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造型簡約,戴在聞弦骨節分明的指尖,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而就在江知意愣神的瞬間,聞弦的手便拉過他,手指不由分說的擠進指縫,牢牢的貼住了。
聞弦:“走吧,商圈十一點關門,再不去就有些遲了。”
江知意:“等……”
他沒等出個所以然,已經暈暈乎乎被聞弦拽了起來,聞弦的掌心極暖,牽引著他向前,江知意閉了閉眼,順從了內心的想法。
想做什麼便做吧,離婚的補償也好,爭奪股權的手段也罷,左右不過兩個禮拜的時間了。
即使是做戲,也隻剩下了這點時間。
於是,他任由聞弦帶著他大踏步走過公司走廊,在袁助理和其餘股東驚異的目光下路過,隨後按下電梯,然後一路牽到了車庫。
隔著電梯玻璃,江知意都讀懂了助理臉上的錯愕:
——我靠老板,你們不是馬上要離婚了嗎?
——這婚還離嗎?
——聞先生扯著你乾什麼去啊?我要不要報警啊?
微微擺手安撫住助理,江知意與聞弦緊貼著站在一處,神情複雜。
他不願意惹聞弦厭惡,進電梯時刻意拉開了距離,但聞弦拉著他的手,輕輕一挪又貼過來了,如此反複幾次,江知意被懟到電梯角落,已經沒有了脾氣。
期間,電梯陸陸續續又上來些人,聞弦天生不知道低調怎麼寫,全程沒有避諱人,仿佛忘了他曾最討厭這段婚姻,更不願意大肆張揚。
他們就手牽著手貼在一起,而那枚象征婚姻的戒指就明晃晃的扣在手指根部,公司員工隻要看見他,互相一對視線,都了然了他的身份。
——是他們老板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婚姻對象。
於是,聞弦明裡暗裡遭了不少打量。
江知意一直帶著婚戒,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隻是他的對象從沒來過。
雖然在南城豪門兩人的婚約是擺在明麵上的,但對普通員工而言,他們並不知道聞謝兩家的瓜葛,江知意年輕英俊,不少人會在茶餘飯後八卦他的夫人,猜是小家碧玉還是大家閨秀。
結果今天一看,謔,188+的大高個,穿灰茶色的長款風衣,腰間三指寬的腰帶一束,顯得寬肩窄腰男模身材,再往上看,麵容英俊,眉弓鼻骨高挺,線條清晰銳利,稍微帶著點明亮的混血感,是個足以上時尚雜誌的酷哥,於是不由多看了幾眼。
江知意如芒在背。
那枚有效期隻剩下兩個禮拜的戒指箍在無名指,像是燒灼了起來。
而聞弦才不在乎其他人的打量,後世他無數次大搖大擺的走進江知意的公司,後來和袁助理混熟了,袁助理還開玩笑的叫他“總裁夫人”,後來這稱呼傳開了,不少人都跟著叫,聞弦每次都笑眯眯的應了,然後朝總裁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將他們總裁壓在身下,輕聲耳語:“總裁,總裁夫人厲不厲害?”
可惜的是,總裁這時大抵是說不出話的。
他一路走到車前,打開副駕駛將江知意塞了進去,順手取下安全帶:“沈總,抬手。”
江知意無措的抬手,任由聞弦將他貼著座位束好了。
聞弦坐上駕駛位,啟動導航,餐廳離得不遠,約莫十分鐘的路程,臨近放假客流量大,餐廳附近停滿了,聞弦便停在一個街區外,和江知意走過去。
臨近新年,數九天寒的,寒風從耳畔呼嘯而過,聞弦很自然的攬過江知意,為他擋了大半的風。
好在時間已經過了最熱鬨的時候,不需要等座,兩人在安靜處落座,服務生便迎了上來。
他看看兩人的戒指,將菜單擺在了他們麵前,熱情的推銷道:“兩位是情侶嗎?這是我們的情侶雙人套餐哦,套餐裡的果汁是大杯的,會送雙頭吸管,還有冰淇淋雙球哦。”
江知意無意識的轉著戒指,語調生冷:“不用了,我們不是。”
他和聞弦從來不是能共用雙頭吸管的愛侶,聞弦也不會碰他吃過的冰淇淋球。
但是聞弦已經將菜單拿了起來:“好啊,我覺得還不錯。”
江知意一頓,不說話了。
服務生在他們兩人臉上就巡視,像是沒拿準該怎麼辦,聞弦好脾氣的笑了笑,將菜單遞回去:“就這個吧,菜不錯,我們是情侶,就是有些誤會。”
服務生唉唉兩聲,猜測又是一對鬨脾氣的小情侶,拿著菜單下去了。
江知意又開始摩挲戒指了。
這時聞弦今日第二次主動宣誓關係,江知意拿不準他的意思,但左右兩人關係僵硬,被厭惡的人說什麼都是錯的,他便沒有接話。
不多時,菜端了上來,果汁是鮮榨菠蘿味道的,當真隻放了一根吸管。
聞弦率先吸了口,而後將杯子推到兩人中間,什麼話也沒說,他好整以暇,開始自顧自的夾菜。
“……”
江知意沒有動作,他的眼神停留在那根吸管上,像是想要嘗試,頓了許久,終究避開了果汁,隻是夾其他菜。
聞弦很輕的歎氣。
前世的沈總就是這樣,生硬,死板,無趣,沒有人教過他正常的親密關係該如何維持,家庭成員又該如何相處,明明在公司談判時舉止得體,在聞弦麵前卻笨拙的像個小孩子。
好在這回,聞弦了解了一切,也有足夠的耐心。
後麵,聞弦許久沒碰那杯果汁,像是將它忘了,他自顧自的喝著茶水,品償糕點,餘光卻見江知意微微猶豫,很輕的用唇碰了碰吸管的另一頭。他試探性的吸起了一點果汁。
聞弦沒管他,繼續用筷子夾菜,就像縱容著一隻試探領地的貓,等江知意喝完了,他才順手抄起果汁,喝了一大口,笑吟吟的問:“菠蘿汁挺新鮮的,怎麼樣,好喝嗎?”
江知意果然不自在了。
他一不自在,臉上的表情就越發顯得冷,乾巴巴道:“還行。”
聞弦順手將最後一點推給他:“那你喝完?我去結賬了。”
他也不等江知意說話,率先離開了座位,找服務員買單,等刷完卡回來,聞弦視線往果汁一瞥,果然空了。
聞弦唇角溢起一點笑意,又很快遮掩過去,他朝江知意伸出手:“走,我們回家吧。”
從餐廳出來,已經到了歇市的時候了。
街道兩邊的店鋪陸續關門,招牌的燈也熄滅了,路上空蕩蕩的,空氣似乎也變得更冷,等他們走到一般,天上飄落了點小雨。
聞弦原本和江知意並排,見狀便自然而然的攬過他:“小心著涼。”
江總是職業西裝,不防風不遮雨的,待辦公室裡還好,放外頭來可不要冷死。
但即使是這樣,江知意也什麼都不說,他慣常與將一切苦楚咽下,連最親密的人也不願意透露。
江知意大概以為,以他和聞弦如今的關係,就算說了,聞弦也不會在乎。
但是聞弦的手臂固執的申了過來,替他擋去了一半的風。
好在車離得不遠,兩分鐘的路程。
聞弦將江知意推進車裡,手指不經意一撚,才發現他的發尾泛著一層潮氣,全被雨水打濕了,聞弦呼嚕了一手,江知意便不滿的躲開了。
聞弦有些想笑。
濕漉漉的,摸上去冷的嚇人,手指接觸後頸皮膚的時候,還能摸到一層雞皮疙瘩。
江總這模樣,和聞弦在三十三中門口撿到他時一模一樣。
聞弦什麼也沒說,隻轉身進了駕駛室,不動聲色的將空調開到最大,而後徑直將風衣脫了。
說來也巧,他今天穿的著風衣,和他在三十三中門口遞給江知意那件有七成像。
這一世的大雨中,聞弦沒能將他的小江總接上車。
好在今天可以補上了。
聞弦輕聲:“沈總,低頭。”
江知意一愣,聞弦的風衣便劈頭蓋臉的罩了上來,風衣內層加了薄絨,還帶著聞弦的體溫和柑橘調沐浴露的味道,暖暖的像是夏日的海灘,這衣服將江知意整個罩住了,配上開到最強檔暖氣,身體漸漸回溫。
江知意下意識抬手,無措的攏住了。
旋即,一隻手隔著風衣,落在了發頂。
聞弦像當年一樣,將風衣當成了毛巾,他輕柔的擦拭著,為戀人拭去額前發尾的水珠,軟乎乎的絨毛掠過皮膚,溫暖和彆扭一齊泛了上來。
江知意:“……聞弦。”
聞弦:“嗯?”
江知意:“聞弦。”
聞弦:“嗯。”
他繼續著手下的動作,溫和的嗯了聲,擺出了側耳傾聽的意思,但江知意沒有繼續說,仿佛隻是莫名其妙想叫他一下,喚一喚他的名字,隻由著聞弦將他擦的半乾,用風衣罩住了。
聞弦比他高些,風衣放量充足,橫鋪在江知意身上就像個毯子,江知意待在毯子裡麵,無聲的裹緊了。
溫暖的著實讓人眷念。
江知意無聲苦笑。
即使是隻有兩個禮拜的限定溫和,依舊讓他如此的著迷。
車窗外飄著小雨,寒氣在玻璃上結成水霧,車內播放器播放著悠揚的大提琴樂曲,帶著聞弦體溫的衣物披在身上,溫暖的像大雪中的安全屋。
江知意從未如此期盼過這道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可惜左右不過三十來分鐘,車子一路開進地下車庫,鎖車的聲音落下,像是場夢好眠中猝然驚醒。
聞弦不知道身邊人千回百轉的心思,他徑直將江知意推進了洗手間:“快洗澡,小心感冒。”
等主臥浴室燈關亮起,水聲傳來,聞弦拿了兩件衣服,也準備洗澡。
平層有不止一個洗手間,聞弦自己也半濕著,他們便各自淋浴,聞弦速度快些,等聞弦出來,江知意還在洗。
多年的生活習慣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和江知意同床共枕那麼多年,聞弦不經思考,便邁步上了床。
主臥是張兩米的大床,席夢思蓬鬆柔軟,聞弦將被子一搭準備睡覺,這才想起來作為即將離婚的夫妻……
他們是分房睡的。
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