑,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澆在皮膚上,水流噴濺,沈辭這才發現,他握著花灑的手居然在抖。

畢竟門外坐著的那個,絕不是什麼善茬。

謝逾謝大少愛玩,還玩得尤其花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整個江城上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沈辭之前從未接觸過這個圈子,也從未想過會與謝逾有所牽扯,他一路走來的所有成就,驕傲,甚至尊嚴,在謝逾麵前都輕飄飄的像一張紙,隨時可以踩在腳底,用鞋壓著碾成爛泥。

一牆之隔,謝逾在翻看沈辭的體檢報告。

據小說裡描述,在擬好協議的當天,謝逾就要求對方去體檢,沈辭並不配合,照常打工,上下課,謝逾叫人直接停了輛賓利懟到實驗室門口,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惹來不少圍觀,沈辭不堪其擾,勉強低頭去了醫院。

他翻著翻著,有點觸目驚心。

沈辭的身體狀況常年處於亞健康狀態,失眠,貧血,謝逾甚至懷疑來一場感冒,就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統啊。”謝逾對著血檢數據呼喚係統,“你確定主角這身體狀況,他能撐過那麼多的馬賽克?這兩個字母玩著玩著,不會變成殺人現場吧?”

係統無所謂:“放心吧宿主,主角都是很耐折騰的。”

死肯定死不了,至於會感到痛苦……虐主文的主角不痛苦,那還叫虐主文嗎?

謝逾:“……”

他側目而視:“媽的,你們這到底是什麼鬼組織啊?”

死變態嗎

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謝逾將文件塞入床頭櫃,將櫃門扣好,裝作無事發生。

沈辭穿上蔽體的衣衫,將扣子扣到鎖骨上方,對著鏡子仔細理順了每一絲皺褶——就仿佛用著發白褪色的布料裹住身體給他一絲安全感似的,而後他垂下眸子,拉開了房門。

事已至此,逃避毫無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將表情調整至毫無波瀾,這才走到了床邊,看向床上的謝逾。

而後,他便頓住了。

謝家不可一世的少爺安安靜靜地將臉埋在被子裡,半張臉蹭在枕頭上,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褪去了白日裡囂張做派,看著居然挺溫和。

他睡著了。

沈辭定定看著謝逾的睡顏,沉默了許久,走到床邊,抬手關了大燈。

他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靠著沙發靠枕,合上眼瞼。

而另一邊,表麵睡得沉靜的謝少爺正和係統討價還價。

係統:“唔,我看看,全部非馬賽克台詞表演完畢,主角感到羞辱和不安,關鍵任務節點完成,基礎得分80……額外添加非必要台詞,扣分40……綜合評價40分。”

“等等。”謝逾打斷,“我添加了什麼非必要台詞?”

係統:“原文沒有安全詞,這行為違背了人設。”

“沒有吧。”謝逾思索:“我記得,原主是個在特殊遊戲上異常“專業”的富二代?”

係統:“是的。”

“正常情況下,這個遊戲在應該約定安全詞?”

係統:“……是的?”

作為一個專業的人,他必須具備相應的專業素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所以,他應該約定安全詞?”

係統:“……”

係統謹慎思考,最後鬆口:“好吧,那就扣二十,你知道,你不該問沈辭忌口的。”

這點確實沒法辯駁,謝逾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達成一致,係統息屏關機,而一通掰扯過後,謝逾也有了些許困意,他枕著胳膊盤算後續的劇情,卻忽然聽見旁邊的沙發上傳來了隱忍的咳嗽。

謝逾借著月色向一旁看去。

沈辭額頭抵在沙發靠墊上,脊背崩成弓形,一手抵住靠背,一手扼住咽喉,像是在極力壓製嗓子裡的聲音。

沙發是單人的沙發,沈辭身量修長,隻能縮著腿,動作像蜷起的蝦子,酒店的中央空調溫度調得很低,而他隻穿著一件薄襯衫,還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此時簌簌發著抖,竭力將聲音壓在嗓子裡,隻逸出抑不下去的一點。

要將咳嗽的聲音全部咽回去,想必很難受。

謝逾猶豫著要不要裝睡,卻感覺身邊人越咳越凶,整個脊背崩著顫抖起來。

謝逾:“……”

他估摸了一下係統的評價標準,便伸手,啪得打開床頭的燈。

沈辭脊背一僵。

謝逾翻身坐起,冷臉罵到:“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沈辭垂眸:“抱歉,我會克製。”

“你能克製個鬼啊!”謝逾打量著沈辭,煩躁地抓了把枕頭:“你為什麼在沙發上?誰讓你睡沙發的,還不滾上來。”

“……”

沈辭一頓,終究什麼也沒說,他半坐起來,開始垂眸解衣扣。

謝逾掀起眼簾:“脫什麼,直接上來。”

沈辭一僵,手指攏住袖口,神色莫名:“我沒幾件好衣服。”

謝逾:“……?”

他沒搞懂這裡麵的邏輯,卻見沈辭自嘲似的一笑,道:“算了,就這樣吧。”

他從另一邊上了床,隻穿著件襯衫跪坐在床榻之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千回百轉間,謝逾不可思議地冒出一個想法:“他覺得我要撕他衣服?”

係統悄無聲息地冒出來:“對原主來說,這確實是常規操作。”

謝逾:“……”

他翻身背對沈辭,佯裝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不耐道:“讓你上來就上來,半夜咳咳咳咳,吵得要死,覺都給你吵沒了。”

沈辭一頓,旋即在另一邊平躺下來,這是一張將近兩米的大床,謝逾獨自睡在一邊,半點沒有和他睡一起的意思,他猶疑著要不要主動過去,卻見謝逾反手甩過來一截被子,劈頭蓋臉將他籠住了。

謝少爺夢囈似的聲音響起:“好晚了,快睡吧。”

沈辭一頓。

他扒拉著被子的一角,這被子很寬大,即使他們平躺在床的兩邊,中間劃出楚河漢界,也不顯擁擠,勻過來的那一節鬆鬆籠罩著他,還帶著謝逾的體溫,居然很暖和。

他繃著身體等待謝逾的下一步指示,但謝逾翻個身,沉沉的呼吸聲傳來。

謝逾似乎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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