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江知意再次坐進了聞弦的車,他抬手看表,這是他們婚姻的倒數第6個小時。
聞弦顯得有些緊張,話比往常多了不少,左顧右盼的東拉西扯,開口道:“知意,今天天氣不錯。”
江知意抬眼,烏雲厚重如墨,街上狂風呼嘯。
他牽了牽唇角:“不錯。”
這當然是一句睜眼瞎話,江知意想,或許是聞弦想要股權數額太大,聞弦難以開口。
但是沒關係,對他而言數額並不重要。
他抬手,下意識的轉了轉無名指根部。
不開心的時候,江知意喜歡轉戒指,這是長久養成的習慣。
但是那枚莫比烏斯環形狀的戒指已經被聞弦拿走了,指節上空無一物。
聞弦:“晚飯你想吃什麼?我們這回開遠一點。”
江知意無所謂去哪裡吃:“都可以。”
聞弦便鬆了口氣:“那吃西餐吧,西餐好不好?”
“嗯。”
江知意當然沒有異議。
他隻是沒想到,聞弦說的遠,有那麼遠。
車彙入洪流,路過高架,從城東開到城西,足足行駛了近一個多小時,開過大半個南城,在某個出口駛下高速。
江知恍惚抬眸,有些怔愣。
這處街道很熟悉,矗立的建築熟悉,巷口的攤販熟悉,就連巷子裡推車賣煎餅的推車也很熟悉。
聞弦開到了他們高中附近,隔著一條馬路,能看見外國語和三十三中高懸的門牌。
時間臨近六點,恰好學生放學,穿校服的男男女女魚貫而出,背雙肩包,個個青春洋溢。
聞弦在路邊停下:“到了,這家店……嗯,這家店口碑不錯,帶你來試一試。”
江知意抬起頭,打量著店鋪的招牌,眸光閃動,流露出些許的複雜。
外國語片區是南城的中心城區,幾年前政府牽頭老房子拆遷,將城中村推平了大半,街對麵的商鋪屢經整改,變成了氣派的商業聚合體,二樓是家西餐廳,剛好與外國語隔街相望。
老街拆了又蓋,店卻還是同一家。
後世聞弦與江知意第一次吃飯,就在這裡。
後來他們結婚,江知意也常來,他喜歡店裡的奶油蘑菇湯,每次必點。
有時候兩人在臨街處落座,外頭下著大雨,店內暖融融的,江知意抱著暖呼呼的甜湯,總是會微微眯起眼睛,露出饜足的表情。
聞弦想,既然是同一個人,麵前的江知意肯定也喜歡。
他們麵對麵坐下,服務生遞來菜譜,聞弦紳士的推給江知意,示意他先點,剛想開口介紹:“這裡的奶油……”
話還沒說出口,江知意已經點在了菜譜某處,示意服務生:“請來一份這個。”
正是奶油蘑菇湯。
聞弦頓了頓,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菜品上齊,聞弦打著腹稿,江知
意垂眸吃菜,奶油蘑菇湯升騰起的熱氣灼燒了他的眼睛,視線一片模糊,恍然間,有種酸澀落淚的錯覺。
聞弦輕聲道:“知意,我有東西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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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聞弦有東西要給他。
既然原來的協議股權分配聞弦不滿意,那他定然擬定了新的,在婚期的最後一天,他們需要簽署一份新的協議。
餘光中,聞弦推過來個東西,江知意摩梭著空空蕩蕩的指根,心中想的是:如果他簽字,能將戒指還給他嗎?
那對戒指他挑了很久,婚前他隻身飛往國外,聯係了世界聞名的珠寶定製商,江知意還記得,他看過了無數草稿,反複比對,才定下了這兩枚。
定製的周期拖的很久,設計師曾與他聊天,問他是否需要征求婚姻對象的意見,江知意引去了前因後果,含糊道:“沒事,我完全能拿主意,他不會有意見的。”
設計師感歎:“噢,您的婚姻對象一定很愛你。”
江知意便笑笑,接下了這句奉承。
整個南城的圈子都知道他們的婚姻形同虛設,是江知意一意孤行,非要強求,也隻有異國他鄉的設計師,才願意衷心的送上一句祝福。
他想,如果聞弦非要他簽合同,至少要將戒指還給他。
在他兀自出神時,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碰了碰手指。
是個絨布盒子
聞弦的聲線變得緊張:“知意……你,你打開看看?”
盒子已經半開,江知意輕輕一碰,便咻的向兩邊彈開。
裡麵靜靜躺著兩枚戒指。
依然是之前婚戒的造型,鉑金戒臂交相纏繞,線條簡潔優雅,而戒指的中央,赫然多了兩枚主石。
一枚呈橘紅色,燦若朝陽,一枚呈鈷藍,靜若深海,兩枚戒指靜靜躺在一處,寶石的火彩絢麗奪目。
聞弦取出寬戒戴在手上,將另一枚戒指捏在指尖,朝江知意伸出手:“知意,可以嗎?”
“……”
江知意不明白。
他的腦海一片空茫,腦海頃刻間掠過了無數個念頭,卻又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想,而混沌中,身體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動作,湯勺叮咚一聲掉落在碗中,手指點前伸,輕輕在另一人的掌心
被握緊攥了過去。聞弦輕輕掰開他僵硬的指節,托起無名指,將戒圈戴上愛人的手指,莊重如出行儀式的騎士。
而後,他輕輕低頭,行了個吻手禮。
唇瓣落在皮膚,柔軟的觸感自手背傳來,江知意無法思考了。
他搞不懂聞弦的意思,更不知道該如何反饋,木呆呆的像個無趣的木頭。
聞弦則摩挲著木頭的指節,小小聲:“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江知意沒有反應,聞弦便繼續:“你願意帶上戒指,就是代表可以不離婚了?”
他攥著江知意的一截手指:“我知道,之前是我
不好,但是你沒有發現這兩個禮拜我變了很多嗎……我的態度變好了,我有經常接你下班,給你帶午飯,我每天晚上都等你回家睡覺,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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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弦態度誠懇,仿佛他才是婚姻中占下風的那個,需要靠懇求留住伴侶。
但是江知意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感到荒謬,懷疑這是個無趣的惡作劇,結婚三年,冷戰三年,他曾嘗試過無數次,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三年中聞弦無聲抗拒,江知意筋疲力儘,好不容易他決定放過彼此,徹底結束失敗的婚姻,這個時候,聞弦問他:“能不能不離婚?”
命運何其可笑。
江知意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是不信,是喜悅,是怔然還是解脫,他像是個沒有程序設定的機器人,隻餘空空蕩蕩的一片空白。
“聞弦。”
江知意聽見自己故作淡定的聲音,他反手扣住聞弦,手指插入聞弦的指尖,牢牢攥緊了,手背上繃起大片青筋,這是一個讓他和聞弦都覺得痛的力度,但江知意渾然不覺。
聞弦輕輕摸索著愛人的手背,他感覺到了痛,但是沒鬆手。
因為江知意的手在抖。
江總麵色沉靜,語調也冷肅的可怕,似乎聞弦是他在談判桌上要戰勝的商業對手,是需要征伐踏平的障礙,可是聞弦知道,他的手在抖。
抖的不成樣子。
“聞弦。”江知意說:“我們的婚姻涉及到兩個集團的股權分割,這不是兒戲。”
聞弦安撫的捏捏他的手掌:“嗯。”
江知意:“我希望你清楚,頻繁的股權調動不利於公司的成長。”
聞弦轉了轉江知意的戒指:“嗯嗯。”
江知意:“這是最後的機會,假如你事後反悔……我絕不會再次同意離婚。”
聞弦:“嗯嗯嗯嗯。”
他一直等到江知意說完,才將蘑菇湯往前推了推:“小江總,蘑菇湯要涼了。”
江知意蹙眉:“你……”
聞弦歎氣:“我聽清楚了,聽明白了,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所以我的小江總,你同意了嗎?”
江知意隻是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公司其他員工或者競爭對手看來,這表情極具壓迫感,但在聞弦看來,就顯得有點呆。
聞弦便知道,他剛剛說的江知意一句也沒聽進去。
聞弦隻得重複一遍:“我說,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他拉過江知意的手,捏了又捏:“還沒聽清楚嗎?寶貝,我們不離婚了好不好?”
聞弦向來放得開,用發小的話來說,就是“孔雀開屏”或者“風騷”,他逗江知意玩的時候,什麼心肝honey寶貝不要錢似的亂叫,也不避諱人,有時候當著袁助理也這麼叫。
後世的江知意臉皮薄,最開始會不好意思,後來也習慣了
,但是現在麵前這個,臉皮還薄的很。
“……”
江知意倉促放開攥著聞弦的手,匆匆執起湯勺:“嗯。”
聞弦開心了。
聞弦不像江知意,他不是一個能藏住事兒的人,也不會時時刻刻繃著麵癱臉,他的喜怒愛憎很鮮明,開心時渾身都散發著洋洋得意的味道,就像江知意戒指上那枚明亮耀眼的寶石,讓人一眼就知道他很開心。
這種純粹的喜悅,是很難假扮出來的。
江知意依舊很困惑,他一般不喜歡直白的詢問,總是迂回試探,但聞弦的喜悅像是感染了他,江知意跟著他一起懶洋洋的放鬆下來,問題便脫口而出:“為什麼?”
聞弦語調輕快:“嗯?”
江知意:“為什麼忽然不離婚?”
這是一根橫梗在心頭的刺,江知意必須要弄清楚。
“啊,這個,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聞弦坐直身體,重生的事太過玄虛,像胡亂編撰的戲劇小說,他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起。
江知意並不催促,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他擺出了安靜傾聽的姿勢,似乎聞弦不說,他就一直等。
聞弦放下刀叉,視線掃過麵前的奶油蘑菇湯:“好吧,剛好我也有話想要問你……嗯,我們來玩個快問快答好不好?”
江知意不明所以:“好,現在開始嗎?”
聞弦壓住:“不,等我說開始,我們再開始。”
但是等聞弦真的說開始的時候,江知意後悔了。
他被按在床頭,睡衣領口大開,聞弦正慢條斯理的解著最後幾粒扣子,並要求他履行伴侶的職責。
當最後一粒解開,睡衣順著腰線剝落的時候,聞弦愉快的宣布:“遊戲開始。”
他吻著愛人的耳垂,手中動作不停,在江知意越來越難以抑製的呼吸聲中注視著愛人的眼眸,輕聲問:“第一個問題,知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為什麼明知道這是場不幸福的婚姻,也非要和我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