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沒見過這麼大的家屬院,但她心裡頭想著,軍區大院也就是外邊看來氣派一些,真進去了,就和她們倆娘家沒什麼區彆了。
從小在雙職工家庭長大的楚月,和楚婉的家庭條件是一樣的,隻不過她是被父母寵著,被鄰居、朋友捧著長大,如今結婚了,丈夫又如珠如寶一般對待,因此她覺得自己和彆人不一樣。
她驕傲、自信,是天之驕女一般的存在。
可是,直到站在楚婉家門口,她才發現,娘家的職工大院和軍屬大院壓根沒有可比性。
“楚婉,你們家怎麼和其他人家都不一樣?”楚月問。
部隊給顧營長分配的房子,是一間青磚瓦房,屋外有一個小院,他們剛搬來沒多久,還沒收拾,可這麼寬敞的一塊地方,想做什麼都不用被拘著。
楚月說的“不一樣”,還有一點,這屋子是兩層樓的。
兩層高的小樓,看著非常體麵,進屋之後,廚房、客廳、臥室還有幾間客房,要什麼有什麼。
雖然楚婉沒有炫耀,可楚月自己去轉了一圈,甚至還看見上二樓之後,有一扇小門,推開門,有一個露台。
這露台看著就舒適,在這裡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都是浪漫的事。
一對比,她娘家那房子就沒得看了。
怎麼比呢?這裡是部隊給軍官安排的家屬房,而她們的娘家,隻不過是因父親的工作是中學老師,而從職工大院裡發了一間小房子給他們而已。
甚至在楚婉下鄉之前,家裡連一個多餘的房間都沒有,姐妹倆擠在一起,從小住到大。
“楚婉,你家真漂亮。”楚月有什麼說什麼,此時神色蔫蔫兒的,不再像之前那樣神氣。
楚婉也很喜歡他們的小家。
不管是小院還是家裡,她都還沒有好好布置過,看著空落落的,那天本來想好好收拾一下,但顧驍讓她等一等,等他休假時再一起裝扮他們的家。畢竟布置新家要費很多心思,有臟活累活,也有重活,她一個人搞不定。
見妹妹沒接話,隻是隨她參觀,楚月勉強地牽了牽唇角。
楚婉和小時候一樣,總是安安靜靜的,從來不炫耀。可她倒是寧願妹妹炫耀一番,這樣自己心裡還好受一點。而不是像現在似的,楚婉對現在擁有的一切習以為常,而自己卻大驚小怪的,像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楚月伸了個懶腰,裝作不經意道:“好累,昨天坐了將近一天的車,回來睡到下午都還是腰酸背痛的。來軍區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俊偉心疼我,非要讓我買軟座的車票,要不然我就遭殃了。”
說到祁俊偉,她故作埋怨地搖搖頭:“他真的太浪費了,軟座和硬座貴不少呢。”
楚婉不喜歡和人起衝突,也儘量不讓人難堪,但這不代表她什麼都聽不懂。
聽著楚月這番語氣,她覺得怪沒勁的。
“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楚婉說,“我也要做飯了。”
楚月被她一噎,傻住了。
她不留自己吃飯嗎?
“楚婉姐姐,我們一起做飯哇。”一直在客廳狂奔的歲歲奶聲奶氣地喊著。
楚婉忍不住笑了。
她實在不明白,客廳這麼空落落的,什麼好玩的都沒有,小團子自己跑得團團轉的,圖什麼樂子呢?
“好。”楚婉牽起歲歲的手去廚房。
“哥哥也要去!”歲歲雙手想要叉腰,找了找“腰”之後,突然想起楚婉的話,兩隻手放在肚子上,開始叉肚子。
安年看著不情不願的,可也乖乖地跟去廚房。
楚婉飯量不大,隻有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們吃飯,不用準備太多量,但營養要均衡。
他們在廚房裡挑選著晚上要做的食材,討論得熱火朝天,站在客廳的楚月,就像個局外人。
楚月走到廚房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他們家的夥食真好。
她記得娘家過得也算好了,但一個月也就隻吃一兩次肉菜而已,可楚婉隻帶著兩個孩子,晚飯居然有魚有肉的。
“我先走了。”楚月低下頭,心裡不是滋味。
……
“小楚同誌,那是誰啊?”鄰居沈翠珠正好從外麵回來,湊過來問道。
“我姐姐。”楚婉說,“她是來探親的。”
“探親啊——”沈翠珠搖搖頭,“軍屬是真不好當,尤其是普通軍人的家屬,平時一年也見不了自家男人幾回,太難熬了。”
夫妻倆的感情若是好,三天不見麵都想念得要命,更彆提一年見不得幾天了。
沈翠珠在家屬院裡沒個熟人,一見到楚婉,就想和她多聊幾句,正說著話,看見兩個騎著自行車回來的女同誌。
“這倆是誰啊?和家屬院裡平時看見的嫂子不一樣,她倆一看就是有正經事要做的。”沈翠珠說著,又自顧自回答,“估計是部隊裡的軍人或後勤乾部。”
楚婉“噗嗤”一笑。
和一句話藏著八百個心眼子的楚月相比,翠珠嫂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嫂子猜對了,她們是後勤部的方主任和金主任。”
“嘖嘖——看我這眼睛多尖。”沈翠珠樂了,拉著楚婉的胳膊,羨慕道,“你說有一份正經工作多好,嫂子是太晚了,你得想想辦法去找工作啊。”
“工作?”楚婉微微睜大眼睛。
“對,找工作!”沈翠珠一本正經道,“但是我男人說了,在軍區,得有文化才能找到工作,可惜你也沒文化……”
她認真道:“嫂子,我有文化的。”
沈翠珠拍拍她的肩膀,讚許道:“你在村裡上過掃盲班?那真是太好了!趕緊去向倆主任打聽一下,有沒有適合你的活兒可以乾!”
沈翠珠很熱情,把楚婉往前推。
楚婉之前沒想過工作的事,現在卻被翠珠嫂子點醒了。她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找方主任和金主任搭話。
“萍珍,你這兩天有沒有去看看歲歲和安年?”金薇蓉問道。
“這兩天忙,還沒來得及去看倆孩子。”方主任說道,“不過我對小楚同誌還是放心的,上回在托兒所門口見到,小楚把兩個孩子照顧得很好。”
金薇蓉有些驚訝。
上回見楚婉,第一印象是不錯,可看著小姑娘細皮嫩肉,還嬌滴滴的,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沒想到,她能和兩個孩子相處好。
“兄妹倆也不容易,現在多了個小楚同誌照顧他們,我就放心了。”方主任感慨道。
“他們父母以前的感情多好啊,沒想到媽媽說走就走了……”金薇蓉歎一口氣,“那時候他們爸爸攢著探親假,攢夠了之後回家待著都舍不得回來,有一次他們爸爸還找我,問我手帕是哪裡買的,想要給孩子媽媽買……太疼媳婦了。”
楚婉愣了一下,往後退了幾步,現在突然出現,會讓兩位主任很尷尬。
腦海中回蕩著她們的話——
兄妹倆父母以前的感情很好……他們爸爸太疼媳婦了……
楚婉的眸光黯了一下。
雖然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可這兩天,她像是突然意識到,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在乎他一些。
……
晚飯是楚婉和兩個孩子一起做的。
孩子雖小,但已經能幫得上忙了,煮南瓜粥的時候,歲歲在邊上捧場地拍小手。
“是黃色的粥!好漂亮哇!”
安年踮起腳尖看了一眼。
就是一鍋粥而已,哪裡漂亮了?
煮粥的時候,楚婉一直在攪拌,水分控製得也好,南瓜粥煮得噴香稠滑。
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小碗,排著隊等盛粥。
楚婉就像是食堂阿姨,給他們分了粥,又盛出小炒菜。
安年和歲歲很忙,忙著把碗盤飯桌上,又“噠噠噠”跑回來,拿走筷子和勺子。
“哥哥,歲歲會告訴爸爸的!”小不點說道。
“告訴什麼?”安年疑惑地問。
“告訴爸爸,你沒欺負楚婉姐姐!”歲歲認真道。
安年撇了撇嘴:“你不要亂告狀就很好了!”
飯桌上的小青菜看著油汪汪的,還有孩子們最喜歡吃的紅燒肉,歲歲和安年吃得很香。
“楚婉姐姐最好啦!”歲歲是個小馬屁精,肉乎乎的臉蛋湊過來。
“不要不要!”楚婉躲著她滿嘴的油,小團子就更加起勁,撅著嘴巴要蹭蹭她的臉。
她被逗笑了,兩隻手捂著臉,躲到安年邊上去。
歲歲放下勺子,小手一揮,油乎乎的臉蛋在楚婉的眼前放大,安年兩隻手抬起又放下,想要加入戰爭,又彆彆扭扭的。
“哥哥幫忙!”
安年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加入“戰局”,兩隻小手幫忙扒拉開楚婉捂著臉的手。
“啵!”歲歲偷襲成功。
楚婉被這麼一逗,笑得停不下來。
歲歲和安年清脆的笑聲也回蕩在屋子裡。
即便顧爸爸、奶奶、方阿姨都很疼愛兩個孩子,但兄妹倆還從來沒試過這麼沒大沒小得和大人玩,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道縫。
在他們看來,楚婉姐姐才不是家屬院裡阿姨們說的“後媽”,她就是姐姐啊!
徹底被孩子們逗樂的楚婉,被歲歲的兩隻小手圈著脖子,看著她天真的笑顏,停頓片刻,又望向安年。
安年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笑得太歡樂,此時已經收斂了笑意,嘴角微微揚起,笑容變得靦腆了起來。
晚飯後,歲歲的兩隻小手還想去扯一扯她的胳膊,讓她陪自己玩。
可是安年搖搖頭,拉著妹妹走:“我們去洗碗。”
“哇!玩水啦!”
看著孩子們小小的背影,楚婉輕輕歎一口氣。
兩個小不點可比他們爸爸要討人喜歡多了,他們爸爸——就會讓人傷心!
……
祁俊偉回到宿舍,就聽楚月小嘴叭叭的,沒停過。
“憑什麼呀!楚婉雖然是二婚,可她沒生過小孩的,現在好端端要給人帶孩子,太不容易了。”
楚月這樣說著,仿佛就隻有把所有關注點放在楚婉照顧兩個孩子的辛苦上,才能讓自己的心理平衡一些。
“那也沒辦法,誰讓顧營長條件好呢。做人有失就有得,你妹妹雖然要給人當後媽,可是住宿條件好,平時不愁吃穿,就連生活上都能有很多便利。”祁俊偉說。
“什麼便利啊?”楚月問。
“就比方說坐火車,顧營長這樣級彆的,肯定是直接買臥鋪車票的。”祁俊偉說,“他們在火車上睡一覺就到了,不用像我們這樣,累得腰酸背痛。”
楚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妹夫竟是給楚婉買了臥鋪車票,早知道是這樣,自己就不在楚婉麵前顯擺軟座比硬座要舒服了……
剛才提這事的時候,楚婉甚至都沒接話,是不是在心底悄悄笑話自己呢?
“都怪你,早知道我就不提坐火車的事了。”楚月嘟囔道。
祁俊偉不樂意了,說道:“小月,這怎麼能怪我呢?你們自己姐妹倆聊天,又不是我讓你提這事的。”
楚月撅了撅嘴巴,用力地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嗔道:“就怪你,就怪你!”
祁俊偉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娶媳婦,也不全都是好處,至少這會兒累了一天回來還得哄,怪頭疼的。
……
到了晚上,歲歲和安年都像是過年似的。
因為楚婉姐姐要給他們講故事啦!
楚婉的故事都是現編的,一會兒是小山羊和小黃鸝參加森林歌唱大會,一會兒又是兔子同誌和章魚同誌共同去探險,故事有起承轉合,聽得兩個孩子睜大了眼睛,一臉專注。
“小山羊唱歌不如小黃鸝好聽,能贏嗎?”
“兔子同誌膽子這麼小,探險會害怕吧?”
“章魚同誌去探險時怎麼大聲嚷嚷,吵到深山裡的野狼怎麼辦呀?好危險!”
歲歲的疑問讓楚婉哭笑不得。
她一個個問題解答著。
“也許在彆的小動物看來,小山羊的歌聲不如小黃鸝好聽,可是如果不比一比,直接放棄的話,小山羊就連機會都沒有了呀。隻要努力嘗試,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對嗎?”
“膽小的兔子同誌會給自己打氣,很快就充滿勇氣了,你們兩個小不點也要向小兔子學習,勇敢一點哦。”
“深山裡的野狼在睡覺,一時吵不醒,章魚同誌不會危險的。但是探險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一點,膽大心細呀。”
在楚婉解決了小不點的問題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年出聲了。
“亂說。”安年說。
歲歲歪了歪腦袋,昏暗的房間裡,黑白分明的雙眸顯得亮晶晶的。
楚婉的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六歲的孩子,真不如三歲的孩子好哄?
要不告訴孩子們,聽故事不需要這麼較真?
但是這樣說,擺明了告訴他們故事是假的,歲歲會不會難過呢。
然而,就在楚婉想著怎樣跟他們解釋時,安年又開口了。
“章魚同誌生活在海裡。”安年說。
楚婉一臉茫然。
“所以應該是兔子同誌學會了遊泳,和章魚同誌一起在深海探險,這樣就不會碰見野狼了。”安年轉頭一本正經地看著楚婉,“對嗎?”
“對哦!”歲歲恍然大悟。
楚婉也立馬把頭點得像小雞叨米:“對對對。”
安年心滿意足,在妹妹崇拜的小眼神中,挺起小胸脯。
楚婉偷偷笑了起來。
雖然六歲小孩的知識麵比三歲的娃娃要廣一些,但同樣天真啊。
……
顧驍參加了兩天的會議,就被齊遠航拉到百貨大樓去。
“上次瑩瑩看見彆人的絲巾好看,滿京市找,找遍了供銷社和裁縫鋪都沒看見一樣的。”齊遠航說,“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她喜歡的。”
顧驍:“哪個瑩瑩?”
“你妹!”齊遠航說道。
“你說顧瑩?”顧驍詫異道。
齊遠航的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除了顧瑩還有誰?”
齊遠航和顧驍早在多年前就認識了,自然也就認得他妹妹,但很少來往。
還是上回他受傷住進軍區醫院,顧瑩照顧著,兩個人才重新有了交集,熟絡起來。
顧驍眯起眼睛。
齊遠航對他妹這麼上心乾什麼?
齊遠航不等他問,撓了撓頭,語氣乾巴巴的:“就是順便去逛逛。”
兩個男人進了百貨大樓。
這年頭,百貨大樓的工作是很體麵的,售貨員一個個鼻孔朝天,不過對待身著軍裝的同誌,臉色自然要好一些。
尤其是兩位軍人都是英俊硬朗,一表人才,售貨員見了,就露出笑容。
“同誌,你們倆想買什麼?”
齊遠航問:“有小姑娘喜歡的絲巾嗎?”
售貨員夢碎,轉而看向顧驍:“同誌,那你想買什麼?”
顧驍看向櫃台角落:“有小姑娘喜歡的裙子嗎?”
售貨員撇了撇嘴角。
兩個有主的,沒勁。
顧驍之前幫楚婉收拾行李箱的時候聽她說過,她的衣服裙子都是從楚月那裡拿來的。
以後得給楚婉買一整個衣櫃裡的衣裳,把人家送的都還回去,不能再讓媳婦受這委屈了。
距離去淩城山區新兵團集合還有幾個小時,時間還充裕,他就到處逛了逛。
“同誌,你看看這睡裙怎麼樣?牛奶絲的,麵料好,剛到的貨,滬市來的。”售貨員從櫃台底下拿出一件睡裙,“穿在身上很舒適的,女同誌肯定會喜歡。”
顧驍一眼望去,目光就被吸引。
睡裙是淡粉色的,麵料柔軟,是冰冰涼涼的觸感。
他從來沒有給小姑娘買過衣物,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挑選,但看著這睡裙,就像是——本身就該屬於她似的。
她應該會喜歡吧?
“就這件,包裝一下。”顧驍說。
軍人同誌很乾脆,花錢大方連眼睛都不眨,售貨員也覺得省心,笑容滿麵地幫忙包裝:“同誌,你眼光真好!”
聽見動靜閒逛過來的齊遠航一瞅,“嘶”了一聲:“可以啊!還有沒有?給我也拿一件。”
“不能給瑩瑩買。”顧驍平靜提醒,“齊遠航,你這是耍流氓。”
齊遠航:!!!
顧營長管得是越來越多了。
怎麼隻準他去哄媳婦開心,不準自己哄瑩瑩呢?
沒天理。
“再去供銷社看看,給安年和歲歲買點東西回去。”顧驍說。
齊遠航深深地歎一口氣:“你要給他們買什麼?”
“一人買兩支鉛筆,安年快要上小學了,歲歲也要早點打好基礎。”
齊遠航一臉嫌棄地斜他一眼。
孩子們是不會歡迎他們顧爸爸回家的!
……
接下來幾天,生活和平時一樣平靜而令人安心。
孩子們已經送去托兒所了,楚婉一個人在家裡待著。
她把小院用來曬被子、衣服的晾衣杆搬到樓上小露台去,又拿掃帚掃了灰和落葉。整理完小院後,她考慮著小院子是用來種花還是種菜。
大院的嫂子們看著顧營長家小媳婦抱著晾衣杆上上下下的,輕快愉悅的樣子。
小媳婦還挺會收拾,乾活的時候也不愁眉苦臉的,興衝衝的。
嫂子們一臉笑意。
漂亮的小姑娘,就是讓人賞心悅目啊!
楚婉把院子騰得乾乾淨淨才回屋。
她拿茶缸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坐在飯桌前歇著。
不知不覺,五天的時間過去了。
按照顧驍之前說的,他應該是今天回來。
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壓根就沒相處多久,這會兒一分彆,又是整整五天。
她一方麵盼著他回來,一方麵又有些吃醋,想著他還是晚點回來,讓自己靜一靜才好。
“砰砰砰——”
楚婉愣了一下,立馬飛奔出去。
她的步伐邁得飛快,小跑著去開門。
是回來了嗎?
門一開,笑容逐漸收斂。
竟然是楚月。
楚月走進屋裡:“俊偉去忙了,我剛才出門忘了帶宿舍鑰匙,能不能來你家坐一會兒?”
話音落下,人都已經進屋了。
姐妹倆在客廳裡坐著。
楚月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從和祁俊偉的相識相知相愛、到單位裡處處針對自己的主任,再到娘家職工大院哪戶人家的瑣碎事,通通說了個遍。
和往常一樣,楚婉隻是聽著。
其實從前楚婉和楚月的感情很好。
姐妹倆從小吃飯念書睡覺都在一起,有時候父母偏心眼太明顯,楚月還會站出來幫她反擊。
楚婉一直信任、依賴著自己的雙胞胎姐姐,直到夢到原劇情之後……
原劇情中的一切,就像是一根刺,紮在她心間,使得她已經沒辦法和楚月好好相處了。
“請問是顧營長家嗎?”屋外傳來聲音。
楚婉走去開門,外麵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同誌。
對方很年輕,圓圓的臉蛋,笑起來時露出潔白的牙齒,熱情可愛。
“你好,你是顧營長的愛人吧?”
“同誌,你是?”
“我是軍區小學招生辦公室的周老師。”周茵茵笑著說,“為你們家小朋友上學的事來的。”
楚婉知道安年過完這個夏天就要去上小學了,但沒想到軍區老師工作這麼負責,還會特地上門通知。
她連忙請周茵茵進屋坐:“周老師請坐,我去給你倒一杯茶吧。”
“不用不用,太客氣了。”周茵茵說,“我就是把我們小學的通知單給你們送過來的,同誌,你看一下上麵的資料有沒有問題。”
周茵茵將通知單拿出來,指著上麵的入學時間、注意事項,簡單介紹了一下。
楚婉掃了一眼,才知道原來安年是八月十七日出生的,很快就要過生日了。
“一般像這個年紀的小男孩都挺貪玩的,剛入學的時候,我們老師也比較難管教,所以還是請家長儘量做好入學前的準備工作,讓孩子不要太排斥上學。”
“安年在家有練習寫字。”楚婉溫聲道,“周老師,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我們會配合的。”
“有練習寫字嗎?”周茵茵立馬說道,“孩子的手勁小,剛上小學,控製不好筆,就很容易失去耐心,你們做得很好了。”
成灣軍區很大,但大家夥兒都知道顧營長。
周茵茵聽人說過,顧營長的小媳婦年紀小,還好看,就是從村裡來的,可能文化水平較低。她之前和家屬院裡一些軍屬交流過,軍區小學比較遠,幾個嫂子不太想讓家裡的孩子去上學,又或者希望孩子們晚幾年再去,周茵茵還擔心楚婉也是這樣的。
可沒想到,楚婉說話慢條斯理的,既有條理,又懂得配合老師,一點都不難溝通。
這真的是小村姑嗎?
周茵茵怎麼看都覺得不像。
“那我就先不打擾了,我們開學的時候見。”周茵茵將通知單遞給楚婉。
楚婉將她送到門口:“周老師慢走。”
周茵茵在的時候,楚月一直都老老實實的,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但現在人一走,她就忍不住開口了。
“楚婉,有些話,姐姐真的不得不說。”
楚婉看向楚月。
就知道,她果真是憋不住的,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了。
上次說探親十二天,現在已經幾天了?
……
顧驍一下火車,就立馬往軍區大院趕。
“什麼時候請我去你家做客?”齊遠航問道,“真想看看小嫂子到底是有什麼本事,讓我們顧營長一路惦記著,剛回軍區就直接回家了。”
顧驍斜他一眼:“說話注意一點,我是完成部隊任務之後才回家的。”
齊遠航笑聲爽朗。
任務是任務,媳婦是媳婦,顧營長的腦子清楚著呢。
成灣軍區的軍車停在部隊大院門口。
沒有媳婦的齊副營長沒份去家屬院,隻能回他的小宿舍去。
顧驍開門下車,聽見身後齊遠航大聲道:“什麼時候去你家吃飯?你還沒說呢!”
“隨時。”顧驍丟下一句,“你自己去食堂打飯菜過來。”
齊遠航這幾天就聽孟光榮說,顧驍他小媳婦做飯可香了,可人家不舍得讓媳婦下廚房。
本來以為這話誇張了,沒想到是真的!
齊遠航“嘖”一聲,不就是娶了個媳婦嘛,嘚瑟什麼呀!
等他將來娶媳婦了,也要這麼寵著!
……
“楚婉,你能不能彆這麼傻呀?既然兩個孩子的親生媽媽還在,你就吹吹枕邊風,讓妹夫把孩子送走不就好了?”
“我們女人就得為自己打算,你要為這兄妹倆操心衣食住行,還得管學習,多辛苦啊,但到最後,不是你生的就壓根養不熟,還不如不養呢。”
“都有兩個孩子了,妹夫對前妻肯定有感情,你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說不定她心思不正,跑來破壞你們呢?”
屋外的顧驍這才發現,房門是虛掩著的。
他被這聲“妹夫”弄得莫名其妙,輕推房門,看見對方是楚月。
顧驍有些暴躁。
這幾天,她都是這麼在楚婉麵前念叨的?
他的臉色沉下來,正要進去,屋裡的楚婉卻突然開口了。
“我們不可能把安年和歲歲送走。”
“至於前妻的事,我自己會去問清楚,不用你操心了。”
從他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見麵對著雙胞胎姐姐的楚婉。
楚婉生氣了,但和當時在寧玉村提出分家時一樣,就算語氣變得嚴肅,她仍舊是體體麵麵的,連聲音都不會抬高。
“我就是關心你……”楚月被說懵了,好半天之後才氣憤道,“你怎麼不識好人心呢?”
楚婉板起小臉。
歲歲和安年就隻是兩個孩子而已,加起來還沒有十歲呢!
作為原女主,因有女主光環,就能以所謂的率真直爽傷害人嗎?
“哪有想著把彆人家小孩子趕走的好人?”楚婉語氣冷淡,轉身就要將楚月推出去。
她將楚月往外轟,可沒走幾步,突然看見站在門邊的顧驍。
楚婉愣了一下。
他神色冷厲,是因為剛才楚月說的話?是因為孩子的母親被詆毀?
楚月也看見了顧營長。
她一直都是有什麼說什麼,身邊的親戚朋友都認為她真誠可愛,祁俊偉雖說她嬌慣、眼裡揉不得沙子,但也表示從來沒見過像她這麼單純不做作的女孩。
因此,此時的楚月麵對著顧營長,一點都不心虛。
她走上前,決定說一句公道話:“妹夫,你——”
“什麼妹夫?”顧驍皺了皺眉,語氣冷冽。
楚月被他這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震住了,一肚子的話堵到了嗓子眼。
顧驍懶得理會楚月,直接走到楚婉麵前。
五天不見,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顧驍望著自己的小媳婦。
白皙的小臉,氣呼呼的表情,被親姐姐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壓製著,卻還是要為他說話、為孩子們說話……
她怎麼就這麼好?
楚婉抬眸,直視他的目光,眼底有生動的怒意。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就不會被楚月糾纏著,同樣的事情翻來覆去地說……
“這是安年的通知書?”顧驍指了指桌上的通知書,剛才在門口,他碰到周茵茵,周老師把送通知書過來的事說了一遍。
楚婉應一聲。
顧驍說道:“看看通知書上的名字。”
楚婉低頭看了一眼,眉心微微擰了一下。
“紀安年?”
楚月抬起頭,也有些好奇地看過去。
“兄妹倆的父親叫紀洪廣,母親叫包小琴。”顧驍屈起修長的手指,輕敲她的額頭:“你到底在想什麼?”
安年和歲歲竟然不是顧驍的孩子!
這個消息來得猝不及防,楚婉壓根沒就往這方麵想過,一時之間懵了。
村民們沒跟她提過這事,莫奶奶沒說過孩子們是她的親孫子孫女,家屬院的嫂子們更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後媽……
可原來,她壓根不是什麼後媽。
顧驍和她是兄妹倆的養父和養母,隻是因為兩個孩子還小,大人們為了保護他們,從不會刻意強調這一點。
顧驍再開口時,靠近一些,雙手握著楚婉纖細的肩膀。
他耐心地解釋道:“安年和歲歲的父親在前線犧牲,他們媽媽承受不住負擔和壓力,收拾行李連夜離開。後來我就把他們接回家,直到現在。”
清清楚楚地聽見顧營長的解釋之後,楚月徹底僵住了。
一時之間,她頭皮發麻,難堪不已。
她剛才自以為是地說了些什麼?
顧營長根本就沒有前妻,自己這不是枉做小人嗎?
楚月想逃,可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似的,腦子也變得混沌起來,像被攪了漿糊。
她怔怔地看著一向可憐、命苦的妹妹仰著小臉,望向顧驍。
“是誤會了嗎?”楚婉的聲音很好聽,輕輕柔柔的,像拂過心間的細軟羽毛。
顧驍低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哪有什麼前妻?就隻有你一個。”
楚月的心中一咯噔,臉色頓時變得一陣紅一陣白。
妹妹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曆與遭遇,不是每個人都會介意的嗎?
為什麼顧營長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