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鬆明日記摘選一》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向思翎,是在夏天的一個深夜。那天診所早下班了,我和師父都住在診所裡頭,他有個臥室,我就睡在靠門的雜物間,裡頭有張1。2米的單人床。孫芷蘭偷偷給我弄來個巴掌大的細頸花瓶,裡頭插了幾朵野菊花,放在窗台上。雖然雜物間的一半都堆滿了物品器材,但每當我抬頭,看到窗台上的幾朵花,有時候還能看到月亮,我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

那天我睡得真香,“咚咚咚”有人敲門,把我驚醒。我穿好衣服爬起來,就看到師父也穿好白大褂下樓,“有急診病人。”他對我說。

我懵懵地“哦”了一聲,他那時候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猶豫了一下,但沒說什麼。

我去打開門,師父已經坐在電腦前。那時候我們的診療係統剛裝好,師父其實有些不適應,但是他也知道這是趨勢,索性當了甩手掌櫃,都丟給我。我忙前忙後跑了三個月,終於把係統搭建好,順暢運行,還挺有成就感的。

進來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和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

過了一段時間,我才意識到,其實我第一次見到的向思翎,就很奇怪。她穿了件蓬蓬鬆鬆的白紗裙,短袖,長度隻到膝蓋上。長發像是吹過沒多久,蓬蓬鬆鬆,劉海用兩個彩色透明發卡彆住,露出輪廓偏深的一張臉。她的臉很小,眼睛很大,這讓她看起來像個洋娃娃。

但是這個洋娃娃,此刻看起來木然無神,嘴唇煞白,像一條死魚,任由她母親拽著,跌跌撞撞進了診所。我注意到,白紗裙的下擺,染著一些血跡,她的小腿上也有些青紫。

李美玲看起來和師父很熟,笑著說,這麼晚打擾你了,師父雖然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問,孩子怎麼了?

我其實想對師父說,這孩子看起來肯定遇到什麼事了。但是李美玲看了我一眼,問師父能能私下談,師父就叫我回房去睡會兒,有事會叫我。

那我怎麼甘心呢?雜物間本就離得近,門又薄,我貼在門上偷偷聽著。

李美玲說:“您給檢查檢查吧,孩子下麵老流血,已經兩天了。”

師父問:“怎麼不去醫院?”

李美玲低聲說了什麼,我聽不清,但是師父沒再問了。

後來又聽李美玲嘀嘀咕咕,說是孩子自己交了男朋友,不聽話,反正她管不了,隻要彆出大事就行雲雲。師父說,那也不能弄成這樣,房~事太頻繁了,這都弄傷了,還是個孩子呢。

我聽著就覺得不對勁,哪有當媽的這麼說孩子?真要是孩子不聽話交了男朋友,搞成這樣,當媽的還不記得提刀衝到男孩家裡去。怎麼會在深夜,避人耳目,跑到小診所致傷,掩蓋事實。我甚至懷疑李美玲不是向思翎親媽,是不是拿孩子的身體謀利益。可聽師父的話音,李美玲以前在診所乾過好多年,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師父還隨過禮。

我懷著滿心疑惑,偷偷把門打開一條縫,看到李美玲正拿著一疊鈔票,塞給師父,說你就彆多問了,幫孩子把身體治好就行,讓她彆出血了。師父推都沒推,接過收下。

他們達成交易時,那個女孩就躺在旁邊的病床上,保持著雙腿撐起的婦~科檢查姿勢,裙子掀到腰上,內~褲掛在一邊腳踝。她的雙臂也跟兩根纖細的竹竿似的,平直地放在身體兩側。她的臉被櫃子擋住,看不到表情,但我覺得心裡很壓抑,很不舒服。

我有些神魂不安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在這之前,孫遠安一直是遠近聞名的老實好醫生,我也是經人介紹來打工的。平時,他都是一板一眼,非常嚴肅,常對我說,當醫生怎麼能不嚴謹?不細致?哪怕我們是開診所的,病人也是出於信任,又圖方便,才來你這裡。你隻有儘心,才能做長久生意。我跟著他一年多,也學了不少東西。

可今晚的事,卻讓我覺得不認識他。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看到了道貌岸然的外表轟然倒塌後,他真實的另一麵。

她們走後,師父推開我的房門,遞了兩百塊給我:“拿著,病人家屬給的。”

“我不要!”

“較什麼勁,叫你拿就拿,嘴巴閉緊點,不要把病人隱私說出去,聽到沒有?”

我憤怒了,站起來說:“師父,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收錢?怎麼能幫她們隱瞞?”

“不然我要怎麼樣?那是她親媽,親媽都不管,我們還能管?現在的小女孩,在外頭跟人開~房、亂搞還少嗎?朝陽家園裡的小旅館,天天都有,你去看看,少見多怪!”

“可她看起來……看起來……”

“她說小也不小,15歲了,真要不樂意,她媽又沒綁著她的手腳,不會去找警察?好了,我們是醫生,要做的就是治病救人。現在向思翎受傷了,我們給她治好了,止血了,就是對她好。我們可管不了人家怎麼生活。”

我無法反駁孫遠安的話,隻是望著他隨手丟在床頭的兩張紅鈔,覺得紮眼得很。一連好幾天,向思翎那雙空洞洞的大眼睛,都在我腦海裡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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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問師父,昨天的器材消耗和診療費用怎麼記入係統,他說彆記。我說不行,現在所有庫存都和係統掛鉤,如果不記,到了月底,數據就對不上,很麻煩。

其實我是騙他的,隨便編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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