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楷發完言後,大夥兒議論紛紛。丁國強問:“方楷說的三點,大家都同意嗎?”

“同意。”“同意。”“觀察很細致。”

丁國強就叫了個人,把方楷說的三點,都記錄到黑板上。

這時丁國強點名了:“李輕鷂,你說一下,向思翎這條線你跟得最久。”

李輕鷂坐在外圍,立刻站起來,答:“是。”她很明白,不僅是她跟這條線最久,這也是領導的態度——給新人發言機會。很多人看過來。

她今天穿一件淺綠針織長袖,深咖色長褲,站在一堆刑警中,就像一株清雅的百合,落在黑乎乎的泥地裡,越發顯得個子瘦高苗條,膚色白皙清透。可這樣容顏柔美的她,卻不會給人半分嬌弱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她站得太直了,眼神太淡了,聲音又太穩。

她說:“我先說一下對於向思翎的判斷——我讚同方楷的話,她和錢成峰的死無關,凶手另有其人。主要原因有三點:

第一、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向思翎和錢成峰,正在準備他們父女倆出國的事。向思翎沒有理由在這時候殺掉錢成峰,她也沒有殺人動機;

第二、向思翎非常愛女兒,這一點從沒變過。如果她今天計劃殺人,沒必要帶女兒來,隻和錢成峰約好共度二人時光就行。我不信她會讓女兒親眼目睹父親被殺,重蹈她的覆轍。

第三、我感覺,向思翎的作案風格,和這起案件完全不同。向思翎非常謹慎、細致、計劃周全,幾乎是把所有能算的都算到了,確保不出錯。相比之下,這起案件的凶手,雖然也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風格依然要粗獷很多。無論是逃跑路線的選擇,還是殺人現場的控製,都充滿了機動性和風險,但凶手好像無所謂。一個很謹慎周密,一個卻大開大闔。他們不是一個風格。這起案件的凶手,和劉懷信案的真相,才是一個人。”

頓了頓,李輕鷂繼續說道:“回到犯罪現場,我也有兩點小發現。第一,凶手用來堵住錢成峰嘴巴的毛巾,中途拿出來過,那個位置的地麵才可能沾上口水,毛巾上也沾到了地上的血跡。為什麼?如果他決意殺人,為什麼中途要冒著錢成峰出聲呼救的風險,拿出毛巾,讓他能夠說話——我認為,凶手很可能在逼供,要從錢成峰這裡,問出一些事情。”

這話一出,眾人都有些驚訝。

“第二,和劉懷信對比,錢成峰的遺書,無論是透露出的情緒穩定程度,還是文字內容,完全不同。我記得很清楚,劉懷信的遺書,字跡清晰,筆鋒穩定,一氣嗬成,也很整齊。所以我一直覺得,就算當時受了脅迫,劉懷信寫下遺書的文字時,也是心甘情願的,他的內心真的有愧。錢成峰則不同,他當時肯定慌極了,一點都不想死。

遺書內容,肯定是凶手指定或者要求的。劉懷信寫的是:【但願我的死,能夠贖罪】。錢成峰寫的是:【我是個畜生,不配活在世界上。我就算死了,也無法贖罪。】這說明,在凶手心裡,對這兩個人的仇恨程度,是有區彆的,劉懷信尚可原諒,錢成峰罪不可恕。”

若說李輕鷂對於向思翎的判斷,並不出彩,很多人想到了。但後頭兩點推斷,卻令老刑警們都興奮起來。他們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才來幾個月,思路已如此敏銳,態度又落落大方,令人不能小覷。

一隊隊長那個混不吝的,甚至不顧場合,重重拍了一下身旁年輕刑警的背,意思是這麼好的姑娘,你怎麼還沒追到?年輕刑警的臉立刻紅了,偷偷又望了李輕鷂一眼。

不過李輕鷂還真沒注意到這位路人甲,她發完言坐下時,確實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於是她的目光隨意一抬,就和陳浦對上。

他是背對著她坐在前頭的,一隻胳膊放在桌上,側身望過來,另一隻手搭著椅背,手裡還捏了支筆。他的臉色平淡,和聽方楷發言時的表情一樣,一副下屬再牛逼我也雲淡風輕深藏功與名的端重模樣。隻是在兩人目光對上時,他的眼裡閃過似有似無的笑意,就把身子扭了回去。

李輕鷂平心靜氣低頭,繼續做筆記,微微一笑。

又有二隊三隊的幾個人,發表了意見,內容大同小異。最後丁國強點了陳浦的名。

陳浦說:“大家都說得差不多了,我再補充兩個細節:

第一,劉懷信案時,我們一直搞不清楚的一點:凶手是怎麼做到,在不搏鬥的情況下,逼迫劉懷信割腕。現在答案清楚了——凶手有槍。但是問題也來了,他既然有槍,在這起案件裡也開了槍,為什麼還要選擇割腕這麼麻煩的殺人方式?

剛才李輕鷂說了,劉懷信死前的心態和錢成峰不同,他是心甘情願去死的。那麼我推測,劉懷信是在凶手的誘導下,自己割的腕,所以割了四道才成功;而錢成峰是凶手親自動手,一刀斃命。這是很難的,凶手訓練過很多次。割腕,這意味著放掉身體裡所有的血,讓死者看著自己一點點慢慢死掉。這對於凶手而言,一定有特殊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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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凶手不僅訓練有素,而且心態極其穩定。我也讚同李輕鷂說的另一點,他的作案風格,確實比向思翎粗獷。但我認為,他一定比向思翎更擅長犯罪和殺人。

我們回想一下向思翎所描述的整個作案過程——當他掏出槍後,錢成峰肯定試圖反擊,但是他開槍極其果斷,槍法也準;

向思翎母女的到來,對於凶手繼續控製現場,是有很大難度的。孩子再小,他也要同時控製兩個人;而且向思翎不是普通女人,身體素質很好,對自己有過訓練,有一定的反擊能力。但凶手幾乎是瞬間確定了應對方法——沒有用麻煩的繩索,而是掏出了束口帶,先搶到孩子,令向思翎不敢反擊,輕而易舉將兩人製服。

接下來,他和她們在屍體麵前聊天,聊了半個鐘頭。離開時,又冒風險,騙向思翎是出去抽煙,不急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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