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榮在部隊待了這麼多年,對顧營長是再了解不過了。顧營長嚴肅、果斷、在戰場上無所畏懼,是個在前線毫不退縮的好戰士,更是個讓他們安心的好領導。
在他看來,這樣的軍人,回到家肯定像自己一樣當大爺,甚至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沒想到,顧營長在洗碗!
雖然不太擅長,乾得不利索,可他就真這麼心甘情願地待在廚房裡!
孟光榮實在看不明白,就守在自家窗口看,看了好久,終於見顧營長的嬌媳婦來了。
他對沈翠珠說道:“你看,他媳婦這不就來了嗎?顧營長是男人,怎麼可能乾這種活!”
沈翠珠也走過來,順著孟光榮的視線望去。
楚婉是真進廚房了!然而,再仔細看了看,人家媳婦雖然是來了,也還是什麼都不乾,歇著呢。
小倆口站在一起說話,膩歪著呢。
沈翠珠更羨慕了。
原來在軍營中,不是沒有嬌滴滴小媳婦,是沒有像顧營長這樣疼媳婦的好同誌!
大家都是從農村來的,自己要像老黃牛一樣乾活,人家隻做一桌飯,顧營長就心疼得不得了,把洗碗的活兒都包了!
沈翠珠歎氣轉身。
身後傳來孟光榮的聲音:“記得把衣服洗了,明天要穿的,要不乾不了!”
“自己洗。”沈翠珠丟下這麼一句就回屋了。
孟光榮一臉莫名,再看看顧營長的屋,搖了搖頭。
顧營長這麼寵著媳婦,可不是什麼好榜樣!
不過,人家是營長,自己能說什麼呢?隻能下回把窗戶關嚴實點了,要不自家媳婦會鬨的。
……
“什麼?”顧驍正在洗碗,水聲稀裡嘩啦的,沒聽清楚婉說了什麼。
楚婉抿了抿嘴,更難開口了。
剛才隻是一時腦熱,才不迂回地問起歲歲媽媽的事,現在他就這麼盯著自己看,她一股子的勇氣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在寧玉村時,因心動,也因想要徹底擺脫那個地方,她沒有多想,決定跟他離開。
楚婉很喜歡軍區大院,這裡有他們的家,丈夫體貼、孩子們可愛,院裡的嫂子們雖然也愛打聽,可都是人之常情,而且帶著善意。
但過得舒坦了之後,她在意的多了,想要的似乎也多了。
當年她對聶勤是沒有感情的,即便傳來他的死訊,也隻是為一個這麼好的人早逝而感到惋惜而已。
可他呢?他都和前妻有兩個孩子了,一定是曾經深愛過的。
顧驍就這麼看著楚婉,也看見她眼底的黯然。
碗已經洗好了,他甩了甩水珠,往邊上放好,轉身看著她:“怎麼了?”
兩個人的距離又近了些。
楚婉垂著眼簾,許久之後才抬起頭,裝作滿不在乎地重複一遍:“歲歲長得這麼可愛,是像她媽媽嗎?”
正在客廳自顧自旋轉奔跑的歲歲用光溜溜的小腳丫一個“急刹車”,頓住腳步一看,哥哥也在偷聽楚婉姐姐和顧爸爸說話呢!
小團子歪著腦袋,眼睛都亮了起來。
顧驍沒想到楚婉會問起包小琴的事,平日裡,他幾乎不會在兄妹倆麵前提起她。雖然莫奶奶能理解對方的不易,可他不能,他認為,包小琴想要離開,大可以提出來,而不是找一個深夜,帶走家裡的糧票布票,以及老人家辛辛苦苦攢的錢,偷偷溜走。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三年前來到寧玉村時,安年脆弱無助的神情。這孩子原本也像歲歲那樣活潑外向,是因為親生母親離開時他已經三歲,深知自己被拋棄,才變得敏感孤僻。
“像的。”顧驍說,“安年和歲歲都和他們媽媽長得像。”
“那他們媽媽現在——”楚婉斟酌了好久,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對方是不在了,還是和他離婚了?
可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歲歲已經“噠噠噠”跑過來:“楚婉姐姐,歲歲有媽媽的照片!”
歲歲肉乎乎的手上,拿著一張照片。
顧驍抬眸看了一眼,這是當年媒人給紀洪廣介紹對象時拿來的。後來小家夥在莫奶奶家裡玩,不小心找了出來,就一直帶在身邊。
“這就是我媽媽啦!”歲歲軟聲道。
楚婉一愣,接過歲歲遞來的照片。
相片中的她,一雙眼睛狹長,微微上挑,有點媚,唇角的笑容揚起,雖不是多麼令人驚豔的美,但很特彆。
這是就算在路上看見,都會讓人忍不住多瞧幾眼的長相。
“好看。”楚婉溫聲道。
歲歲用力點頭,認真道:“媽媽還會回家的!她一定也很想我和哥哥!”
楚婉又怔了一下。
所以是離婚了?
“是嗎?”
“是呀,爸爸說的。”歲歲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蛋,眨巴著眼睛看向顧驍,“對不對?”
一直以來,顧驍都沒在兩個孩子麵前數落過他們母親的不是。
即便他們都從村民以及軍區大院家屬們的口中聽到些隻言片語,但到底是孩子,心中總是對母親藏著一分希冀的。
顧驍心思不細膩,可也不忍心孩子們失望。
“對,媽媽很想安年和歲歲。”顧驍蹲下,將歲歲抱起來,語氣溫和,“我們去把照片放起來,好不好?”
“好哇!”小團子軟乎乎地喊,“楚婉姐姐一起!”
顧驍抱著孩子,站在廚房門口等楚婉。
“你們去吧,我把碗筷上的水珠擦乾淨。”楚婉的聲音悶悶的。
等到父女倆走了,她的腦袋耷拉下來。
孩子們的媽媽隨時都有可能回來,而且他似乎,很歡迎!
……
楚婉早早就躺下來了。
她把被子一蒙,腦袋往被窩裡縮,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晚上很長的時間門,楚婉就這麼躺在床上,在被窩裡覺得悶了,又鑽出腦袋感受一會兒新鮮空氣,盯著天花板看一陣,又垂頭喪氣地鑽回被窩裡去。
不管怎麼樣都睡不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開門的聲音。
顧驍以為她睡了,動作很輕。
直到他掀開被子,看見被窩裡眼睛瞪得像銅鈴的她。
顧驍:?
他躺在她身邊,聲音溫潤好聽:“是不是做了一桌子菜,有點累了?”
楚婉不出聲,安安靜靜的。
他又說道:“這麼辛苦,下次就不做飯了。”
楚婉抬起眸看他。
他眼底的溫柔和真誠都是做不了假的,所以才讓人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妄想。
娶她回家,究竟是因為喜歡,還是搭夥過日子?
隻是需要一個人,幫他把孩子們拉扯長大嗎?
楚婉有些委屈,又覺得自己有些貪心。
“我要睡覺了。”她的聲音小小的。
……
這些天,楚婉不對勁。
就是心思再不敏銳的人,都能察覺到這一點。
在此之前,顧驍沒有哄女孩的經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氣了,隻好向歲歲打聽。
歲歲歪著腦袋:“楚婉姐姐好開心哇!”
“她理你嗎?”顧驍問。
“楚婉姐姐當然理我啦!”歲歲說,“她最喜歡我啦!”
顧驍皺了皺眉:“她怎麼不理我?”
歲歲不知道,但小小的她,也想用自己聰明的腦袋瓜子幫大人解決問題。
她撓了撓頭,幫顧爸爸排憂解難:“可能她不喜歡你吧。”
顧驍:……
他怎麼會想到找歲歲討教的?
“不會,她喜歡我。”他一本正經道。
顧驍仔細考慮,這些天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回想過後,他想起,就在那天吃晚飯的時候,她都還好好的。
“是不是我洗碗的時候惹她生氣了?”顧驍問。
“因為爸爸洗好了碗沒有擦水珠!”歲歲恍然大悟。
顧驍也悟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吃完晚飯就搶著洗碗,洗完碗,碗底和盤底的每一顆水珠都不能放過。
但他們之間門還像是隔著什麼,他決定找她好好談一談。
趁著孩子們去後院玩,顧驍攔住楚婉。
“你怎麼了?”他關切地問。
楚婉這兩天的想法也很複雜。
每當想和他近一些的時候,總會想到他和歲歲看著那張照片時溫柔的模樣。歲歲是孩子,孩子想念媽媽是應該的,可他算怎麼回事呢!
楚婉不會爭搶,也不願意和任何人起衝突,隻能在心底默默地安慰自己,二婚嘛,就是這樣的。
但是,整個人就是提不起勁兒來。
此時,她忍不住問道:“如果安年和歲歲的媽媽回來了,那怎麼辦?”
顧驍愣了一下,難道這些天她就是為這事不開心嗎?
仔細一想,他竟然從來沒有和她討論過照顧歲歲和安年的問題。
他回過神,說道:“楚婉,是不是因為當時沒有和你說清楚?我是一定要照顧歲歲和安年長大的,就算他們媽媽回來了,也是一樣。”
楚婉:……
莫名其妙。
她是想問,孩子們的媽媽回來,她是不是就要被迫離開了?
……
這番雞同鴨講,持續到顧驍接到臨時任務的那一刻。
雖然知道他很忙,也經常會接到任務,可真到他要離開的時候,楚婉還是懵了。
他說這一趟,可能要離開個五天。
五天的離彆!
一時之間門,她放下亂糟糟的思緒,心中隻剩下不舍。
楚婉幫他收拾好要帶的東西,送他出門。
孟光榮是要和顧驍一起走的,這會兒已經在門外等待了。
他喊道:“顧營長!”
“我該走了。”顧驍說。
“等一下。”楚婉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角:“任務危險嗎?”
他笑了笑:“不會。”
話音落下,她漂亮的眉還是微微擰著。
顧驍輕握住她的手。
這不是第一次接到臨時任務,但卻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牽掛著。
“就隻是去淩城參加會議,再幫忙帶一帶淩城山區一個新兵團的操練而已。”顧驍解釋,“真的不危險。”
直到這時,楚婉的眉心才緩緩舒展開:“真的嗎?”
“真的。”顧驍說。
站在不遠處等待的孟光榮一臉不敢置信。
這真是平時多說一句話都不耐煩的顧營長嗎?
哄媳婦的時候,多有耐心啊!
“這些天我不在,如果一個人照顧不了安年和歲歲,就請方主任幫忙。”
“好。”
顧驍轉身要走,但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家了,她會等著他回家。
“去吧,彆擔心。”楚婉軟聲道。
可是,她話音剛落,忽地見他回頭,長腿一邁上前。
被擁入懷中的時候,楚婉還是懵的。
她紅著臉,想要將他推開,小聲道:“彆人看著呢,影響不好。”
“沒人。”現在還早,就算是家屬院的軍屬們也還沒出來。
小倆口旁若無人地擁抱了一會兒。
她終於不再推開他,柔軟的身體依偎在他的懷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再分開的時候,楚婉的臉頰上多了一抹緋紅。
孟光榮:……
沒人?我不是人嗎?
……
顧驍不在家,楚婉就得獨自照顧好孩子們。
雖然他走之前提醒,可以把孩子們送去給方主任照顧,可實際上,楚婉不覺得累。
在寧玉村時,她頂著大太陽上工下地,一刻都不能閒著,那是真的辛苦。現在隻不過陪著安年和歲歲玩而已,才不吃力呢。
如果沒有這倆孩子,她反倒會覺得空落落的。
顧爸爸不在家,最開心的莫過於歲歲了。
小團子都不用搶,就可以拉著楚婉姐姐陪自己睡覺。
“歲歲要聽故事嗎?”
歲歲眨了眨眼睛,胖乎乎的手臂抱著楚婉的胳膊,用力點頭。
溫柔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門。
安年起床上廁所,經過歲歲的房間門門口時,聽見好聽的故事。
他揉了揉眼睛,停下腳步。
他也想進去,可是,後媽是不是不會同意?
一個故事講完了,歲歲意猶未儘。
她有些困,卻舍不得睡:“楚婉姐姐,歲歲從來沒有聽過故事。”
“以前沒有人給歲歲講嗎?”楚婉柔聲問。
“沒有哇,哥哥也沒有聽過。”歲歲說。
楚婉笑了笑,將孩子額邊柔軟的發絲撥到耳後:“那從明天開始,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講一個故事,我們把哥哥也邀請到房間門裡,好不好?”
“好呀!”歲歲點點頭,終於抵擋不住困意,窩在楚婉的懷裡,靜悄悄地睡著了。
屋外的安年也乖乖地回到自己房間門,將被子蓋好。
他用力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但是怎麼都睡不著。
好期待明晚的故事時間門啊。
……
此時的楚婉,已經想開了。
她用了這麼些天的時間門告訴自己,彆在意顧驍的過去。
他不是拎不清的人,既然已經離婚了,就算孩子們的媽媽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而她真正冷靜下來之後,也終於想明白了,就算他前妻真回來了,自己也沒什麼難過的。
她可以走,沒必要賴著。
雖然肯定是舍不得的,可她都已經覺醒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委委屈屈的。
麵對自己不願意的事,就得說出來,這還是顧驍教她的。
而且,這些都隻是最壞的情況。
實際上,他們相處得很好,那天他離開前的擁抱就可以證明啊。
楚婉腦補了這麼一連串問題,想開了。
想開之後,她就踏踏實實過起小日子。
“楚婉姐姐,我和哥哥可不可以陪你一起去買菜哇?”上學之前,歲歲拉著她的手撒嬌。
“你們想去買菜嗎?”楚婉問。
歲歲回頭看看哥哥,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後,用力點頭。
“好。”楚婉笑了笑,“下午接你們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買菜。”
楚婉不知道這倆孩子怎麼突然對買菜產生了興趣,但還是答應下來。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捉摸不定的,想一出是一出。
到了時間門,托兒所門口都是等待接孩子放學的嫂子們。
歲歲和安年一眼就認出站在人群中的楚婉。
用歲歲的話來說,楚婉姐姐這麼好看,一下子就看出來啦!
兄妹倆之前買過菜,是跟方主任去的,此時帶上楚婉,就輕車熟路。
楚月就是在楚婉去買菜的時候到的家屬院。
其實她昨晚就到軍區了,十幾個小時的車程,累得她腰酸背痛的。祁俊偉沒辦法出來接她,她就自己再坐車顛簸幾個小時,終於到了軍區。
祁俊偉不是營長級彆的軍人,隻能住普通的單人宿舍,不過小倆口小彆勝新婚,心中也是滿足的。
今天她睡到中午才醒來,又在宿舍床上躺了許久,下床的時候,已經下午三四點了。
祁俊偉抽空回宿舍看了她好幾趟,笑她真是個嬌小姐,還說家屬院裡的嫂子們早就已經忙過一輪,連飯都做兩頓了。
楚月聽了,心裡就在想著,楚婉也是這麼辛苦的嗎?
梳洗打扮過之後,她向祁俊偉問了家屬院的路,決定去找妹妹。
家屬院又大又氣派,外麵還有門衛,和自己住的宿舍相比,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但楚月相信祁俊偉,也相信他們的未來。
“同誌,你來找人的嗎?”小院裡的王嫂子問道。
楚月上前幾步,笑容斯文,大方道:“阿姨,我是祁俊偉的愛人,來找楚婉的。”
王嫂子一聽,立馬就不高興了。
家屬院裡年輕的小媳婦不少呢,平時看見她都是喊一聲王嫂子,就連梁副團長姑娘還沒出嫁的時候,也不喊她阿姨啊!
這一喊,年歲都上來了,誰樂意呢?
王嫂子的語氣冷淡了些:“哪個祁俊偉?”
楚月的臉“唰”一下就紅了:“是祁排長。”
“不認得。”王嫂子說,“你找顧營長的愛人做什麼?”
楚月的臉頰還在發燙,小聲道:“楚婉是我的妹妹。”
“妹妹?”王嫂子驚訝道,“兩姐妹都嫁到成灣軍區來了?”
楚月點點頭:“我們是雙胞胎姐妹。”
“顧營長的愛人剛才接了孩子,說要帶孩子們去買菜了,你去問下門衛具體的位置。”王嫂子說。
等楚月走了,院裡另外一個嫂子說道:“她剛才說和顧營長的愛人是雙胞胎姐妹?一點都不像啊。”
王嫂子沒接這話,撇了撇嘴:“那還是她妹妹討人喜歡。”
楚月沒想到大院裡的人這麼不好相處。
她平時是懟天懟地的性子,但因為人家隻是冷漠了些,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楚月收拾好心情,問了門衛平時大院裡的人都是在哪兒買菜之後,決定先去找楚婉。
一路上,她為楚婉感到委屈。
頭一次結婚,嫁的雖是正經單位的男同誌,但對方在結婚當天就沒了,楚婉被迫留在婆家,乾的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平時還被人數落晦氣。
第二次結婚,對方是營長,可她依舊辛苦,得當後媽拉扯兩個孩子長大,買菜做飯什麼都不能落下。
做女同誌就得這麼辛苦嗎?楚月覺得不見得,畢竟自己也是小姑娘,結婚前被父母寵上天,結婚後又被丈夫寵上天。
是楚婉的運氣,確實不太好。
楚月就這樣想著,還沒走幾步,看見一道嬌小纖細的身影。
“楚婉!”她喊了一聲,趕緊小跑上前。
本以為會看見熬得憔悴的楚婉,可沒想到,她回頭時,竟還是這麼好看。
看見姐姐,楚婉怔了一下。
而楚月則望向她身邊的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的模樣都很可愛,穿著也比她過去在自家職工大院裡見過的孩子都要講究。
隻不過,這麼小的孩子,應該很不讓人省心吧?
尤其是那個男孩子,板著小臉,平時是不是會欺負楚婉?
“楚婉姐姐,我來拿大南瓜。”歲歲攤開兩隻小手,說道。
“不好。”楚婉勾了勾歲歲的鼻尖,“南瓜比歲歲的肚子還要大,你拿不動。”
“歲歲可以的!”小不點挺起圓滾滾的小肚子,“頂在小肚子上,能抱得動!”
楚婉失笑,隻當孩子貪玩,就讓她試了試。
然而,正當她將南瓜交給歲歲之後,一直沒出聲的安年也走過來,一聲不吭,將她手中裝菜的籃子拿走了。
“安年,這——”
“爸爸說啦,哥哥是大孩子,在家裡要幫忙做事!”歲歲奶聲說完,怕楚婉要將自己懷裡的南瓜搶走,踢著小短腿就追上哥哥的步伐。
兩個孩子往家屬院跑去。
楚婉這才知道,原來倆孩子一早說要跟自己去買菜,是為了幫忙的。
這一幕,也恰恰好被楚月看了個清楚。
楚月沒想到這倆孩子居然是懂事的,買個菜,竟連菜籃子都不讓楚婉提……
“楚婉,我和俊偉結婚了,這次是來探親的。”
“待多久?”
“十二天左右吧。”楚月說道。
兩個人一路走著,楚月又說:“可以去你家參觀一下嗎?”
楚婉過去和楚月的感情很好,就算對原劇情中的姐姐很失望,但到底隻是原劇情,還沒有真實發生過,總不能因為這個就和她斷絕來往。
父母的偏心是真的,可姐姐在她的童年時期,是給了不少溫暖的。
“可以啊,就在前麵。”楚婉說。
“上次你沒說,原來顧營長家裡還有兩個孩子。”楚月走在她身邊,問道,“他們多大了?”
“一個三歲,一個六歲。”
楚月“哦”了一聲:“當後媽是不是不容易?”
“還行。”楚婉說,“安年和歲歲都很聽話的,我也沒覺得自己是後媽。”
“剛才聽見了,小女孩喊你姐姐。”楚月俏皮地笑了一下,又說道,“楚婉,還是你厲害,我真不敢想,當後媽是什麼感覺。就算是自己生一個小孩,我都不敢想象。畢竟,我覺得自己也隻是個孩子。”
她這麼說,楚婉就接不上話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楚月突然說道:“楚婉,以後我也要隨軍的,我們是親姐妹,多少有個照應。如果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可以來告訴我,我會護著你的。”
楚婉:……
可是她真的過得挺好,怎麼辦?
“暫時沒有不開心的。”楚婉說。
楚月的嘴角抽了抽。
以前怎麼沒覺得楚婉這麼嘴硬呢?
姐妹倆一路說著話,終於到了家屬院。
楚月認出剛才的王嫂子,小聲嘀咕道:“這個人,特彆不好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楚婉說:“不會啊,王嫂子很好的。”
楚月都快要受不了楚婉了。
這嘴,越來越硬!
“小楚!”王嫂子笑嗬嗬地喊了一句,“回來了?”
“回來啦。”楚婉的聲音軟軟的,笑著說。
“這幾天顧營長不在家,你一個人要是忙不過來了就來喊我們幾個幫忙,彆客氣啊。”王嫂子又說。
邊上幾個嫂子也都附和起來。
“就是,你一個小姑娘,之前都沒帶過孩子,突然一個人帶倆,哪吃得消。”
“儘管找我們,我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楚月傻了,愣愣地看著楚婉和幾個嫂子們寒暄。
剛她自己來的時候,幾個嫂子分明是很不客氣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好像她們的丈夫是軍官,自己的丈夫是排長,這中間門就隔著鴻溝似的……
可現在,她們對待楚婉,就變得不一樣了,溫和、友善,帶著照顧的語氣。
楚月的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營長和排長得到的待遇,總歸是不一樣的啊。
楚月一直沒吭聲,也沒人搭理她,等到楚婉和嫂子們說完話了,才跟著一起回去。
“楚婉,妹夫不在家嗎?”楚月問。
楚婉點點頭:“再過幾天就回來了。”
楚月終於找回自己幾乎要消失得蕩然無存的優越感。
她皺起鼻子,說道:“怎麼這樣啊?你是他娶的媳婦,他都不管你的嗎?就把你和兩個孩子扔在家裡……”
“俊偉平時最在意我的感受。”楚月搖搖頭,又覺得這樣說不好,像是在攀比,又喃喃道,“等妹夫回來,我得幫你說說他,娶媳婦回家是為了寵著的,又不是給孩子娶一個後媽……”
楚月這樣說著,心中雖開始為楚婉感到不值,卻也釋懷多了。
對,等妹夫回來,她這個做姐姐的,得幫楚婉說幾句公道話。
……
顧驍來到淩城總團的每一個晚上,心中都記掛著家裡。
擔心楚婉一個人睡覺會害怕,也擔心安年和歲歲不聽話,她一個人拿他們倆沒辦法。
淩城總團的住宿環境沒這麼好,他們一行人過去,宿舍不夠,作為營長和副營長,顧驍與齊遠航不給兵團添麻煩,提出湊合著住一屋。
顧驍和齊遠航當年一起念的軍校,後一同上前線,輾轉被調到成灣軍區,任營長和副營長。
“等我睡著了再睡,要不我會被你打呼聲吵醒。”顧驍說。
齊遠航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以前也打呼,你怎麼不說?”
過去顧驍以為大家都一樣,睡著之後鼾聲能掀翻屋頂,可有了媳婦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小姑娘睡覺是安安靜靜的,才不像他戰友那樣。
這兩天,他睡到半夜都能被齊遠航的打鼾聲吵醒,心裡更加想家了。
“以前沒發覺你這麼吵。”顧驍說。
齊遠航:?
被嫌棄了?
身邊娶了媳婦的戰友都像是變個人,一時之間門,齊遠航開始好奇,在上鋪翻了個身,向顧驍打聽起他的新婚生活。
聊起楚婉,顧驍的語氣溫和了些。
突然之間門,他想起自己向歲歲討教的問題。
“就是這兩天,她有點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不高興了。”他說。
齊遠航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些天,顧驍也想明白了,對這件事的思路變得清晰。
他想著,應該是在她問過孩子們母親的情況之後,狀態變得不對勁的。因為後來,她又問了一次,如果孩子們母親回來該怎麼辦。
顧驍猜測,是不是楚婉不願意照顧兩個孩子們,但直覺又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是結婚之後,發現並不想跟他在一起,後悔了嗎?
“你媳婦和孩子相處得好嗎?”
“和歲歲處得好,和安年——不好不壞,互不打擾。”
“肯定不是不想照顧兄妹倆,要不早怎麼不說?”齊遠航頓了頓,又說,“不過她怎麼突然問包小琴的事?”
“不知道。”
齊遠航皺了皺眉,忽地意識到什麼,把腦袋挪出下鋪床沿,衝著上鋪的顧驍說道:“她該不會以為兄妹倆是你生的,包小琴是你前妻吧?”
顧驍懵了,一下子坐起來。
“怎麼可能?”
齊遠航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手電筒,“哢嗒”一下點亮,指著上鋪:“你有沒有和人家好好聊過幫紀連長養孩子的事?”
顧驍一臉疑惑:“寧玉村的村民知道,家屬院的嫂子也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
“你媳婦當時的處境,村民會和她提這事嗎?”
“至於家屬院的嫂子們,無緣無故說紀連長犧牲的事乾什麼?”
“你倆都結婚了,還沒提過撫養倆孩子的事,讓人家自己猜嗎?”
顧驍終於被點醒了。
難怪她提了好幾次包小琴,難怪她看著委委屈屈的,原來是誤以為他有一個隨時會回來的前妻!
“完了,我怕歲歲傷心,當著楚婉的麵看了包小琴的照片,看得很認真。”
“她會不會覺得我很想念‘前妻’?”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齊遠航眯起眼:“她也不問,你也不說?”
顧驍為自己和媳婦正名:“她問了,我也說了。”
就是一個沒問到點子上,一個沒說到點子上……
“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回去的時候解釋不就行了?反正隻是誤會而已。”
“到時候才解釋,她不是白白傷心這麼多天了?”
齊遠航“嘶”一聲。
看著人家傷心這麼多天,還是什麼都沒猜出來。
早乾嘛去了!
“要不先發一封電報回去?”顧驍還在自顧自地說。
向來嚴厲、受人敬畏的顧營長難得反常,完美詮釋了“歸心似箭”四個字。
齊遠航仰天長歎。
看彆人是恩愛、羨慕,看自己———都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