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你想江湖事江湖了,可你的仇家,卻是早早跟朝廷攀上了關係,你辭官之後再去殺官,後果是什麼,不用我說吧?
“老五,你的去處,也不是靈隱寺,而是京城的承天寺,你辭官之後,立馬就會封你去當監院。
“老二,你的生意大計就彆想了,你和鎮南王不對付,南下之後,有好事輪得到你?
“還有老六,這次北境之戰,你修為恢複的事情暴露,封賞會有,但你也馬上就要被調到南邊去給鎮南王當手下,武聖的資源,短時間內你就不用想了。
“還有九師妹,你要去宮裡當女官了,以後所有的宮女都歸你管,怎麼樣,高興嗎?!”
聞言。
眾人都是一怔。
“啊——”
蒙廣信咆哮一聲,直接把飯桌都掀了。
“草他祖宗!”
他勃然大怒:“師父才死幾天?!就對我們下手了?!這是要乾什麼?把我們都當畜生一樣圈起來看著?!”
“狗日的老五,你把菜都弄到老子身上,這是給師父戴孝的衣服!”
汪直破口大罵。
“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
程位把手裡的酒杯捏得粉碎:“師父活著的時候,朝廷忌憚我們,怕我們擁兵自重,我能理解。可現在呢?!兵權,我們沒有!
“北涼軍,十個有八個都是他們的人!
“師父也去世了,再也沒有人能跟老皇帝叫板。
“他還是,不能放過我們嗎?!”
“不能走。”
榮灩秋恍然大悟:“你們彆忘了,小師弟還在這裡呢,如果對我們都這樣的話,小師弟拿到師父的傳承,以後的日子隻怕是更加不好過。
“我們要是走了的話,小師弟在北涼軍裡麵,就算是徹底沒有幫手了。
“師父就剩下璃師妹和不器兩個血脈。
“哪怕不是為了小師弟,我們也不能走!”
“可……”
稍稍冷靜下來的二師兄程位,又開始在心裡盤算:“可就算是不走,又能怎麼辦?
“這些年,師父把整個北境五州的賦稅都一減再減。
“朝廷那邊,本身就很不滿意。
“如今師父走了,我們如果不乖乖聽話,隻怕是……”
此言一出。
酒桌變得死寂。
師父走了。
這種情況,再也沒有人能站出來,頂在前麵,擋住京城的壓力了。
“不,有人!”
房青雲似乎看出他們心中的想法:“你們忘了,龍膽亮銀槍在誰的手裡了嗎?”
“你是說……”
二師兄程位重新坐下來:“小師弟?”
“小師弟畢竟還年輕,在北涼軍裡的威望有了,但兵權就算加上我們,也攏共不過五分之一,而且他說到底也是武聖境界,跟師父沒法比。”
榮灩秋說道:“靠他,恐怕是頂不住。”
“他一個人頂不住,但我們在後麵撐著,就未必頂不住。”
房青雲加重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愛讀書,但你們也多少該知道,自從師父手握兵權又和陛下理念不合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後來種種血仇、積怨,雖然一直都沒有拿到明麵上來,但不代表我們忘記,更不代表京城忘記。
“更彆說,其中有不少簍子,都是你們捅出來以後,師父幫你們扛下來的!
“你們現在想躲,躲得掉嗎?
“師父他老人家,既然把衣缽給了師弟,就說明相信師弟能夠撐起來我們師門。
“他還年輕。
“所以需要我們這些當師兄、師姐的在後麵稍微撐一下,以師弟的成長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夠獨當一麵。”
“老四說的有理。”
汪直讚同道:“躲到哪裡,也不是個辦法,當年我們哪一個不是平民百姓,為什麼跟著師父,都彆忘了。”
“當然。”
房青雲話鋒一轉:“光我們說了不算,撐住一個師門,是很累的,願不願意撐住,還是要看師弟自己的意願才是。”
“萬一……”
程位有些擔憂地說道:“小師弟他不打算和朝廷鬥呢?畢竟對於他來說,和曹家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冒這個風險?隻要他老老實實聽話,放棄一些權力,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過幾日,朝廷對於北境之戰的封賞就要送到,咳咳咳……”
房青雲劇烈地咳嗽起來:“到時候,就知道師弟如何選擇了。如果師弟不願意走師父的老路,想過過安穩日子,隻要能護佑住孫璃師妹和不器,也算是足夠。
“至於我們,也老老實實聽候調遣,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
後院。
陳三石在院子裡,不斷變幻著麵容。
基本上,他的每一樣技藝都沒有落下,閒暇時候都會提升。
包括讀書技藝。
也包括當下正在進行的易容術。
從天涯海角回來後,他意識到一門隱藏修為的本領的重要性,因此就沒有停下來過,但是提升兩次,一直到大成階段,也都主要是對於外貌、氣息的改變。
好在,還可以破限。
又一次變換成完全想象出來的一個人的模樣後。
麵板終於浮動。
【技藝:易容術】
【進度:0/2000】
【效用:……,藏氣】
【藏氣】:掩飾修為。
當即。
陳三石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一種特殊的周天運轉方式,可以達到隱藏修為,迷惑敵人的作用。
他直接把法修的氣息,從煉氣初期壓製到歸零,然後喊凝香用探查術看他。
“凡人。”
凝香篤定地說道:“看不出你有任何吸收過天地靈氣的跡象。”
成了。
陳三石以後行事可以更加方便。
他收起靈珠,準備出門。
忽然間失去靈氣供應,昭昭像是做噩夢般從冥想當中清醒過來,一腦袋磕在桌角上,誒呦誒呦地叫了起來。
回頭要找個地方
這段時間。
每次修行的時候,千尋都會一起。
青鳥也會站在窗戶上蹭靈氣。
而且……
千尋的修煉速度很快。
陳三石用【觀氣術】看,白鵠馬體內的靈氣早就遠遠超異獸,看樣子都快要進入到靈獸的正式境界了,隻是暫時還不知道靈獸境界的劃分。
“千尋,送我上山。”
他騎上千尋,都不需要走正門,直接一躍跳過圍牆,很快就消失不見,直奔著羅天山脈而去。
弓箭都有了,就差一根弓弦。
三日後。
陳三石一路長途跋涉,來到羅天山脈的十二重深山。
煞脈封印之後,山林之間很快就恢複正常。
先前那些沾染到煞氣的毒獸,失去煞氣的供應之後,有相當一部分直接暴斃,隻剩下少數還活著。
由於巨蛇的體型太大。
他幾乎沒有費太大力氣就找到目標。
一眼看過去。
這條巨蛇的鱗片看起來如同漆黑的鎧甲,體型長達百丈,頭頂上方隱隱像是要長出犄角一般,也不知道是什麼血脈的蛇。
目測實力,大概在煉氣中期。
能在靈氣匱乏的東勝神洲,擁有如此修為,對於上山打獵的武者們來說,如果見到,確確實實很容易把它當成“龍”來看待。
“嘶——”
不等陳三石靠近。
巨蛇就察覺到敵意,嘶吼著主動靠近過來。
銀光一閃。
長槍現世。
真氣激蕩迸發,龍膽亮銀槍化作真龍呼嘯。
就在雙方馬上要碰撞到時。
那巨蛇的口中,忽地噴出一口濃鬱的紫色霧氣。
既然是獸,又有修為在身,已經不是凡俗畜牲,而是通靈性的妖獸,有些特殊的法門護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三石早有準備,一邊施展出厚土決。
但厚土決並非是無死角的全方位防禦法術,防禦範圍真的是一堵牆,因此隻是暫時擋住毒霧,隨後就朝著兩邊蔓延開來。
陳三石身形一閃,就靈活地騰挪到巨蛇側翼,而後一躍而起,真龍從天而降,撞開鱗甲之後,撕開皮膚、血肉,鑿碎骨骼,直接將其釘死在地麵上。
“嘶——”
巨蛇痛苦地咆哮掙紮起來。
“鏗——”
鎮嶽出鞘!
劍光一閃。
巨蛇龐大的頭顱,直接和身子分離,落地之後順著山坡“轟隆隆”滾落,過程中還在不斷地噴吐毒霧,接觸到毒霧的,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在頃刻之間腐爛枯死。
持續足足盞茶時間之後才停下來,方圓數十丈都徹底腐爛。
搞定了!
這條巨蛇也受到煞氣的侵染,肉是不能吃了,但是身上的各個部位,用來製作成彆的兵器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論是儲物袋還是儲物戒,都沒有辦法裝血肉。
能裝血肉或者活寵的儲物袋,價格要更加昂貴。
陳三石光是把它們帶下山,就費了一番功夫。
又提前讓千尋去叫人在羅天山脈外等著。
“好家夥!”
“大人!”
“你這是斬龍還是殺蛇?!”
“……”
最後。
足足十幾人。
推了十幾輛車,才把巨蛇帶走。
一進城,就引來數不清楚的百姓圍觀。
“龍!”
“陳將軍,殺了一條龍!”
“斬龍了!”
“……”
涼州城內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官道兩邊。
一座閣樓上。
正在和兩名官員飲酒的許文才見到這一幕,當即起身回到府裡,親手研墨提筆,用三天的時間,寫出了一個話本。
《白袍斬龍記》
隨後。
這套話本,就幾經周折,到了各個茶館的說書先生手中。
“卻說那一日!”
“師父孫象宗孫督師去世,白袍陳三石喝得酩酊大醉,爬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等到他醒來之時,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荒山野嶺之間!
“但見一條蛟龍,開口,說了人話!”
“他說……”
“……”
……
“真是離譜啊。”
陳三石路過茶館時,停下來聽了兩端,也不知道上山打獵,怎麼能給編成兩天兩夜都講不完的故事,而且十分曲折離奇。
最終的表達出來的觀點,是白袍天生不凡……
這種流言,是很危險的。
簡直是在害他。
這天。
陳三石終於得空,來到鍛造坊內,把提前取下來的蛇筋製作成弓弦。
這條巨蛇的材料,果然和靈獸沒有什麼區彆。
而且由於受到煞氣侵蝕的原因,蛇筋之上,一直流淌著難以祛除的煞氣,就連製作出來的弓弦都是黑色的,他又乾脆在弓身外麵包裹了一層蛇皮,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特殊效果。
鍛造坊內。
他提前就準備的有靶子,是一套玄鐵甲胄。
陳三石取出師父留給自己的箭矢,他在上麵塗抹過大蛇的毒液,催發之後就會化作毒霧,將其搭在弓上,而後緩緩拉動弓弦,調動自身的法力。
霎時間。
隱藏在蛇皮下的紋路陣陣亮起,通過弓弦吸收著法力,全部傳遞到特殊的箭矢之上,直到弓弦鬆開之後,赫然化作一抹黑色的流光。
“咚——”
輕而易舉地將玄鐵甲胄射穿!
而且……
攜帶著煞氣!
箭矢之上,也散發著毒霧!
煞氣、毒霧、真氣!
這箭。
就算是武聖擦著邊,也是非死即傷!
通體黑色。
陳三石就乾脆給它取名。
黑蛇弓!
“不錯!”
他還算滿意。
這張黑蛇弓,即便是在中品法器裡麵,也是絕對頂級的存在,眼下肯定是夠用了,想要繼續提升的話……
恐怕就需要弄到大澤坊市裡的那張金弓銀彈了。
路要一步一步走。
陳三石並不著急。
他收拾好東西,本來打算去處理今日的軍務。
結果剛到軍營。
就看到候公公領著一群錦衣衛在演武場上找他,旁邊是呂籍等諸多將軍。
基本上,所有的師兄弟都到齊了。
北境之戰的封賞,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威武侯呂籍,身先士卒,先後收複幽州鯉城府、朱陀關,之後攜帶重傷,與趕往支援的金吾衛、玄甲軍前後夾擊,大破蠻軍,殲敵三萬,俘虜五萬,戰功顯赫,特加授為特進光祿大夫,任涼州巡撫之職,賞金萬兩,綢緞兩千匹。
“臥龍許文才,坐鎮幽州,兢兢業業,後續戰事中屢立功勳,特加授為正二品資政大夫。
“……”
在血祭大陣結束之前,許多人都沒有用武之地。
但血祭大陣之後,尚且有十幾萬蠻族大軍在邊境。
後續參與圍剿這些人的將士們,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封賞。
隻是,都比較少。
畢竟說到底也沒有太大的功勞。
而且。
所有人都在等。
等著壓軸的名字。
想知道這次立下天大功勞,打得蠻人全部撤到陰山以北的人,會得到什麼。
終於。
在接連封賞十幾名將軍之後。
那道名字再次響起。
“武義伯陳三石,北境之戰開啟後,率領洪澤營八百斥候進入大漠,於虎丘山一帶斬敵過萬,生擒宇文相國。後,率領洪澤營一萬五千人深入大漠,背水一戰,斬殺四賢王宇文景溫,一舉拿下瑪瑙河流域,之後繼續北上,直抵蠻族大都,陣斬武聖五名,殺敵過萬,斬殺巫神教大祭司破壞陣眼,解涼州之危,之後封狼居胥,可謂是勇冠三軍,特此,加封為冠軍侯!另,加授正二品驃騎將軍,任督師之職。賞金二十萬兩,銀二百萬兩,綢緞萬匹。”
冠軍侯!
二十一歲的,侯爺!
不是世襲,而是憑借,功勳!
演武場上。
數萬將士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
最令人震撼的是最後一句。
督師!
督師之職!
不久之前,孫督師才當著幾萬將士的麵,把龍膽亮銀槍交到陳三石的手上。
想不到……
孫督師下葬沒有幾日。
朝廷的封賞就下來。
真的選擇陳三石當做新的督師。
陳將軍以後,便是陳督師了。
“好啊,你們聽到了嗎?”
人群當中,趙康等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咱家大人,已經是侯爺,再加上督師了!”
“督師管啥來著?”
“廢話,當然是啥都管!”
“軍政要務,總之看見啥,隻要想管就能管。”
“那不是土皇帝?”
“對對對,就跟皇帝差不多。”
“老朱,你給我閉嘴!這話在軍營裡說,你想讓大人有麻煩?!”
“行,那咱們晚上,去我家裡聊。”
“成,你準備好酒菜。”
“老朱我現在,不差錢。”
“……”
鄱陽的弟兄們很是興奮。
呂籍的臉上沒有表情。
其餘幾名師兄、師姐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京城那邊,竟然真的會答應,讓陳三石繼任督師之職,畢竟督師兩個字的份量,在北境實在是太重了。
然而……
太監候保的話還沒有說話。
“另!”
他頓了下,聲音變得更加嘹亮:“賜京城侯府一座!冠軍侯陳三石攜帶家眷,即日啟程趕赴京城!”
賜侯府一座。
即日,趕赴京城!
“這……這是啥意思啊?”
“不是才封的督師,怎麼就要去京城了?”
將士們小聲嘀咕起來。
“聽著意思,是以後要常駐京城?”
“那咱們呢?”
“到底怎麼回事?”
“邊境的軍伍,還歸不歸大人管。”
“是啊。”
“……”
“陳三石,還不接旨?”
地麵上。
陳三石麵如平湖。
但心中,卻是有一口氣。
他聽得明白。
這道聖旨是什麼意思。
所謂侯爺、督師,都隻不過是虛名而已。
最後的一句話,才是真正的目的。
什麼賜侯府,入住京城。
表麵上聽起來,是到了皇城外居住,徹底光宗耀祖,享儘榮華富貴。
但其實……
按照朝廷的規矩,在京城任職的官員,沒有旨意,是不得擅自離開的。
真要是到了京城入住,還能不能離開,就不是他說了算了。
這是一種變相的……軟禁!
他領著弟兄們拚死殺到蠻族大都,立下如此大的功勞,而皇帝老兒,反過來想控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