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久後,張傳世才打破了沉寂:
“對了,大人,蒯良村的鬼案最終是怎麼回事?”
他與趙福生三人中途分離,期間險些身死,這樁案子對他來說如霧裡看花,等他脫險時,卻被告知已經了結,這會兒還沒弄清楚緣由。
範無救與武少春二人聞言也來了興致。
趙福生與蒯家四妯娌進屋問話時,他們並沒有同行,實際上並不知道村莊中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後來村莊的人全死了,時間重啟,再舉行了私刑。
之後發生的驚魂一幕將二人嚇得不輕,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也沒來得及細問,正好趁此時機詢問趙福生。
“莊四娘子當年——”
趙福生從莊四娘子當年與蒯五之間定親的緣由說起,提到蒯五父親意外慘死,導致這對夫妻還未成婚便成了怨侶。
之後莊四娘子生活困苦,意欲與人私奔,最終又改變心意,回到了蒯良村。
……
“後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她溺水而死後厲鬼複蘇,殺死了蒯、莊兩村的村民。”
“這莊四娘子真是傻。”武少春聽完過往,不由有些唏噓的道:
“她如果走了,便沒有這些慘事,又何必留下來送死?”
他的話引起了範無救的讚同,張傳世也點了點頭。
趙福生轉頭看向一邊,年幼的蒯滿周安靜的蹲坐在船中,神情麻木,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河麵。
但她一雙小手卻緊握成拳,牢牢壓貼在膝蓋上。
聽到‘莊四娘子’幾個字時,她的呼吸有了細微的變化,顯然這個話題令這小孩內心並不平靜。
“沒有人知道未來發生的事。”
趙福生淡淡的道:
“我們不是先知,怎麼可能預想得到以後。”
蒯滿周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過了頭來,趙福生向她露出笑容,她似是受到蠱惑,挪動著一雙小小的腳丫向趙福生靠近。
“更何況人並不是鬼,行事不是一板一眼的,也受情感、衝動等情緒影響。”
趙福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替她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
“有時候人的眼界、選擇都受限於環境,莊四娘子在當時折返回來,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自然也該由她自己承擔後果。”
興許從小生活在父母的忽視、打壓下,養成了莊四娘子一顆膽小怯懦的心。
與外鄉人的私通是她做過最大膽、最離經叛道的事。
一個被馴養乖巧後的人,已經沒有探索新世界的勇氣了。
和外鄉人私奔,恐怕是莊四娘子此生做過最不可思議的事,早將她的勇氣消耗光了。
且蒯良村民們曾經對她的幫助,令她的根已經生長在了這裡,無法踏出這樣的環境。
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既是一灘爛泥,可是卻又足夠熟悉,讓她害怕、絕望卻又充滿安心的。
相較之下,與外鄉人的未來是未知而忐忑的——沒有品嘗過甜頭的人,無法想像糖的甜美滋味,所以在當時的情景下,她選擇了退縮。
而村民們選擇了行私刑,導致了厲鬼複蘇,惹來了殺身之禍,也是蒯良村的村民自己要承擔的結果。
蒯六叔臨死前,明白了這個道理,已經極力試圖彌補大錯。
可他能力有限,仍使得與蒯良村臨近的莊家村遭遇了大禍。
不過村民們形成鬼夢後,能困住莊四娘子七八天之久,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唯一令趙福生對此感到不滿的,就是那被額外扣除的3500功德值了。
她忍下心痛的感覺,低頭看向蒯滿周,意有所指:
“所有的結果看似偶然,卻又是必然,沒有人能為此負責,應該承擔後果的都已經各自承擔了結果,付出了代價,沒有人有能力扛下所有的職責。”
說完,趙福生掌心用力壓了壓蒯滿周的頭。
“至於這樁鬼案怎麼了結的,”趙福生停了片刻,接著才道:
“滿周送給她娘的那一朵‘花’,使得莊四娘子選擇了留在她的身邊。”
“什麼意思?”
範無救傻傻的問。
“滿周已經是個馭鬼者了,她馭使了她娘,而鬼村的村民死後化為鬼花存在,與莊四娘子所化的厲鬼相伴相生、相生又相克,所以也一同棲息在了滿周體內。”趙福生解釋。
“……”範無救、武少春二人麵麵相覷,驚駭無語。
張傳世太過吃驚,甚至將手中的一隻船槳都落回入了水中。
他無意識的俯身往船弦外探去,手掌撥了撥水流,那落入水中的船槳詭異的在水裡打轉,底下一團黑影浮現,那脫手的船槳重新被水波推送著回到他掌心。
“莊四娘子可是災級的厲鬼,蒯良村的鬼夢能困住莊四娘子,也非同一般等級。”
趙福生笑道:
“按照朝廷鎮魔司的將領品階分級,如今的滿周至少算是鎮魔司中金將級彆的實力吧?”
“……”範無救臉上露出忌憚之色,下意識的挪動屁股遠離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孩子。
“她、她也是馭鬼者?”
武少春有些不敢置信,趙福生點了點頭,摸了摸蒯滿周腦袋:
“滿周之後也會是我們鎮魔司的人,是不是?”
張傳世有些不安,但忌憚的看了蒯滿周一眼,沒有出聲。
蒯滿周沒有出聲。
眾人說話的功夫,船已經離岸邊不遠,範無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麵對鎮魔司內突然多了一個實力強大的同僚這件事,轉了一下腦袋。
借著朦朧的天光,他似是看到了什麼,目光一下頓住,喊了一聲:
“大人,你看。”
說話時,他的手指向了岸邊。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遠處莊村下方的河岸邊竟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粗略一看,至少有二十來個人了。
那些人顯然也看到了河中漂來的小船,不停的衝眾人招手,還在大聲的吆喝。
張傳世奮勇劃船,待船離岸邊近了,範無救‘咦’了一聲:
“大人,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古建生?”
他眼睛倒尖,一下在人群中認出了一個熟麵孔。
趙福生定睛一看,隻見一個彪形大漢被眾人簇擁著,他穿了一件袒胸的對襟短褂,頭發梳在頭頂,戴了一圈青色的抹額,那臉上還殘留有可怕的疤痕,為他增添了幾分凶悍之色。
隨著小船靠近,他似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