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鬆明日記摘選二》
那之後,日子好像沒有差彆,還是一天天平靜地往前過。師父,我,街坊鄰居,人人都是老樣子。
除了李美玲母女。她們再也沒有來過。我擔心之餘,又懷著僥幸,希望是這次墮胎的經曆,讓她們更注意向思翎的身體,再也不要受傷了。
後來,我又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讓越來越不想在遠安診所呆下去了。
可是芷蘭怎麼辦?
那天的手術單,李美玲母女,還有師父,在術前都簽了字,這是對彼此的保障,當時手術單據都被我收起來了。過了幾天,師父問我:“向思翎的手術單呢?”
我從抽屜裡拿出訂好的一小疊資料給他,他接過,大致翻了翻,拿出火機點了,丟進垃圾桶。
我的心怦怦跳,沒有跟他說,那些是複印件。幸好他沒太注意,幸好那天陰天光線不好,而他急於銷毀。大概他也覺得,我沒什麼理由,藏下單據。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意義。但是我把那次墮胎所有的手術單據,都藏了起來。
也許向思翎永遠都不需要我幫助,但是,萬一呢?
燒完單據,孫遠安說:“我知道你心裡還是不服,覺得那個孩子很慘。送你一句話,明哲保身。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人生,就是那麼一回事,彆人有不如自己有,熱血衝動沒有任何意義。
還有,我知道你和芷蘭走得近,這些事,一個字不準跟她說。你也不要想著去告發誰,八字沒一撇的事。再說了,萬一這裡頭真的有事,你和我都脫不了乾係,還不如裝不知道。芷蘭以後打算考公或者考事業編,你也不想為了不相乾的人,影響她的前途吧?”
我如遭雷劈。
孫遠安竟然,他竟然拿芷蘭的前途威脅我。
孫芷蘭是他一個人養大的,他們父女感情很好,芷蘭心裡很愛爸爸。孫遠安是在告訴我,如果想要得到芷蘭,今後就必須繼續做他身後沉默的助手。一旦我開了不該開的口,他不僅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還會連累芷蘭。
就像是某種預兆,第二天,孫芷蘭就來了診所。她趁著孫遠安不注意,把我拉出去,往我嘴裡塞她專門排隊買的網紅牛肉乾。我人生第一次,嘗試到“味如嚼蠟”是什麼滋味。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意識到,自己和孫芷蘭的愛情,也許不會有結果了。
(以下內容換藍色水筆,筆跡更粗,字跡明顯更新)
向思翎的墮胎資料,我藏了大半年,原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看起來很有責任心的警察,叫李謹誠,連名字聽起來都靠譜。
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畢竟不熟,防了一手,給他的墮胎資料是複印件。但他那天急匆匆的,說一定會和我再聯絡,就拿著資料走了。
我等了大半個月,李謹誠都沒有出現。而且那幾天,總感覺有人跟著我,在診所外盯著我。我越來越怕,懷疑李謹誠不是個好警察。警察要查出來真相應該很容易,他是不是拿著資料去跟彆人換好處了?那我豈不是危險?
我終於離開湘城,回了河南。我給李謹誠打過電話,關機。我想我還是錯信了他。
————
當高鐵上的李輕鷂,看到筆記本中“李謹誠”三個字時,目光就像被膠水黏在上頭。她的鼻子微微發酸。
陳浦坐在她身旁,看到這幾段話,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兄弟,原來七年前,你就拿到了這份資料。可是那個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裡?連同這份資料,一起消失在朝陽家園的哪個角落裡?
陳浦伸手點了點筆記本上的三個字:“急匆匆”。李輕鷂輕蹙眉頭。
她合上筆記本,靠在椅子裡,閉上眼睛。儘管她什麼都沒說,陳浦卻覺得她看起來非常難過。他伸手,反握住她的一隻手,跟她十指交握,她沒有睜眼,也沒有抽出手。
“在想什麼?”
“想我哥。”
陳浦的五指扣得更緊了一些,和她肩膀挨著肩膀,手臂靠著手臂。隔著布料,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和柔軟,令他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親密感和滿足感。
他忍不住抬起左臂,按在前排靠背上,這樣,李輕鷂的右側是車窗,背後是椅子,整個人都在他一臂之內,方寸之間。車廂裡有很多人,吵吵鬨鬨,他們這一角,卻自成小天地。
“彆難過。”他溫柔地說。
李輕鷂睜開眼,雙眸就像含著兩汪剛剛融化的雪水,寒冷而清澈。兩人的臉隻有一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