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瞭望塔上,風聲呼嘯,一人放下手中望遠鏡,吐出了一口氣,偏頭剛想和這新來的說點注意事項,扭過頭,卻是把自己想說什麼都給忘了。

“唉唉……你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年輕的清俊男人神色不複剛才的陰鬱,神情怔愣,眼尾和鼻尖處都帶著一點緋紅,清透的水順著他的眼尾流淌而下,整個人像是被挖空了,魂都出竅飛走了,神色透著說不出來詭異。

他聽到了這句話,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一手拿著望遠鏡,另一隻手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臉。

淚痕早被這風給吹涼了,擦了幾下,他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哭了,雙手胡亂的在臉上擦拭了幾下,擋住了臉。

“你沒事兒吧?”另外那人有些怕他臨時掉鏈子,親離子散,家破人亡,這人看過太多了,看他這一副像死了老公的小寡婦一樣的做派,沒敢說重話,怕人一衝動,直接跳下去殉情了。

“沒事兒。”黎弛嗓子乾澀的滾動,聲音從捂著臉的手後悶聲傳出來,“風太大了,吹得眼睛乾。”

“哦哦,我這有眼藥水,你要用嗎?”

“不用了。”黎弛謝絕了他的好意,宕機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五感的知覺重新回歸到了身體裡。

他遲鈍的想,他的反應是不是太冷淡了?

他怎麼……怎麼隻“嗯”了聲呢?

祁倦聽到了嗎?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對他說這種話?

是在哄他,還是……怕以後沒機會再說。

心跳不同尋常的快,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砸在他腦袋裡,他握緊了望遠鏡,切切實實的體會了一遭心亂如麻,那點甜頭過後,胸口像是破了個大口子,風從洞裡穿過,又麻又疼。

但沒有時間給他調節心情,他擦乾了臉,除卻還有點紅沒下去,臉上已經回歸於平靜,望遠鏡擋住了他泛紅的眼尾,他一點點的擴散感知。

望遠鏡裡密密麻麻的喪屍和人讓人望而止步,而站在上方,能夠完全的俯瞰,也更能了解整個區域的情況。

今天風不算太大,視野情況不錯。

這次喪屍圍城攻勢猛烈,基地外圍著三層防線,祁倦打眼看過去,烏泱泱的一片,一張張青灰色血管明顯的臉,衣衫襤褸,有些還拖著身上的一些組織,膽小的人能直接嚇得腿軟嘔吐。

祁倦慶幸今天早上沒吃得太撐。

異能者大多身體素質不錯,但在基地裡能比得過他的基本沒有,所以他敢對項鷹說出他是最合適的執行者這種話。

速度、力量、反應能力,在之前,祁倦水平就已經能超過絕大多數的人,不然也沒法拖家帶口的帶著黎弛走那麼遠。

體質改變之後,他的身體更是摸不到邊界的在提升。

很多異能者在末世之前,也隻是普通人,擁有異能發揮出的能力有強有弱,大部分更擅長遠攻,而祁倦兩者都很擅長。

所以,沒有人會比他更適合,當黎弛的執行者。

其實還有話沒有和黎弛說完,但他想,有些話,還是等結束之後再說吧。

喪屍還有二十米遠,已經從空氣裡聞到了腥臭味,底下的視角和上方不同,他們看到的是密密麻麻攻來的喪屍,多得讓人頭皮發麻,甚至令人心生絕望。

戰線被不斷拉長。

人群裡的呐喊,驚恐的尖叫,都被淹沒在嘈雜的聲音中,喪屍突破了第一層的防線,隊伍裡出現了逃兵,腿軟的朝後麵退去。

祁倦好像聽到了項鷹的聲音,在鼓舞著士氣。

上了場,就沒有了後退的路。

人們在一次又一次的災難中頑強存活,這樣被打倒,又怎麼能甘心!

祁倦失笑,他什麼時候也相信起了這種虛無縹緲的話。

但當濕鹹的風刮過耳畔,他腳下始終沒有往後退卻一步。

他的身後有很多人,也有他最愛的人。

爆發力強大的手臂甩出一顆網球,喪屍被命中倒地,他維持著一個很平均的時間擊中喪屍。

耳機裡響起“滋滋啦啦”的聲音,兩秒後,清冷有些失真:

“西南方向,五百米……正常。”

祁倦喘著氣:“收到。”

……

“以你為中心點……一千米……正常。”

……

“A區,正常。”

耳機裡陸陸續續的傳來播報聲,語速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簡短。

“收到。”祁倦抽空回他。

這場組團刷怪,死亡沒有複活點,機會隻有一次,容不了一點的失誤。

-

快點……再快點……

黎弛腦袋針紮一般傳來密密麻麻的疼,還是沒有停下來,甚至加快了速度,因為他聽到旁邊的人道:

“呼叫,C隊淪陷,請求支援。”

異能者不似喪屍,體能會耗儘,身體有極限,拖的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它一定在現場,黎弛額角冒著細密的汗,控製這麼多喪屍,它無法離得太遠。

在更遠的地方嗎?

還是……

黎弛感覺到一瞬間不同的波動,瞳孔緊縮。

不是在更遠的地方,就在他們的眼前。

嘈雜的聲音中,祁倦耳機裡又響起了黎弛的聲音,他報了一個方位,精準的描述出了對方的樣子:“黑色上衣,長發,女性。”

“——收到。”

男人利落的走位穿梭在人群中,猶如獵豹一般,撐著沙袋翻過障礙物,蹲在高位掃視了一圈,很快有了目標。

四周混亂又嘈雜,所有一切都像成為了慢動作。

“啊!”喪屍的手伸了過來,一個卷發男人抱頭慘叫。

嗚嗚嗚,他堅持不住了,阿門,請保佑他回歸天堂吧。

他閉上了眼睛。

頭頂一陣風劃過,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高大的男人撂倒了近在眼前的喪屍,他愣了愣,隻看到他半張側臉。

他好像嘗到了心動的滋味。

祁倦找到了喪屍群裡的boss,那是一個臉部較為完好的喪屍。

他拖住了那喪屍,幾次險境差點被撓到,隨後的支援到位。

“不對!”耳機裡傳來了黎弛急切低沉的聲音。

在黎弛說話的同時,祁倦瞥到了一隻一百米遠處,在喪屍的遮掩,一隻喪屍悄無聲息的刨開了一名倒下的異能者的肚子,畫麵一閃而過,被喪屍遮擋住。

黎弛:“左邊,第二排的西裝喪屍。”

瞭望塔上,黎弛捏著望遠鏡的手發緊,他看到西裝喪屍似察覺到了什麼,想要跑了,但被迫被暴露在空氣中,它呲牙咧嘴的哈著氣,後麵的喪屍為它開了路,它沒能跑掉,前麵的路被轟炸了。

硝煙彌漫,望遠鏡的畫麵搖晃。

他害怕讓祁倦分心晃神,在那句話後沒再開過口,屏息凝神的等煙霧散去些許,他背脊倏地寒毛卓豎,心仿佛被倒掛懸在了半空中。

男人和那喪屍幾乎是貼麵搏鬥——在一群被轟炸過的喪屍的屍體上。

祁倦太難纏,喪屍和他幾個來回,不分上下,它放棄了這難嚼的獵物,往喪屍群裡靠近,喪屍也在向它靠近,它知道那樣能將自己隱藏。

“祁倦,回來!”黎弛喊道,“回來!”

耳機……沒有聲音了。

沒電了嗎?為什麼聽不到那邊的聲音了?

“怎麼了?”旁邊的人瞥到黎弛的動作,拽住了六神無主的人,“你去哪兒?”

“下去。”黎弛額角青筋暴起,“我要下去!”

那些人——為了殺掉喪屍,想要直接轟炸,祁倦會死的。

這基地怎麼樣,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要祁倦活著。

這喪屍的速度很快,周圍還有不斷靠攏的喪屍,祁倦兩頭忙,脫不開身,一道紫色電光在灰塵彌漫的空中閃現,那道電光離祁倦越來越近。

他低低罵了聲“操”,躬身一躲,電光落在了他麵前的這喪屍身上。

這隻喪屍明顯比之前那女性喪屍更難打,它會護著自己的腦袋,還皮糙血厚,被這麼粗的一道電打了,也隻散發著點焦味兒,換彆的喪屍早倒下了。

……烤肉味。

媽的,以後都不想吃烤肉了。

項鷹來了。

祁倦握著匕首的手撐著地站了起來。

祁倦和彆人不處於同一範圍,他的身上仿佛加了二倍速,快得像一陣風,體力消耗了點兒,速度也微乎其微的慢下了點兒。

而這喪屍,和他處在同一緯度。

不斷的攻擊下,喪屍這身厚皮多多少少被消磨了點兒,就在此時,它嘶吼了一聲。

周遭的喪屍有一瞬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緊接著,麵前的喪屍進入了狂暴模式,攻擊又提升了一個維度,還記仇的專逮著祁倦咬。

祁倦好幾次險些被他咬到,他喘著氣分析著對方的弱點,腦子跟運動過度一般的有些模糊,他咬了咬牙,就在這時。

“……祁倦!”他耳邊響起了黎弛的聲音,清透的似在大汗淋漓時的一盆清水,叫他大腦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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