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灰溜溜回到家中,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恭候多時。
“殿下說,公子甫到京城,必然有許多不習慣,殿下令小人送來一個冊子……”
蔣慶之接過一看,竟是京城權貴圈的名錄。
好東西啊!
蔣慶之初到京城,堪稱是兩眼一抹黑。
“這算是京城英雄榜吧。”蔣慶之頗為歡喜。
未來的隆慶帝,果然是厚道。
此刻大明太子尚在,但蔣慶之記得這位太子也活不了多久,之後嘉靖就再沒立過太子。
這也給了朱載坖的兄弟景王朱載圳奪嫡的野心和機會。
事實上,嘉靖帝不喜木訥柔弱的朱載坖,更喜歡機靈鬼朱載圳。於是便讓二王比肩而立,待遇一致。
這娃,對我這個表叔不錯。
而且,要想補齊大明國祚何等艱難,蔣慶之必然會得罪無數人。
他唯有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在嘉靖帝駕崩後能與那些人抗衡。
但若是和未來的隆慶帝交好……
臥槽!
換了這個角度來看,蔣慶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朱載坖這娃也是個厚道人,登基後,他的潛邸老人,如高拱、張居正等人都得了重用。
此刻朱載坖還是個冷灶,沒人去燒。
蔣慶之苦笑,“殿下如此厚道……富城。”
“老奴準備好了禮物。”富城眉眼通透。
不愧是能在宮中打拚多年還能活著出宮的聰明人……蔣慶之心中暗讚,對自己讓富城擔任蔣氏第一任管家再無疑慮。
朱載坖封王後依舊還住在宮中。
此刻他和心腹內侍楊錫說話。
書房裡,楊錫站在書桌一側,微微彎著腰。此刻天氣不算熱,可楊錫白胖,愛出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道:“太子殿下先前令人送了景王硯台,陛下令人賞賜了景王一套書,這是誇讚景王愛讀書,愛上進呢!殿下好歹也多去太子那裡走走。”
太子朱載壡今年也才十三歲,可行事卻頗得嘉靖帝讚許。而朱載圳更是嘉靖帝的愛子。
唯有朱載坖一直不得嘉靖帝的喜歡。
朱載坖木然道:“景王母妃受寵,我的母妃卻被冷落。你讓我如何爭?”
“哎!”楊錫歎息,眼中多了傷感之意,“殿下莫要氣餒,咱們……慢慢來吧!”
“殿下。”這是有人稟告,“蔣公子來訪。”
“哦!”朱載坖想到了那個有趣的表叔,雙眸微亮,“請了來。”
蔣慶之進來,行禮。
“表叔免禮。”朱載坖笑道,隨即令人人給蔣慶之設座,上茶。
茶葉……普通。
蔣慶之喝了一口,對朱載坖的境遇有了了解。
這就是個爹不親,哥不愛的小可憐。
感謝了一番朱載坖的好意後,蔣慶之看似隨口問道:“殿下如今讀什麼書?”
“就是些經史典籍。”朱載坖的先生也普通,直至大婚出宮居住後,才有了高拱、陳以勤、張居正等名士為侍講。
朱載坖突然心中一動,說道:“近日我讀了一本閒書……”
這是試探。
蔣慶之笑道:“經史典籍也是人編寫的,莫非要奉為至寶,跪地讀書不成?為學之道,一張一弛。不可一味苦讀,那是書呆子,智者不為也!”
表叔看樣子不是迂腐之人啊!
蔣慶之看著他,“覺著我這個表叔少年就是秀才,定然刻板?”
朱載坖此刻還是個半大孩子,聞言赧然,“他們說表叔……讀書了得。”
說著,朱載坖繼續自己的問題,“書中寫到倭寇乃是大患,當嚴肅海禁,把沿海一帶漁民儘數遷徙至內陸,不給倭寇劫掠之機。如此,失去劫掠補給的倭寇自然退去。”
明代的風氣很古怪,早期嚴肅,比如說你瞎逼逼皇帝的事兒,弄不好被人舉報就會挨棍子。
到了嘉靖年間,隨著嘉靖帝隱入西苑,社會風氣豁然開朗。
在蘇州府,那些市井百姓就敢說嘉靖帝的笑話……還是帶色的。至於重臣們的各種傳聞,也不幸成為百姓佐餐的佳肴。
文人們更是肆無忌憚,各種編排隱喻朝中事,甚至敢於譏諷當朝君臣。
大夥兒都等著雷霆震怒,可沒想到,特麼的沒人管?
那還等什麼?
於是乎,大明的文化事業‘蒸蒸日上’
各種遊記,各種閒書……文人都以出書為榮,都以出文集為榮。
蔣慶之看了書桌一眼,上麵一卷打開的書籍,鎮紙還壓著。
朱載坖下意識的把鎮紙拿開,又覺得這是掩耳盜鈴,一時間竟然頗為窘迫。
可憐的娃!
蔣慶之歎道:“放特娘的狗屁!”
你竟這般粗魯?楊錫瞪大眼睛,然後看著自己主子,等待朱載坖的吩咐。
啪!
朱載坖一拍案幾。
要趕人!
楊錫站直了。
心中為主子感到惋惜……這麼好的一個奧援,若是能交好蔣慶之,請他在嘉靖帝那裡為朱載坖說些好話,好歹也能改善些境遇。
“說得好!”
朱載坖的眼中多了歡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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