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銀莊三樓上,江帆、何仙崖與劉若穀都恭敬的站著,龐雨揮揮手讓三人都落座,簡單跟三人介紹了與阮大铖談的結果。
龐雨看向何仙崖,“以前咱們隻跟應天巡撫衙門打交道,阮大铖說得沒錯,該往五省總理這裡走動,既然熊文燦是個好打交道的,咱們可以先下些功夫,三弟你去廣東一趟,以本官的名義求見一下熊文燦,多帶一些禮物。”
何仙崖愣了一下道,“這麼去送禮有些突兀,是否可說先來詢問一下熊大人北上路線,安慶守備營可以沿途護衛接應。”
“何司隸這樣更周全。”
龐雨點頭讚許道,“現在還不知熊大人駐節何地,但他若是不坐海船,應當是取道江西,咱們接應正是合適理由。”
劉若穀抬頭看著龐雨道,“就怕這熊大人選了大人作標營,反離了安慶根本之地。”
“我初時也擔心此事,熊大人既非上陣殺敵之人,必定也不會帶著守備營四處奔走,三萬兵馬也不會聚集一處,應仍是分守各地。
最好的結果,是仍駐守安慶,但可以在周遭地區自由調動,不必拘泥於應天轄區,所以更要早些去打點。”
何仙崖在座位上躬身說道,“小人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要辦,這位熊大人在福建和廣東都當過官,你與熊大人的親隨拉點關係,讓他們介紹一下,你去澳門走一趟,招募一些能製造槍炮的工匠回來,跟那些紅毛鬼子談談,若是有售賣的火炮、自生火銃,無論價格多少買一些回來。”
“熊大人久在海邊,此番身負重任,自然會希望槍炮精利一些,屬下以為他樂見如此。”
說完廣東的事情,龐雨笑笑轉向江帆,“揚州的事情阮大铖答應了,等他與朱大典說好,漕幫就先在揚州立足。”
“大人放心,半年內一定掌控揚州各處碼頭。”
“仍是不要惹到鈔關,朱大典管不到那裡,其他地方可用些手段,但也不必隻有打殺。”
龐雨思忖一下又道,“漕幫要沿江部點,大江上碼頭何其多,不可能一處處打將過去,如此動靜太大,為何本官說要讓蕪湖的人管蕪湖碼頭,就是給其他地方看,有這一個地方當做榜樣就行了。
在揚州不妨就軟硬兼施,以後的規矩就是讓各地碼頭加盟。”
“加盟?”
“就是入夥,地方他們管著,但要按咱們的規矩來管,安慶來人協助,最要緊是大家都有好處。
漕幫不是安慶的,是大江漕幫,不是來搶飯碗,是給他們活路來的。”
江帆點頭道,“小人明白,就如船行讓人帶船入幫。”
“就是這個意思,漕幫、船行和銀莊是一體的,到一處地方是一起到,咱們先大江後運河。
揚州這個地方,大江和運河交彙之處,銀莊已經開過去,存銀也不少,但不歸屬於應天轄區,辦事遠不如蕪湖方便,既然有朱大典提供方便,宜早不宜遲。”
劉若穀接話道,“宿鬆大捷之後,銀莊存銀大增,眼下南京已過百萬兩,揚州確不如南京方便,買賣皆掌控於牙行之手,稱銀辨色皆是牙行利益之處,銀票難以通行。”
江帆遲疑了一下,“大人吩咐往湖廣派駐人手,若此番往下遊揚州來,武昌、九江等處人手是否撤回?”
“先留著。”
龐雨知道留下就意味著銀錢支出,漕幫這些布點不是派人去當挑夫那麼簡單,但湖廣江西都是安慶上遊,都是重要的糧食產地,是大江上最重要的大宗商品,所以仍需要開展布局,他想想後問道,“河南、湖廣和陝西今年的天時如何?”
“各處碼頭上往來行商說及,似比往年略好,若是沒有流寇,收成應該是能過日子。”
“今年是崇禎十年。”
龐雨皺眉想了片刻,他不知道距離滿清入關還有多少年,唯一有印象的是崇禎死的時候似乎也不太老,應該不超過四十歲,今年皇帝是二十七,也就是說可能還有十年左右時間。
從今年的氣候看來,流寇還沒有將實力擴充到更大層次的能力,各地官兵仍有能力追剿,而且皇帝還能增加專餉,說明這個帝國還有一定的潛力。
但流寇的破壞性仍很大,他們每經過一次,當地就更加殘破,即便是已經被寇過的,流寇在官道沿線無法獲得足夠補給的時候,就會自然的擴大擄掠範圍,破壞範圍便會增加,產生更多的流民,當破壞達到一個臨界值,或許流寇會迅猛發展。
他最重要的參考指標李自成,則還在陝西、四川一帶活動,被官兵四處追打,今年沒聽到說他取得明顯的勝利,所以看起來應該還有幾年時間。
但他的布局十分依賴商業,如果湖廣、江西完全被破壞,人口和需求都消失了,大江就沒有了貿易價值,處於中遊的安慶便再無優勢,他的運作就無以為繼。
以守備營目前的勢力來說,需要在幾年時間內快速膨脹起來,保護大江沿線,同時也要保護更廣大地區,以維持生產和需求。
這也是他想從熊文燦那裡獲得的,就是守備營需要更大的活動範圍,能將兵力投射到需要的地方,所以他改變了想法,在駐守安慶和大範圍征剿之間取得一個合適的平衡。
宿鬆大捷之後,守備營取得很好的擴張時機,龐雨不打算再局限於朝廷的兵額,左良玉就是現成的榜樣,但左良玉也並非處處都可以作榜樣。
朝中不停有人彈劾他,上個月兵科都給事中淩義渠還在彈劾總兵左良玉東援舒城縱兵淫掠,雖然朝廷不敢奪了他的兵,但左家軍名聲十分不佳,而龐雨是需要名聲的,行事的方法仍要與左良玉有所差彆,就需要尋找更高層級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