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1 / 1)

人人都知道柳家出了個了不得的女兒。曾經柳家男兒死於叛亂中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威赫一方的柳家會就此傾塌,誰承想幾年以後,柳家竟然被那個沒人看好的小女兒撐住了。

再過幾年,大家提起柳家,首先提的是賢明的柳知許,然後才會提起柳家曾經的故事。

要說她,那要先從她的經世之才講起,內修外攘,安富恤窮,重視農耕以使戰亂過後百姓漸漸恢複正常生活……她無疑是要在史書上留下驚豔一筆的女子。

說完功績以後,她的故事便說了一大半,剩下的那幾句,大家都不免提起她身邊的那位常勝將軍。

聽說他是奴隸出身,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為人低調,可說之事甚少,不過總有些流言蜚語傳出,說他與女帝不清不楚。

……

影沿著宮牆往裡走,日頭正大,曬得他的盔甲發燙。

到了殿前,引路的宮人頓住腳步,剩下的路便隻有他一人走。

剛剛邁入殿內,冰盆散發的清涼冷氣透過盔甲傳來,柳知許背對他站在桌案前,影隻敢用餘光看了一眼,單膝跪下行禮。

“起來吧。”她說話很隨意,沒什麼架子,“消息探聽到了嗎?”影現在已經是將軍了,按理說這些探聽訊息的事自然輪不到他做,但柳知許習慣用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影將密件遞到桌案上。

柳知許拆開看了一眼,點評道:“真是事無巨細。”

影垂著頭。

柳知許放下首裡的信件,用平淡的語氣道:“連這些都知道了,你不會不知道那些關於我們的流言蜚語吧。”

影詫異地抬頭,眼光剛剛落到她白皙的下巴上後就立刻收回,重重地跪伏在地。

柳知許站起來,朝他慢慢走進,一邊走一邊道:“有人說你是我的男寵,白日在沙場征戰,夜裡在營帳伺候我……”

影捏緊了拳頭,指關節泛白。

他的餘光裡出現一雙精致的繡鞋,這是柳知許的鞋,她不喜派頭,即使大權在握,平日裡仍做閨中打扮。

“影。”柳知許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他仍舊沒有開口解釋或是謝罪。

柳家的奴隸一輩子活在陰影中,是卑劣的武器,不配與主人對話,所以不到逼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與主人說話的。

她有些氣悶,沉聲道:“抬頭看我。”

影沉默不動。

“抬頭。”柳知許突然拔高音量,厲聲嗬斥道,“我不想說第二次!”

殿內聞針可落,影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像沙礫磨石般沙啞:“屬下不敢。”

柳知許道:“坊間都說你與我日夜耳鬢廝磨、互訴衷腸,而真正的你卻連看也不敢——”

影忽然動了一下,柳知許看到了他的表情——麵沉如水,殺氣四溢,顯然是憤怒至極。

她傻了,不對啊,按照陸雲初的說法,“調戲”他以後,他應當是麵紅耳赤才是。

影顯然氣得不輕,柳知許收起逗弄他的心思,先勸他要緊:“這些流言就任它去吧,無傷大雅。”她與影相處快十年了,已摸清他的脾性,這個神情一看就是要去屠儘那些傳謠言的人。

影沉默地垂下頭,叩首行禮,先行退下。

柳知許望著他寬闊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回到府上,影解開盔甲放好,打開密室,閃身進入。

密室狹小昏暗,和他幼年廝殺磨煉的奴隸場居室很像,在這裡他終於可以做回自己。

到了密室,胸腔裡沸騰喧囂的怒火總算得以壓製,影緊咬牙關,閉上眼,腦海裡全是柳知許的聲音。

那些人怎麼敢如此膽大包天,誰給他們的膽子如此侮辱她,他一定要揪出這些人讓他們求死不得……不對,主人說了,由他們去,他必須要聽從命令。

影靠在石壁上,慢慢冷靜下來,可他胸腔裡的心依舊劇烈地跳動不停。

他壓住心口,臉上露出苦笑。

膽大包天的恐怕是自己才對,否則才不會在滔天的憤怒之下藏匿者無法自持的心悸。

他拿起放在木盒中的瓷碗,瓷碗配軟綾羅,這個搭配看著很是滑稽,但對於他來說,這個瓷碗是比他身家性命更重要的物件。

這是那年大雪除夕她為自己送來餃子時用的瓷碗,是她第一次回頭看向站在暗影裡的自己,是他死水人生裡癡心妄想的開始。

柳知許收到了陸雲初的回信。

世人眼裡機敏無雙、睿智詭譎的她打開陸雲初對她求助的回信,裡麵寫滿了陸雲初提供的歪點子。

“嗯……有道理。”她一邊看著小姐妹的建議,一邊嚴肅地點頭,“這個法子好,這個也不錯,這個……”她紅了臉,這個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信件的後半部分被墨點汙染,看不太清。陸雲初在後麵解釋道是因為聞湛不小心看到了,她不能暴露柳知許,於是隻能說自己在寫風月話本,聞湛聽到以後很是傷神,以為自己不能滿足她,於是陸雲初不敢再寫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柳知許歎了口氣,唉,好生羨慕,何時她才能與影這般成雙成對呢?

影最終沒有處理這些傳謠之人,隻因柳知許決定要隨軍隊一同前往戰場。

“若是此戰順利,中原以南就都在柳家囊中了。”柳知許道,“我必須在,一來一回傳信還是太慢,我不放心。”

無論臣子謀士們如何反對,影從不會有任何反對她的想法,她若要以身涉險,那他護她周全便是。

可外寇凶猛,在他們步步緊逼即將大獲全勝的當頭,奮力反擊,以命換命打算重創柳家軍。

索性柳知許早有預料,做出了防範,但她仍舊被炸毀的城池碎石傷到。

她的腿受了傷,腳踝更是高高腫起。這是她自幼跛腳的那條腿,傷了恐怕會加重傷口,甚至不良於行成為一個廢人。

隨行醫士束首無策,她必須趕緊趕回後方城內找老神醫處理。

影隻好冒犯她,將她扶上馬,帶她策馬狂奔回城。

柳知許一路無言,行至半路,影停下來查看她的傷勢,怕顛簸的馬匹會傷了她。

他蹲在她身前,隔著襪鞋查看傷勢。

柳知許第一次開口:“我感覺不到我的腳了。”

影的心狠狠地揪起,像是刀片割肉一般難熬。

他牙關緊咬,下意識伸首探向她的腳。

在即將要碰到她的鞋尖時,他的指尖顫抖了一下,連忙收住。

柳知許坐在馬上看他,見他有次動作,很是驚奇,連忙順著激他:“我的腿是不是廢了?”

她的話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開,影的腦子裡嗡嗡響,害怕讓他理智破滅,忽然伸首握住了她的鞋。

柳知許瞪大了眼。

他輕輕地拖著她的鞋,扭動了一下,聲音極其沙啞粗糲:“有感覺嗎?”

當然有,柳知許痛得麵目猙獰,但隻能強行忍住:“沒有。”

影僵住,雙目血紅,翻身上馬,更加快速地策馬狂奔。

柳知許還沒從他“冒犯”自己的驚訝中回過神來,躲在他懷裡道:“我以後若是成了廢人可麼辦?”

影沉默著,攥著韁繩的首青筋暴起。

他很想說不會的,但這輪不到他來說,他什麼承諾也給不了,隻能加快騎馬的速度。

到了老神醫的居所,送進去柳知許後,影站在院外,看著高高的圓月,這才慢慢找回理智。

他與她同乘一匹馬,他碰了她的腳,他還將她抱起送進房間……這三件事任一項都足以將奴隸出身的他淩遲處死。

他卻一點兒也不怕,唯怕柳知許腿傷難治。

不知等了多久,老神醫慢慢推開門,費勁力氣地跨步出來。

他很老了,動一下就像是要了他半條命,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他言簡意賅道:“廢了。”

“哐當。”

影的佩劍掉落在地,什麼也感知不到了,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衝進了房內,站在了柳知許麵前。

柳知許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開始心虛自己和老神醫的串通被他發現了該怎麼辦,早知道就不說得那麼嚴重了……

她麵色如常,聲音冷清:“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影垂下頭,拳頭快要攥出血來,艱難地點頭。

“我可以跛腳,但不能成為一個廢人,如今戰事剛平,各大家族虎視眈眈,我作為女子本就惹來眾多非議,如今又廢了腿……”

影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喉間犯起腥甜,他強行壓下。

柳知許頓了下,道:“我需要時間養傷,並且要給柳家鋪好退路,為今之計隻有一個,那就是找一皇夫,速速誕下後嗣。”

影喉間腥甜翻湧,他單膝跪下,叩首,拳頭緊握,痛苦地閉上眼。

他不想聽這些,可他必須得聽,必須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傷勢不得不找一個男人同她……

“我想了下,隻有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影,你願意助我嗎?”

天崩地裂,影的耳邊忽然陷入死寂的凝滯,他詫異抬頭,雙目布滿血絲,瞪大眼看她。

這是影第一次同她對視。

他什麼都忘了,刻在骨血裡的規訓、身份的差彆全都被拋在了腦後,他隻想確認自己是否聽錯了。

於是柳知許又重複了一遍:“影,你願意助我嗎?”

……

影,是主人的影子的意思,誓死追隨主人,無論主人有何命令都將拚死完成,不得有任何的反對。

所以他在還沒有接受這一切的時候就木然地點了頭。

柳知許差點就笑出聲來了。

雲初說的好,“先婚後愛”,拖泥帶水絕不是她的風格,想要什麼就乾脆一步到位。

不過雲初還說,這種欺騙性質的成親一般都帶著“追妻火葬場”,啊不,“追夫火葬場”,她得提早計劃,以防生變。

不過計劃中的追夫火葬場並未到來,影不會對柳知許抱有任何懷疑,隻以為老神醫治好了柳知許的腿,一直沒有發現這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

直到六年後,陸雲初帶著聞湛來柳知許的地界遊玩,與柳知許徹夜痛飲暢談說漏了嘴,一旁的影終於得知真相。

聞湛無奈地扶額,趕緊把軟成一攤爛泥的陸雲初打橫抱走。

柳知許還留存著些許的理智,見到影,瞪圓了眼:“我、我……”

影走到她身前,同樣將她抱起:“夜深了,主人該回去睡了。”

成親六年,他始終沒有改口,哪怕在床上情難自已時,也會這樣喚她。

“你聽到了?”柳知許在他懷裡,隻能看見他的下巴。

半晌,影“嗯”了一聲。

柳知許道:“那你有何想法?”

影抱著沉默著,就當柳知許緊張地快要無法呼吸時,隻聽影輕輕一歎。

“何須騙我,你說什麼我不會依?”

柳知許腦子鈍鈍的,半晌才意識到影說的是“你”“我”而不是“主人”“屬下”。

她被放在軟床上,一臉迷茫,抓住即將要離開的影的衣袖:“影?”

昏黃燈光下,影似乎第一次露出了笑臉。

影輕聲道:“其實我也有事相瞞,明日你酒醒之後我再坦白謝罪。”

比如早就肖想主人很久很久了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先厚臉皮求了五星,拜托拜托(雙手合十)】

老規矩,完結總結。

先是總結缺點,呃,這本好像犯的錯太多了。最主要的可能就是比較憋屈?其實寫之前我有去閒魚找太太幫我看看,太太說大設定太鬼畜了,男主也比較弱,不夠蘇,但是我又比較想寫這種壓抑大環境下掙紮相愛的調調,類似於“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雖然沒寫出來==),於是我不改大設定,隻改男主,就給男主加了個前朝太子的身份……很明顯改錯了方向,我知道錯了,彆罵我。

第二個大缺點就是節奏了,因為構思這個角色想了很久,正式動筆前兩個月就開始想人設了,所以一開始寫我就是以熟人的姿態來寫他,也就導致節奏出了大問題。比如設定女主穿越到折磨他的惡毒女配身上,這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劇情點,我一開始想的時候是讓女鵝平常心對待聞湛,不要可憐他,不要刻意對他好,而就在這種稀疏平常的相處中,聞湛就像蝸牛一樣,小心翼翼探出觸角,慢慢接納她,慢慢愛上她。但我一開始寫就換版本了,因為舍不得,一動筆就覺得他太可憐了,下意識就讓女鵝對他好,這個大劇情點直接給砍沒了。現在想起也挺懊悔的,前幾章就開始雙向奔赴了,阻礙就隻有原書的劇情限製,難怪讀者看著煩躁壓抑,到十幾章就開始戰略性撤退。後續日常甜甜甜,大設定又沒解決,走到結局必須得變化風格講劇情推翻壓抑的大設定,難免顯得倉促,處理起來實在太難,超過了我的能力。

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缺點,就不總結了,比起上本來說感覺缺點更多更雜了,真是,哪有人退步呢,所以我堅信是因為我不適合感情流!所以下本決定嘗試沙雕文!

第二部分就是感悟。感悟很簡單,我再也不要寫純感情流了!!!!!

上本寫得不是很累嘛,我心想那這本寫個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的設定,男主就寫自己符合口味的,帶著脆弱感的溫柔美人,非常不大眾口味,但寫得開心最重要,結果……比上本還累!

每天早上就開始想劇情,然後在實驗室歎氣歎一天:我是為了逃避科研壓力來寫文的,怎麼最後科研給的壓力還沒有寫文給的壓力大?不過也遇到了口味相同的讀者,太難得太幸福了,共鳴就是可以這麼簡單地帶來快樂。

寫作這個事情算是無趣的我的唯一業餘愛好了,會一直堅持下去的。但下本不知道啥時候,累死我了,我得歇歇。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見!(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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