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藥刮過喉嚨,墜入肺腑,立刻火燒火燎的燒灼起來。
蕭蕪掩唇咳嗽,挺直的脊背無聲彎折,片刻後,像是抑不住,從唇角溢出一絲血來。
謝樞掃了眼光幕,依著劇情指示,抬手將拇指放在蕭蕪唇邊,淺淺擦拭起血跡。
他笑道:“平蕪君才來無妄宮,就成了這樣,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溫熱的指腹點上唇角,觸感粘膩怪異,蕭蕪蹙眉想躲,又聽謝春山閒閒道:“彆動。”
溫熱的觸感停滯在臉側,謝樞笑了笑:“仙君就算不為了自己考慮,也想想您身後的上陵宗吧?”
蕭蕪唇齒一僵,又硬生生定在原地,抿唇任由謝春山將他唇邊的血漬拭乾淨了。
謝樞便笑了聲,後退一步,從屬下手中拿了塊濕帕子,慢條斯理的清理起指縫來,不多時,殿上又來了一個人,蕭蕪看不見,修為也廢了,他走到近處,才聽到了這個人的腳步聲。
隻聽他對著謝春山下跪俯首,恭順道:“宮主。”
謝樞轉著茶盞:“來,平蕪君,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無妄宮司掌歸墟水獄的刑主,薛隨,從前你的那些同僚,都是從他手下過的。”
蕭蕪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眼皮微微動了動,卻沒有言語。
要說這偌大的無妄宮雖然魔頭無數,但對正道來說,最恐怖的,不過三人。
其一是宮主謝春山,橫行無忌喜怒無常,上一秒還笑著,下一秒卻不知道誰的脖子又分家了;其二是方才用毒蠱的吳不可,手段隱蔽毒辣,防不甚防;其三,這是這個薛隨。
他司掌無妄宮的刑獄,指尖染了腥泥爛肉無數,屍骨堆了一層又一層,正道提起他,都要打個寒戰。
蕭蕪沒說話,謝樞已然轉向了薛隨:“去,給平蕪君見個禮,這位日後就是你手下的客人了。”
薛隨便笑了聲,他嗓子很啞,咬字古怪,配上皮笑肉不笑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陰狠:“平蕪君到此,我定然好好招待。”
蕭蕪依舊沒什麼動作。
他定定立在大殿中央,仿佛一件昂貴的裝飾品,無論謝春山說什麼,都無法撥動他的心弦。
謝樞也不惱,一撩袍子坐回了珠簾後:“客從遠方來,薛隨,和平蕪君介紹介紹,我們歸墟水獄都有些什麼好東西。”
薛隨:“是。”
他立在蕭蕪麵前,當真與他細細的掰扯起來。
謝樞沒聽,在珠簾後自顧自的飲茶,他撐頭打量著殿中,蕭蕪顯然是強弩之末,斷脈之痛早掏乾淨了他的身體,汗珠順著鼻尖往下滾,饒是如此,依舊是清俊挺拔的模樣。
薛隨已經講過了幾樣,正在說抽筋斷脈,說到這時,蕭蕪才稍稍動了動。
他看向薛隨的方向,唇角無聲牽動,像是個諷笑,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薛隨猛地一卡殼。
是了,麵前這位主脈寸斷,隻餘了幾條旁脈,成不了氣
候,就算不到無妄宮,好好的在上陵宗裡修養,壽數也不多了。
他不由朝珠簾後看了一眼。
謝樞正在飲茶,聞言微抬了抬手:“行了,平蕪君有很多時間品味品味這歸墟水獄到底是什麼地方,來人,將他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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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葶???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屬下揣摩他的心思,到底沒敢將事情做絕,隻虛虛壓著,將人帶了下去。
殿中隻留下了薛隨吳不可兩個人。
謝樞沒再說話。
他懶散的滑著光幕,眼皮輕輕垂下來,回憶起故事的細節。
蕭蕪這名字他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甚至遠比係統66更加熟悉。
這是他遊戲中欽定的NPC之一,甚至是,玩家最早接觸的一名NPC。
《風流意》是一款國風仙俠單人開放世界聯機遊戲,開局,主角會誤闖竹林,成為一無名散修的弟子,從此被引入修界,知悉三百年前一樁動蕩不安的仙門往事,而這個無名散修,就是蕭蕪。
作為遊戲界的常用手段,策劃會在遊戲初期設定幾個逼格很高,故事感十足的NPC,當成吸引玩家往下探索的引子,甚至作為宣傳的突破口,比如在《風流意》上線初期,宣發滿世界買廣告,許多商圈大屏都播放著蕭蕪的演示畫麵。
而蕭蕪作為主角的師傅,自然是神秘感和故事感都拉滿的。
作為如此重要的人物,蕭蕪的形象也是謝樞親過稿,幾次打回修改,最終敲定的。
謝樞了解蕭蕪的設定,了然他的出劍順序和功法,如果遊戲模型和現實相同,他甚至了解蕭蕪的三圍尺寸。
如果不是模型默認隻捏能看見的不分,他甚至連更細微的都知道。
而無妄宮的這段往事也很簡單,隻是為了給蕭蕪一個更複雜豐滿的人設,作為天下至強,他最好曾經落魄,修為喪儘一文不名,飽受苦難;作為主角的師傅,他最好在苦難之中初心不改,依然落拓溫柔,細致耐心;而作為遊戲宣傳的引子,他則需要招式漂亮淩亮,有一個重回巔峰的爆點,三點一結合,於是有了無妄宮劇情。
——仙門玄首無端落魄,筋脈全非,被仇人困於宮中,機緣巧合用秘法重塑筋脈,雖然幾度痛不欲生,求死不能,卻還是生生忍下。而後仙門大會,在魔尊壓製全場的時候,他需要飄然而出,如驚鴻照影,挽狂瀾與既倒,將利劍橫在魔君的脖頸上。
謝樞要做的也很簡單,首先完成虐主任務,其次確保蕭蕪武功恢複,最後,在魔門大會上等待劇情,再返回現代。
一切都很正常,唯一古怪的,是這個“謝春山”。
遊戲中沒有這個人。
遊戲製作周期漫長,不可能等文案組敲定所有細節再繼續,而開服也不會涉及無妄宮劇情,魔尊的形象還是個提案,在文件夾中隻是一道黑影,沒有敲定名字和形象,有待後續製作。
可謝樞在內測時登錄遊戲,用的賬號名就
是“謝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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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者我算什麼小餅乾提醒您《虐主文的NPC消極怠工了[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比起群狼環伺,不得不時時繃緊神經的無妄宮,謝樞目前還是更喜歡現代。
宮主一走神,站在下手的兩個便汗毛倒豎,薛隨語調結巴:“宮宮宮宮主?您若無事,我先告退了?那平蕪君如此放肆,我這就去給他……”謝樞便不鹹不淡的看了過去。
他並不想對蕭蕪做些什麼。
那等霽月光風之人,何必平白催折?在這幻夢一般的世界裡做些什麼,就當是個慰藉了。
謝樞微微斂下眸子,先前放過那侍女,係統沒有給出警告,也就是說在劇情外適當延申是合規的,謝樞不喜歡受製於人,在可能的被動違規前,他會率先試探出規則的界限。
謝春山的這份劇本裡,沒有蕭蕪在歸墟水獄的細節,畢竟魔宮宮主也不會閒著天天探獄,理論來說,這與他的表演並無關係。
於是薛隨便看見宮主抬起手,輕輕做了個下壓的姿勢。
謝樞道:“我不喜血腥。”
薛隨:“……?”
他眼尾抽搐一下。
——當年您動手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謝樞:“折斷誰的傲骨這事,我喜歡親自來。”
說完,他頓了頓。
係統果然毫無反應。
謝春山說的隱晦,也不提及平蕪君,在係統看來,隻是無妄宮宮主與屬下一次無關緊要的對話,信口閒聊罷了,是劇情節點內無需關注的部分。
至於屬下會怎麼想,與謝樞有什麼關係?
謝樞又道:“我記得水獄之中,有處特殊的牢房。”
這是遊戲提案中的另一處劇情,謝樞想試探是否存在,況且隻說了水獄,卻沒提牢房,這個空子能不能鑽,謝樞也需要試探。
果然,薛隨與吳不可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驚濤駭浪。
謝樞則看了眼屏幕,依舊毫無反應。
他哂笑一聲,心道:“看樣子這個人工智能並不聰明。”
如此一來,他可操做的空間便大了。
薛隨結結巴巴:“宮,宮主?那,那牢房,那……”
謝樞:“數百年沒有清掃了吧,掃出來吧。”
同樣與蕭蕪毫無關係,仿佛隻是信口提及。
薛隨斂眸:“……是。”
他們躬身退下了。
路上,薛隨返回歸墟水獄,吳不可則返回藥園,兩人分道揚鑣處,薛隨忍不住湊向吳不可:“喂,老吳,你說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吳不可瞪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
薛隨麵露苦澀:“那我這手段,是上還是不上啊?”
吳不可:“你想想,剛剛宮主的最後兩句話,一句不喜血腥,一句親自來,你覺得呢?”
薛隨一拍腦袋。
吳不可:“我看他現在病怏怏的,沒什麼意思,宮主隨便玩玩,就將人玩死了,
要是你提前動手,宮主沒儘興?”
薛隨:“可是那牢房?”
吳不可斜睨他一眼:“前任宮主已死,哪間牢房不是牢房?”
薛隨當即作揖:“……小弟受教。”
他急匆匆的走了。
牢房之中,等押送的人散了,蕭蕪的最後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艱難的撐著牆壁,沿牆角滑跪下來,冷汗已經將後背浸透了,隻覺得全身無一處不疼,每一根斷脈都在身體中叫囂著苦痛。
蕭蕪艱難的運起劍訣,嘗試控製身體中動蕩的真氣,可下一秒,便喉管腥甜,直直吐出血來。
好疼。
但饒是疼到難以呼吸,蕭蕪依然運轉著僅存的真氣,行了一個周天。
他無力的勾了勾唇角。
主脈寸斷,隻餘幾根旁脈尚存,卻是成不了大氣候了。
若是如此,怕是真要在這無妄宮中被蹉跎折磨,一路到死了。
那掌刑的薛隨還不知什麼時候來,也不知會做些什麼,但蕭蕪除了抗,彆無辦法。
他甚至不能求死,隻因背後站著浩浩的上陵宗。
而就在蕭蕪嘗試運氣的同時,那位不知道何時來的薛隨就站在幾米開外,注視著這件牢房,麵露複雜。
蕭蕪是看不見,可薛隨看得清清楚楚,這牢房乾乾淨淨,背後放了張矮榻,牆壁之上,還用丹砂寫了三個朱紅的大字。
思幽閣。
遊戲中,若是場景太過單一,會讓玩家喪失探索的興趣,而歸墟水獄作為魔宮最大的囚室,又不能設計的太小失了氣魄,所以策劃會在其中塞滿零零碎碎的小任務,而作為配套,也會有一些奇怪的囚室作為觸發任務的地點。
而如果蕭蕪如果是遊戲玩家,在進入囚室點擊朱紅大字時,就能得到地點文案介紹。
——思幽閣,無妄宮前宮主寵姬與宮主鬨彆扭後自請入獄,宮主頭疼不已,特意騰出了一間牢房,過去多年,雖然地毯腐爛,掛畫衰落,卻依舊可見與其他囚室不同的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