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章 蠱蟲(1 / 1)

無妄宮,朝明殿。

侍女雙手捧著茶盤,目光盯著腳尖,小步快走,沒發出丁點聲響,不但裙裾幾乎紋絲不動,連茶盤茶盤中的茶水也沒有絲毫波瀾。

侍女走上台階,在主座兩步前跪下,麵前垂直珠簾,她不敢亂看,依舊盯著地麵,入目隻有珠簾後一段玄黑繡暗紋的衣擺,和一雙漆黑的翹頭長靴。

侍女將茶盤穩穩托舉過頭頂:“宮主,請用茶。”

麵前珠簾響動,像是被信手撥開了,接著,茶盤一輕,一隻骨節分明,膚色冷白的手拿起了茶盞,又坐回了珠簾後。

侍女屏住呼吸,無聲等待,竭力將存在感降低。

她餘光裡看見那手輕輕轉了轉盞蓋,白瓷茶盞碰撞聲響起,那人以袖遮麵,斯文的飲了口茶,卻並未做任何評論。

沒說好,沒說壞,沒說讓她下去,也沒說讓她領罰。

殿內沒人說話,隻剩下更漏一滴一滴,墜在盤中的輕響。

隨著時間流逝,侍女越發不安,她打著膽子抬眼,悄悄望了望珠簾後。

那裡,一位黑袍男子斜靠在陰沉木雕刻的軟榻上,他信手支著額頭,姿勢慵懶隨意,另一手則捏著茶盞對在逛下,似在打量。

侍女炸起了一背雞皮疙瘩。

憑心而論,男人容貌極俊美,如雲的黑發從榻邊垂落下來,唇邊帶著淺笑,可惜嘴唇偏薄,即使笑著,也讓人覺得森冷。

此人,正是當今魔門第一人,無妄宮宮主謝春山。

謝春山飲過茶,不鹹不淡的點評:“這茶涼了。”

聞言,侍女猛的一磕頭,額角撞在地板上,鬢角瞬間被汗水浸透了:“奴婢有錯,奴婢有錯!宮主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這就重新沏——”

話音未落,大殿兩邊已邁出兩人,扣著她的肩膀將她往外拖去,竹木茶盤當的落地,婢女的哀求越發淒厲,身邊兩人熟練的堵過她的嘴,正要將人帶出大殿,卻見珠簾後的無妄宮主輕輕抬起了眼皮。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謝春山的麵前懸浮著一塊熒藍色的光幕。

光幕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對話,其中一句恰好懸停在中央,是“這茶涼了。”

——正是謝春山剛剛說的。

66解釋道:“這是劇情台詞,用來襯托‘謝春山’的殘暴。”

謝樞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

66貼心的送上了一個馬屁:“您的表演真是無懈可擊。”

屏幕上浮現了一個閃亮的大拇指。

66想,工作狂就是不一樣。

謝樞可能是它到現在為止綁定最靠譜的宿主。

這人上一秒還在ICU,下一秒簽完協議,用不到三十秒的時間理就清了工作內容和任務獎勵,然後66啟動穿越程序,就在侍女進入大殿的前一秒,謝樞也剛剛進入世界,取代謝春山。

也就是說,他幾乎沒有進入角色和適應身份的時間。

這是一處不怎麼重要的小劇情,?膉?虎協??╦煜葶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66都做好直接跳過的準備了,畢竟他的綁定對象是總裁又不是演員,哪能說演就演,尤其是經曆過幾位脫韁野馬後,66將要求放的很低。

它隻是不動聲色的打開了台詞,打算等謝樞醒來,和他解釋說明一下,結果還沒開口,謝樞已經搞清楚前因後果,直接開始演了。

66淚流滿麵。

它就說了!前幾任根本不是它的問題!看這個宿主,這才是有腦子有理想的好宿主!

什麼叫靠譜的成年男性,這就是靠譜的成年男性!

大殿之上,謝樞已經一目十行,看完了今日的劇情,重點標注的是台詞部分,但他無法確定是否可以添加和修改台詞,需要進一步試探,隻餘動作,應當是沒有固定要求。

於是,謝樞緩緩抬手,做了個“停”的手勢。

婢女哭聲頓住,押著她的兩人也鬆開手,他們一齊向上首看去,之間無妄宮主緩緩站起來,單手隔開珠簾,輕輕往外擺了擺,修長的指尖潤澤如瓷,那幾人卻像活見了鬼似的,定住不動了。

謝樞的意思是:夠了,下去。

婢女垂首謝恩,碎步後退離開了。

66:“……啊?”

謝樞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想要罰那姑娘?”

都是法治社會的人,再怎麼殘暴,也不可能喝了杯涼茶就要人受刑去死的,更何況,謝樞半點沒覺得茶涼了。

這些魔門特訓出來的婢女,每日乾的都是掉腦袋的活,遠比現代的茶藝大師還要講究。

66:“不不不,我當然不想他受罰,我是說,為什麼你揮了揮手,他們就放開了?”

謝樞:“上位者的一個動作,屬下總是要多加揣摩的,尤其是跟著謝春山這樣的人,手下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

66:“哦哦,那我們以後做事豈不是方便了?”

像宿主這樣,揮揮手就能讓屬下聽話,這也太酷了吧!

謝樞:“是,也不是。”

他的手撫過桌麵,信手抄起腰間的長劍,微微用力拔出一截,劍身銀白如雪,能清晰的倒映人影,而謝樞在倒影中看清了謝春山的眉眼,與他自己彆無二致:“他們越會察言觀色,就越容易發現我與本尊的不同,像剛剛放過那姑娘的事情,一次可以,多來幾次,遲早有人起疑。”

他說著,抬起手,目光落在了素白的指尖,那裡有薄薄一層劍繭。

謝樞將長劍回劍鞘,劍鋒叮的一聲:“我現在雖然有謝春山的修為,但是我不會用他的劍。”

劍修不會用劍,十層功力也隻剩下了五層。

謝春山雖然是魔門第一人,但假如身份露餡,被其餘魔修群起攻之,謝樞的處境會很危險。

66:“啊……”

好複雜,聽不太懂QAQ。不知道說什麼,就說宿主好厲害就好了!

眼看著麵

前的小屏幕浮現了一個暈乎乎轉圈的表情,謝樞微微一頓:“算了。”

他撥開珠簾,大殿房門大開,謝樞向下看去,入目是無妄山的千峰萬仞,他下意識抬手想看表,又放了下去:“按照劇情,今天下午,蕭蕪該到無妄宮了。”

平蕪君,名叫蕭蕪。

66原本趴在桌上,聞言直了起來:“嗯?你認識蕭蕪嗎?”

雖然蕭蕪的名字在劇本裡出現了,但前麵幾章都是用平蕪君做代指,謝樞看的那麼快?況且它怎麼覺得宿主念到蕭蕪的名字時口氣怪怪的,莫名有點熟稔?

謝樞冷淡道:“不認識,他一個虛構世界中的人物,我怎麼可能認識。”

66:“哦,對哦。”

它趴了回去。

當天下午,謝樞在侍女的服侍下用過午膳,果然有人來通傳,說是:“押送平蕪君的人到了。”

謝樞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帶上來吧。”

66在劇情處畫了個巨大的紅圈:“重要劇情哦,宿主,你不會鴿我的吧?”

謝樞:“當然不會。”

他望身邊的侍從投去輕飄飄的一眼:“叫吳藥師過來。”

聽見這名字,侍從打了個寒戰,肉眼可見的僵直起來,卻還是躬身俯首:“是。”

他倒退著退下了。

吳藥師,名為吳不可,是無妄宮中極為邪性的一個藥師。

雖然名為藥師,吳不可卻不會什麼治病救人的手段,魔修親緣淡薄,輕傷不管,重傷就地等死,就算謝春山貴為無妄宮主,倘若有一天他傷了病了、握不動劍了,照樣有一堆人排著隊送他去死。

這吳藥師也一樣,他不擅長治病,擅長的是製毒和製蠱。

劇情中,謝春山見到蕭蕪的第一麵,就給他下了同心子母蠱。

同時服下蠱蟲,母蠱者為主,子蠱者為奴,一旦為奴者有絲毫背主的想法,主人都可以操縱蠱蟲,讓奴仆生不如死。

身體上的痛苦暫且不提,蕭蕪是正道的仙君,要他給謝春山當奴隸,卑躬屈膝斂儘一身傲骨,甚至被奴役著做違背本願的事情,是莫大的屈辱。

不多時,吳藥師很快上殿,是個打扮邋遢,長相潦草的老人,像是建模粗糙的NPC。

瞧見謝樞,他畢恭畢敬的單膝下跪,呈上來一個盒子:“宮主,您要的蠱蟲。”

謝樞翻開,是兩味純白的蠟丸,裡頭不知包裹著什麼東西。

他信手合上盒蓋,沒什麼表情的誇獎:“做的好。”

這看著普通的兩味藥丸,卻不是什麼簡單玩意。

在後續劇情中,子母蠱貫穿始終,蕭蕪屢屢違背謝春山的旨意,又屢屢被責罰,每逢蠱蟲發作,蕭蕪的冷汗便會浸透被褥,隻能蜷縮在榻上,咬牙等待天明。

這是很重要的劇情。

66再次重申,狐疑的看著謝樞:“親愛的宿主,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會耍我吧?你會給他喂蠱的吧。

它實在被前幾任的騷操作搞怕了。

謝樞信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會,你儘管放心,就算不為了劇情和獎勵,隻是為了我自己,我也會喂他吃下蠱毒。”

否則被手下看出破綻,死的就是謝樞自己。

而就在66重申劇情的同時,門外傳來了車軲轆滾動的聲音。

那輛囚車停在了門口。

囚車臟汙破損,自然不能駛進來汙了無妄宮主的眼,於是有人打開鑰匙,踢了腳囚車:“下來。”

蕭蕪數天水米未進,筋脈又廢了,連續蜷縮在狹小的囚車內,他站起來踉蹌兩步,腿下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

謝樞眉頭一跳,視線掠過門外,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動,旋即垂眸喝茶,很快遮掩過去。

筋脈寸斷,裡外都是傷,白衣上全是血跡,這樣摔一下,想必是很疼。

蕭蕪卻並未等其他人來押他,而是撐著牆壁顫抖著站了起來,提起滿是血汙的袍尾跨過門欄,忍著疼站直了,肅立在了殿中。

儀態清正雍容,站姿挺拔如芒青竹,若不是形容狼狽,依稀還是那個遺世獨立的平蕪君。

蕭蕪欠身,微微行禮:“見過無妄宮主。”

行的是仙門百家的平輩禮,仿若他不曾身陷囹圄,謝樞也不是強要他的魔尊,而是某家仙宮設宴,再尋常不過的禮節。

謝樞平靜與他對立。

謝春山的瞳仁偏黑,幽深如寒潭,一眼不到底,蕭蕪的瞳色卻偏淺,隻可惜他瞎了,眼中隻剩下一片白翳。

直到66叫了聲宿主,謝樞才重新將視線落在劇情台詞上,他信手涅起蠟丸,嗤笑一聲:“平蕪君久居仙門,怕是不知道我魔門東西的厲害,可惜你看不見,否則我多少要抬兩個蠱蟲發作的人,讓平蕪君看看是什麼模樣。”

蕭蕪平靜道:“你要折磨的是我,何必牽連無辜。”

謝樞沒有任何表示,隻是踱步上前,捏住了蕭蕪的下巴。

他迫使蕭蕪抬頭,手指在皮膚上留下清晰的指印,又捏著他張開嘴,將那蠟丸直直塞了進去。

“平蕪君還是這麼嘴硬。”謝樞笑了笑,“希望發作的時候,您也是這般淡定,千萬被對著本宮搖尾乞憐,那就沒什麼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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