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部回廊上彼此起伏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祁倦坐在長椅上,倦怠的閉著眼,後腦勺抵著白色瓷磚。
惡戰的勝利不是結束,醫療部很忙,凡是身上有傷口的人,都需要進行包紮和檢測隔離,重傷的人不是很多,因為基本上都成了喪屍裡的一員。
劫後餘生叫人暫且放鬆下來。
緊繃的勁頭過後,祁倦這會兒疲憊感湧來,有點困了。
坐在他身旁的黎弛好似在還沒回過味兒,到這會都還有些恍神。
“你說我我是你的……”黎弛像是羞於啟齒後麵的話,但眸中亮亮的,“那裡好多人,他們都聽見了。”
他們都知道我是你的了。
祁倦眼眸掀開了一條縫,身旁的黎弛坐得很端正。
“你不喜歡?”他問。
黎弛還沒有回答,祁倦又說:“或者我應該說得再直白一點兒?告訴他你是我的戀人、情人,和他說我們每晚都是怎樣的親密睡在一起,你又是怎麼在我床上,帶著哭腔叫我哥哥,那時候你的聲音總是好聽得不得了。”
黎弛隨著他的話,臉上溫度逐步的上升:“沒有每晚……”
祁倦麵上維持著一貫漫不經心的神色:“還是和他說,你對我有多熱情,親你的時候你的小舌頭又軟又滑的來勾我,還會乖乖伸出舌頭讓我親,像小狗一樣的舔我的嘴……這樣的話,他或許會知難而退。”
祁倦勾了下唇。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和任何人說。
除了黎弛。
祁倦沒有那種分享的“美德”。
一個又一個的字眼從黎弛的耳朵裡鑽進去,在腦子裡盤旋,像是一團火,燒著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由於長椅在拐角處儘頭,來往的人不是很多,這地方天花板上的那根燈管壞掉了,叫這地方多了一分隱蔽氣息,像放學後廢棄的教室,像彆墅的雜物間,透出一分曖昧氣息來。
他心口火熱熱的發燙,呼出的氣息也一顫一顫,臉上緋紅,猶如雨後的小白花,花蕊沾了水,沁著粉,勾人去嗅一嗅,好似還沒接近,就已經能先聞到花朵上讓人欲罷不能的芬香。
祁倦說得那麼過分,他也隻抿著唇,連出聲反駁都沒有。
什麼彆的人,什麼雜七雜八的念頭,這會兒也都被黎弛甩到九霄雲外去了。祁倦說那些話時,主觀性裡對他的肯定,讓他覺得他一定是吻技提升了。
他紅著耳垂道:“你想告訴他也行。”
“我想告訴他也行?”祁倦挑眉重複他的話。
“我都沒有關係的。”黎弛說,其實更過分的話,那就是讓那些覬覦祁倦的人瞧瞧,他親祁倦親得有多厲害,他會把舌頭擠進祁倦的嘴裡,去纏他的舌頭,也許他們會看見他們糾纏不清的唇齒露出的一點畫麵。
光是想想,都讓他振奮不已。
黎弛的臉越來越紅,紅得像被悶頭憋了長長的一口氣憋出來的。
他抬起頭,哈出一口氣。
祁倦看到他脖子都是紅的,紅得不太正常了,他眉頭輕皺,也顧不上跟他開玩笑放鬆了,他摸了下他的臉,好燙,額頭溫度也有點燙。
“哥……”黎弛滾動著喉結,掌心覆蓋在了他手背上,呢喃道,“等會有人看見了怎麼辦?”
“看見什麼?”
“看見我們……接吻。”
黎弛以為他要親他。
“……你是笨蛋嗎?”祁倦沉聲說,“你發燒了。”
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一個字都不說。
黎弛黑亮的眸子看著他,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眸子是有些渙散的,人都快燒傻了。
“我沒有發燒。”他倔強的說。
“你摸摸你的臉,燙不燙。”祁倦說。
黎弛不好意思道:“還不是……你說那些話。”
祁倦:“……”
他直接把人給抗起來了。
先前基地大門合上時,黎弛迫切的想要去見祁倦,然而當卸下一股勁兒,他渾身都不聽指揮了,直直的暈了過去,這才把腦門磕破了。
等他醒來,他姐和他沒聊兩句,他就下了床,想去見一見祁倦,沒親眼見到人,他放心不下來。
好在,祁倦在他醒來的時候來了這兒。
“異能消耗過度,虧空到了身體,還要逞強。”
所以發燒了。
黎冉和祁倦說這些話時,活像祁倦是什麼禍國殃民的禍水,而黎弛就是那個被迷的神魂顛倒的倒黴蛋。
“麻煩姐了。”祁倦說。
黎冉:“……”
黎弛發燒了,凡是發燒的人,暫時不能離開,祁倦也沒法離開——他身上有擦傷,基地一點細小的傷口都不會放過,誰要是進了基地變成了喪屍,對基地又是一次衝擊。
兩人分彆被隔離在了兩個空間裡。
病房不夠用,他們進到了旁邊的一棟樓,跟蹲緊閉似的,房間裡隻有一扇關死的窗戶,祁倦靠坐在地上,頭頂能看到天花板這一寸小天地,角落裡亮著小紅點,是監控。
外麵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樓層裡巡邏,聽到異動,就會……
“嘭”——
隔壁乒鈴乓啷的聲音隨著一聲槍響恢複了安靜。
祁倦不太想去想那聲槍響後麵的含義,他手搭在膝蓋上,房間裡沒有開燈,外麵天也快黑了,光線有些暗。
他想起黎冉的話,黎弛那會兒要真從醫療部出來去找他,又不知道他確切的位置,大抵是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到處走,也許會被來往的人群撞的跌跌撞撞,那本就虛弱的身體會摔倒在地,等找到他的時候,說不定一身的衣服淩亂,還會摔破手肘和膝蓋,傷口在白皙的皮膚上開出紅豔豔的花。
房中響起一聲輕歎。
這種壓抑的環境,如果不去想點什麼分散注意力,實在太難熬。
好幾個小時後,外麵天色黑沉,分不出時間點,祁倦已經淺淺的睡了一會又醒了。
狹小的房間裡,角落裡的監控儘忠職守的運作著,它轉動著捕捉著房間的人影,床邊不遠處,男人脫了上衣,在地上做著俯臥撐打發時間,背脊上的肌肉浮著一層薄汗。
漫漫長夜,孤單又難熬。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一百。
祁倦撐著地起了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渾身燥熱,這時,他聽到了窗戶口一聲細微的響動,像是被石頭砸了一下,他動作一頓。
那聲音又響了一聲,換成了切割東西尖銳得令人不適的聲響,祁倦往後退了一步,眯了眯眼。
“哢嚓”……
他看到窗戶角落被開了一個洞,長條的東西從洞裡鑽了進來。
靠,什麼玩意兒?蛇?
不對,是變異種!
祁倦心跳還沒歇下去,他瞥了眼四周,空蕩蕩一片,趁手的工具都沒有,隻能向監控求救,他朝監控看了過去,那變異種好像察覺到了他的警惕,突然停下了。
“啪嗒”一聲,有東西掉了下來,變異種退了回去。
在祁倦考慮這是不是陷阱的時候,他還是上了前,變異種沒有攻擊過來。
借著微弱的光,祁倦看到了一張草稿紙和一支筆。
【哥哥,我好想你。】
操。
祁倦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一眼就認出了這筆跡,從前他給人輔導功課看過了無數遍。
小兔崽子寫的信。
他撿起地上的筆,靠坐在牆邊,把紙放在自己腿上,落筆。
【都想什麼了?這麼晚還不睡?】
他寫完轉過頭,窗外的藤蔓像有意識一般,從窗戶缺口探了進來,卷走祁倦卷成一圈的紙,儘忠職守當起了傳信藤。
祁倦在窗邊坐了不到兩分鐘,又聽到了外麵窸窸窣窣攀爬的聲音,它遞了紙過來。
【你不是也沒睡嗎,還能想誰,我腦子裡都是哥哥。】
當著麵不肯叫哥哥,信上寫起來倒是寫得歡。
【是嗎,挺巧……】祁倦垂眸寫著,把紙卷了一下,交給了藤蔓。
兩人的房間中間隔了兩間房,另一邊的房中,黎弛盤腿坐在地上,托腮等著藤蔓回來,他姐給了他不少晶核,他睡了兩個小時,這會兒恢複了不少。
信回來了,筆上還有餘溫,他興衝衝的拆開,看清信的內容,指尖顫了一下。
【是嗎,挺巧,我腦子裡也都是你,分開那會兒你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想要我親你,有點可惜,我應該好好和你打個啵,那會兒你的嘴看起來好乾,舔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刮舌頭,可以的話,還想跟你乾一*。】
他把這段話看完,臉紅心跳的把紙扣下,往監控看了眼,這裡是死角,不會有人看到祁倦對他說的話,他又看了一遍。
這次回信的時間有點久,祁倦拿到4A紙,黎弛換了一張。
【這裡好黑,我好害怕……】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兩句話牛頭不對馬嘴。
結婚啊……當然是越早越好。
祁倦摩挲了一下紙張,半晌,才拿著筆下筆。
黎弛這次等了很久,但收到的信很簡短。
他敞開了4A紙,一個東西掉落在了他腿上。
他低頭一看,是一顆紙疊成的愛心。
【現在。】被裁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