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發現,婉婉姐姐好能睡呀,而且她沒辦法睜著眼睛睡。
小不點多想拉著她起來陪自己玩,兩隻小胖手搓了搓,試圖把楚婉的眼皮扒拉開,但是她還沒下手,就被清早起床的顧驍給抱走了。
歲歲的兩隻小短腿撲騰著,回頭一看是爸爸,用小氣音說道:“爸爸,你來我們房間怎麼不敲門呢?”
“歲歲不是醒了嗎?我聽見你的聲音了。”顧驍說。
歲歲的小臉嚴肅起來:“一碼歸一碼,進小人房間是要敲門的!”
小團子的思維總是很跳脫,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平時自己就是這麼教她的。
顧驍的原話是進大人房間要敲門,現在,歲歲直接把“大人”變成“小人”,一本正經地批評他。
“爸爸知道了。”顧驍點點頭。
歲歲眨巴著眼睛看他,還等著他沒說完的話。
顧驍:……
“我錯了。”
“下次不要了哦!”歲歲大氣地擺擺手,“噠噠噠”地跑了。
片刻之後,她又光著小腳丫跑回來:“爸爸,你把我叫起來,是想要陪我玩嗎?”
顧驍被歲歲逗笑了。
他蹲下身,大掌按了按她的小腦袋,說道:“今天爸爸還能再休半天假,可以帶你們去街心公園玩。”
恰好這時,安年揉著眼睛出來。
聽見顧驍的話,他的眼睛頓時亮了。
安年比歲歲要大,當然記得之前楚婉和顧驍承諾要帶他們去街心公園玩的事。
隻是都過去好幾天了,他以為他們早就已經忘記。因為大人都是這樣的,即便莫奶奶總說他當年才三歲多,很多事情都記不得,可安年記得清清楚楚,過去包小琴每回的承諾都不算數,一追問就說太忙了,讓他體諒。
時間長了,安年學會體諒大人,同時也不會對大人提要求。
可現在,顧爸爸居然還記得要帶他們出去玩!
“好哇!好哇!好哇!”歲歲揮舞著兩隻小胳膊,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奶奶。
項靜雲揉揉歲歲的小腦袋,笑著說:“要出去玩啊?太好了,吃了早餐就出發!”
兩個孩子乖乖坐在飯桌前吃早飯。
安年啃著肉包子,時不時就看一眼小房間,房門緊緊關著,楚婉還在睡呢。
“婉婉姐姐不去嗎?”安年問。
項靜雲解釋道:“你們婉婉姐姐太累了,讓她多睡會吧。而且,她明天就要去參加考試了,今天得在家裡看書。”
兄妹倆都有些失望。
等到吃完早飯,項靜雲給他們擦了一把臉,往顧驍的軍用水壺裡灌滿水。
安年和歲歲一個勁盯著小房間的門,腦袋耷拉下來。
顧驍:……
以前光是和他一個人出去玩,兩個孩子就已經歡天喜地,現在楚婉一來,他們居然還挑挑揀揀的了!
一時之間,他居然成了歲歲和安年勉為其難之下的選擇。
“跟爸爸出去玩沒意思?”顧驍忍不住問。
“不是啊……”安年這話說得毫無底氣。
顧驍決定不再自討沒趣,催著兄妹倆去換鞋。
然而這時,屋裡出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楚婉穿著睡衣,從房間裡出來,揉著亂糟糟的頭發,看見正準備出門的顧驍和兄妹倆:“你們要去哪裡?”
“我帶他們去街心公園玩。”顧驍說。
“怎麼不帶我一起去?”
兩個孩子的眼睛立馬開始閃著光芒。
“你在家溫書吧。”顧驍說,“明天就要考試了。”
兩個孩子眼中的光芒一黯,充滿著怨念地看著顧爸爸。
“我答應過安年和歲歲要帶他們去街心公園的。”楚婉軟聲道,“沒關係,在車上溫書。”
“好哇!”歲歲一聲歡呼,跑過來牽楚婉的手。
安年連穿鞋的速度都變快了,站起來之後背上顧爸爸的軍用水壺,期待地看著楚婉。
楚婉失笑:“我還要換衣服,你們能不能等我一下?”
“能!”
“當然能!”
項靜雲徹底被兩個小家夥逗樂了。
他們的婉婉姐姐是有多受歡迎呀?
同時,顧驍決定不和他們倆計較。
兄妹倆對自己嫌棄歸嫌棄,可他也盼著楚婉跟他們一起出門。
……
這會兒大院裡,小花的媽媽正在和幾個嫂子們閒聊。
“前幾天聽歲歲對小花說,顧營長家的媳婦要去當老師。”
“當老師?該不會是軍區小學的老師吧?”
“我估計就是了,最近聽說不少人去軍區小學報名呢!當軍區小學的老師多好啊,工資高,其他福利待遇也都好……不過,顧營長家媳婦不是他從村裡接來的嗎?能有文化嗎?”
嫂子們對楚婉都很和氣,可和她打交道的機會確實不多。
大家的年紀都不小了,和二十來歲的女同誌相處時總拘著,不比自己幾個人打趣時來得放鬆。就像是老嫂子們愛念叨的自家床頭床尾的事,就沒法對楚婉聊,一來是她容易害羞,指不定一聽就臉紅,二來則是,大家夥兒能看得出,楚婉不愛聽這些。
院子裡軍屬們隻知道顧驍當時回紀連長的老家探親,遇到了楚婉,把她接到軍區。雖然平日裡楚婉的性子招人喜歡,但也不像大院裡一些有文化的軍屬那樣,時不時把念過什麼書掛在嘴邊,自然而然地認為她和她們一樣,都是大字不識一個。
再加上這會兒,沈翠珠也站出來:“我和小楚同誌聊過,她在村裡要上工的,每天都要上工。但我估摸著,她應該上過掃盲班!”
“掃盲班?”
“對啊!那天她說想要去找份工作。”沈翠珠這是第一手消息,說話的聲音都響亮了。
嫂子們一聽,更來精神了。
“年輕女同誌想找工作是好事,但當小學老師要求很高的!”
“小楚同誌該不會真想去當小學老師吧?”
“就算是上過掃盲班,也隻能是認識幾個字而已,哪能當老師呢?”
小花媽媽見大家越說越激動,連忙說:“我就是在做飯的時候聽見倆孩子說話,先不說我有沒有聽清楚了,倆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她們的話哪能當真啊。”
小花媽媽正解釋著,大家餘光一掃,看見顧營長家的房門打開了。
顧營長和楚婉一起出來,還帶著歲歲和安年。
歲歲跑在最前麵,每當有人問她要去哪裡時,總是會用甜甜軟軟的聲音回答。
“去街心公園呀!”
原本還在說閒話的幾個嫂子對視一眼,立馬心中有數了。
顧營長媳婦根本不是要去當老師,大院裡沒有秘密,誰不知道明天一早學校就要考試了,如果楚婉真有這心思,哪能像現在似的帶著倆孩子去公園玩,還一臉的輕鬆自在!
……
去街心公園的路上,楚婉坐在車窗邊,從安年的小挎包裡拿出要溫習的書。
其實她不知道考試的內容是什麼,看的書都是自己以前做知青時帶到寧玉村的。
離開寧玉村,什麼都能忘,但從前陪伴著她日日夜夜的書本卻一定要帶走。
車廂很安靜,安年和歲歲都不出聲打擾楚婉。
楚婉垂著眼,纖細的手指輕輕翻著書頁,神情專注。
兄妹倆看看她,又看看彼此,大眼瞪小眼。
學習是這麼有趣的事嗎?
他們記得之前大院裡一些上小學、初中的大哥哥大姐姐不喜歡學習,都要被家裡大人追著打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安年平時最不喜歡在書桌前練字。
可現在,兩個小孩對念書學習有了小小的改觀。
因為婉婉姐姐喜歡。
很快就到了街心公園。
安年和歲歲一進公園就到處跑。
公園很大,顧驍怕他們跑丟了,頂著烈日在後頭追,簡直比練兵還要辛苦。
聽著孩子們清脆的笑聲,楚婉眼底的笑意也越來越深。
安年和歲歲精力充沛,怎麼玩都不覺得累,還是顧驍先投降,說要去一邊休息一會兒。
“爸爸一起玩哇!”歲歲歪著腦袋。
顧驍:……
他是看出來了,雖然兄妹倆盼著楚婉跟他們一起來公園,可也知道追逐打鬨太累人,全程不纏著她。
帶孩子們出來玩是體力活,好在突然之間,顧驍看見樹蔭底下坐著幾個小孩。
他指了指:“去找他們玩。”
“玩什麼呀?”
“你們不是帶玩具了嗎?”
安年這才想起來自己帶的玩具,打開肩上背著的小挎包。
小金龜和玻璃彈珠立馬吸引了其他孩子們,顧驍終於可以歇一會。
他們在樹蔭底下一坐,看著兩個孩子的笑臉。
“在大院裡也是玩玻璃彈珠和小金龜,和來街心公園玩有什麼區彆?”顧驍問。
楚婉搖搖頭,唇角揚起笑意:“在大院也是跑,為什麼要來街心公園跑呢?”
小倆口都不能理解。
但是看著兄妹倆臉上比陽光還在燦爛的笑容,卻又覺得,帶著他們來公園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
終於到了考試的這一天。
大清早,馮清雅去向園長請假。
如果有重要的突發情況,鄒園長是會批的,可不管她怎麼問請假緣由,馮清雅都不吭聲。
“哪有說請假就請假的,一時之間讓我去哪裡安排老師頂你的位置呢?”鄒園長不悅道。
暑期托兒班的孩子們比平時要多,一個班有兩位老師負責管理,馮清雅臨時請假,是給人添麻煩。
鄒園長平時對馮清雅就不太滿意,此時見她的表現這麼不負責任,先是斥責了幾句,片刻之後,又神色稍緩,說道:“今天這假批不了,下回請假早點說。”
馮清雅這回沒考慮周全。現在也沒法直接把自己要去參加考試的事告訴園長,雖然她已經做足充分的準備,可凡事都有個萬一。
她沉默許久,都編不出合適的理由,便捂著肚子:“鄒園長,我不舒服。”
鄒園長到了這年紀,什麼人沒見過,看著馮清雅這神色,立馬就知道她是假裝的。
再轉念一想,有什麼事這麼要緊,讓她就算裝病都非要去做的?
忽然之間,鄒園長意識到什麼。
“你是不是要去軍區小學?”
這段時間,軍區小學在招教師,這消息傳得整個軍區大院都知道。鄒園長聽說很多個年輕人都想把握這個機會,這也就意味著,這工作不好考。
“不是。”馮清雅說,“我就是肚子疼。”
鄒園長皺了皺眉:“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可以理解你想要有更好的發展,但即便是托兒所的教師,也是老師。為人師表,說話做事這麼遮遮掩掩的,我怎麼相信你能教好托兒班裡的孩子?”
園長辦公室的門是敞著的,馮清雅聽到腳步聲時回頭一看,見是打掃衛生的阿姨豎著耳朵聽她們的對話。
她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沒有遮遮掩掩。”馮清雅擠出幾個字。
鄒園長麵無表情地看著馮清雅,以為她要解釋,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她的隻言片語。
她無奈地搖搖頭:“你走吧。”
馮清雅舒了一口氣,立馬離開辦公室,趕去軍區小學。
等到人走遠了,鄒園長才將視線收回來。
軍區小學不是這麼好考的,如果她考上了,鄒園長自然不會阻撓。
但如果沒考上呢?
馮清雅想要換工作,是人之常情,但提前說一聲,讓托兒所安排好後續工作有這麼難嗎?再回想她平日裡的表現——工作態度不積極、和同事相處不融洽、對孩子愛理不理、為人又不夠坦誠……
軍區辦的這個托兒所,是為軍人同誌和軍人家屬提供福利。
軍人同誌在戰場上流汗又流血,作為園長的她,就必須要把托兒所管理好,把他們的孩子照顧、教育好。
到了這一刻,鄒園長終於開始考慮一個問題。
這位馮老師到底是否適合繼續留在托兒所工作?
……
馮清雅快步往軍區小學趕,到學校門口登記的時候,碰見好幾個平日裡在大院見過的軍屬。
排隊進學校的人太多了,她這才知道,原來考試的競爭這麼激烈。前些天,她父親說從副校長那裡得到消息,原本的學曆標準定得過高,校方開會之後放寬了要求,隻要擁有初中文憑的同誌,都能來考試。
同時,來報考的不僅僅隻有軍人家屬,消息還往外傳了,隻要符合報考條件的,都參加了報名。
但馮清雅還是不著急。
住在軍區以及這附近的同誌有一定優勢,到時候成績下來,校方也會考慮這一點。
馮清雅登記好自己的名字之後,就進了校園。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學校,可此時還是忍不住呼吸了一口校園裡的新鮮空氣。
如果能留在這裡工作就好了!
考場是在二年級教室,她跟著大家一起往裡走。
“你準備好了嗎?我好緊張。”
“聽說這考試特彆難。”
馮清雅笑著說:“我沒準備呢,隨便來考考的。”
然而她話剛說完,抬眼時,看見人群中一道清麗出挑的身影。
馮清雅愣了一下,那不是楚婉嗎?
“你認識她啊?”城裡來的一個女同誌好奇道,“剛才在外麵登記的時候,我就看見她了,長得真好看。”
“那是我們軍區的。”馮清雅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來報名,都要拿文憑的嗎?”
“當然。”對方說,“審核很嚴格的,每個人都要拿著自己的文憑過來,怎麼了?”
“我看嚴格不到哪裡去。”馮清雅擰著眉,一直望著楚婉的背影。
她怎麼能來參加考試?她不是沒文化嗎?
難道是顧營長給她疏通了關係?
“沒有真材實料的人,就算參加了考試,也隻是來走個過場而已。”馮清雅說。
城裡來的幾個女同誌一聽,立馬就不樂意了。
“你怎麼這麼說啊?我們都是拿文憑過來的,怎麼就沒有真材實料了?”
“就你有真材實料嗎?”
馮清雅這才發現她們都是一臉怒氣,說道:“我不是說你們。”
“說誰都不行,你這人怎麼這麼傲啊?”
“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多少分!”
她們不再搭理馮清雅,丟下這麼幾句話就走了。
馮清雅板著臉,往教室裡走。
……
楚婉進了教室,在其中一張課桌的角落找到自己的名字,坐下之後拿出筆。
馮清雅就坐在她右邊,隻是課桌被分得很開,兩個人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
沒過多久,學校裡的王主任進來了。她挨個發試卷,提醒大家考試時間一共是九十分鐘。
這麼多同誌,應聘的都是語文教師的崗位。試卷裡大多是與對古詩以及學生課本教材理解有關的題目。馮清雅大致知道要考的內容,下筆時根本就不需要多思考。
每完成一個題目,她都要微微側過頭,看一眼楚婉的方向。
一開始,她以為是顧營長給楚婉托了關係,這人肯定連半個字都寫不出來。可沒想到,每當馮清雅轉過臉看楚婉時,她都是垂著眼眸,端端正正地坐著,握著筆,神情自若地答題。
馮清雅的眉心不由皺了起來。
說好的小村姑呢?
“考試還剩下三十分鐘,請大家抓緊時間。”王主任說道。
馮清雅這才重新開始答題。
前麵的題目都難不倒她,可最後一個大題,要寫文章。
這是副校長從來沒跟她說過的。
馮清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耳畔傳來其他同誌們奮筆疾書的聲音,她又悄悄看了楚婉一眼。
楚婉已經開始寫文章了。
從馮清雅的角度看去,楚婉已經在試卷上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遠遠望去,她的字非常整齊娟秀,再往上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白皙的臉,認真的表情,其他同誌都是熱得汗流浹背,隻有她,連額間的發絲都是乾淨清爽的。
馮清雅有點慌張。
心一慌,她就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可馮清雅必須讓自己的心思靜下來。
就算楚婉認得字又怎麼樣,自己有高中文憑,而且副校長還提前把考試範圍跟她說了呢。
她重新低下頭,握緊了筆。
……
楚月去了好幾趟派出所,但公安同誌都不讓她見楚景山和鄭鬆萍。
說是楚景山和鄭鬆萍傳播封建迷信,但其實她知道,就算公安同誌去調查,也查不出什麼的。
鄭鬆萍在家裡時對楚婉不好,可平時在外麵,卻從來不說她半點不是。
至於楚景山,更是不愛聽鄭鬆萍提起“克夫”、“晦氣”這樣的話,覺得丟人。
所謂的傳播封建迷信,往哪裡傳播了呢?
楚月的二叔和小叔托熟人打聽過,公安同誌會這麼勞師動眾地帶走他們倆,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封舉報信。
清遠軍區的項書記舉報楚景山和鄭鬆萍傳播封建迷信,這封信又是由京市成灣軍區的顧營長帶來的,公安同誌不可能不重視。
但照理說,這封舉報信還不至於將他們送去勞改。
知道父母不會被送去農場勞改之後,楚月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
但下一刻,她的二叔和小叔又說,批評教育少不了,興許他們倆要在看守所待一段時間。
可能是十天,可能是十五天……
楚月擔心自己的父母。
她媽向來體體麵麵的,最愛麵子了,突然遭遇這麼大的打擊,如今又吃儘苦頭,估計這些日子,肯定生不如死。
至於她爸。
校方已經在北城第二中學貼了辭退楚景山的公示,這作風問題肯定是要留在他檔案上的,北城這麼小,以後他再也當不了老師了。
現在他們心中必然非常煎熬,一遍一遍回想表彰大會上的一切。
可想那些做什麼?楚月壓根就不敢想。
楚月是被寵到大的,沒有經曆過任何變故,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父母擋在自己的麵前。
現在,她終於第一次體會到楚婉在寧玉村時那種無助的滋味。
派出所的公安同誌不讓楚月進去探望父母,她就隻能離開,轉身時,又開始犯惡心。
醫院就在派出所附近,她便去了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她竟然懷孕了。
楚月蹲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心情很沉重。
奶奶家太小了,等父母回來,他們四個人一起住,起碼得有兩個人要打地鋪。再加上,她媽和奶奶的關係這麼差,肯定要吵得不可開交。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能把這孩子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孩子住哪裡?怎麼養?
楚月隻能把所有的期望放在祁俊偉身上。
她父母這輩子已經完了,可她還年輕。
如果祁俊偉能申請讓領導特批她隨軍,從今往後,她一定踏踏實實過日子,再也不這麼要強掐尖,再也不去招惹楚婉。
楚月傻傻地坐在醫院門口,站起來時,她頭暈目眩,差點就要跌倒。
邊上過路的人連忙圍上去。
“同誌,你沒事吧?”
“你怎麼樣了?”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楚月的腦子昏昏沉沉的,耳邊充斥著他們的聲音,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幕幕奇怪的畫麵。
她看不真切,但卻能感覺到,那原本該是自己所經曆的,豐富多彩的人生。
原女主……
冥冥之中有一個念頭告訴楚月,她是原女主。
原女主是什麼?
……
楚婉清早去軍區小學參加考試的時候,沒有跟大院裡任何人說。
可嫂子們都跟人精似的,一大早見她騎著自行車出門,這會兒還沒回來,立馬就猜到了——顧營長媳婦真想去軍區小學當老師!
一個大夥兒口中的小村姑,怎麼參加考試呢?
王嫂子實在是忍不住了,趁著項靜雲出門買菜的時候走上前。
托兒班的馮老師臨時請假,園長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代課老師,就讓孩子們放假一天。
安年去苗苗家了,就隻剩下歲歲,乖乖地陪奶奶去買菜。
“項書記,你要去買菜啊?”王嫂子笑容滿麵道。
項靜雲點頭,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菜籃子:“顧驍和婉婉忙,我閒著也是閒著,給他們把家裡照顧好。”
王嫂子樂嗬嗬的,又往前一步:“項書記,你兒媳婦忙啥啊?是不是去考試了?”
“是啊。”項靜雲說。
王嫂子眼睛一亮。
項書記就是項書記,說話坦坦蕩蕩,從不跟她們打馬虎眼來虛的。
“你兒媳婦咋就突然想到去考試了?”
“她能不能行啊?”
項靜雲不知道王嫂子在拐彎抹角個什麼勁,隻能耐著性子聽她說了好半晌。
最後,她終於明白了。
敢情整個大院就沒幾個人知道她兒媳婦是個文化人啊!
轉念一想,項靜雲能理解。
當時顧驍打結婚報告,隻有程旅長知道楚婉的情況,但他當時光顧著向顧驍打聽她上一段婚姻的來龍去脈,光顧著勸顧驍慎重,沒顧得上彆的。後來,為了不讓大院裡風雲風雨傳得滿天飛,程旅長自然不會主動提起楚婉的事,說多錯多,索性也不會告訴大家她的知青身份。
可是,項靜雲哪能讓彆人認為自己的兒媳婦是個文盲呢!
她挺了挺脊背,說道:“婉婉是下鄉知青,下鄉之前,她有高中文憑的。你們也知道,特殊情況,要不然我兒媳婦就是個大學生。”
王嫂子張大了嘴巴。
再看看項書記,她這表情實在是太驕傲了,就像是顧營長媳婦已經是個大學生似的!
“高中文憑啊?我們整個大院有高中文憑的軍屬都不多!就隻有金團長的媳婦,她在廠裡當主任的,聽說是高中文憑,是我們大院裡出了名的文化人了!”
項靜雲笑容滿麵:“婉婉還是不錯的,既聰明又努力,這次去軍區小學考試,還是他們學校校長主動問她有沒有興趣當老師。”
王嫂子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顧營長的媳婦不得了,其他同誌都是擠破了腦袋要去學校報名,隻有她,是校長主動邀請的!
歲歲聽得似懂非懂,卻很驕傲。
這是在誇她婉婉姐姐呢!
楚婉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婆婆和王嫂子站在一起閒聊。
起初她還沒放在心上,直到將自行車停好往外走時,夏日炎熱的微風將她們倆的話吹到她的耳畔。
“那楚婉肯定是能當小學老師了!”
“基本上是可以的。”
楚婉一臉震驚。
她自己心裡頭都沒底,她婆婆怎麼能在外麵這麼吹牛呢!
楚婉朝著她們走近時,一臉的為難。
王嫂子見了她,豎起一個大拇指:“小楚同誌,你是真了不起,剛才考得怎麼樣啊?”
“成績還沒出來,還不知道呢。”
“肯定沒問題!”王嫂子斬釘截鐵。
楚婉的冷汗都快要落下來。
好不容易,等王嫂子走了,她對項靜雲說:“媽,我都不知道考得怎麼樣,您怎麼能說基本上可以啊……”
項靜雲說道:“我哪能讓人家以為自己兒媳婦是個文盲啊!”
“但是您跟王嫂子一說,整個大院的人都知道我這次考試沒問題了,要是沒考好——”
“啊?不會吧?”
楚婉:……
真的會!
婆媳倆一起望向王嫂子離開的方向。
王嫂子家門口,一幫嫂子們在等著她“凱旋”。
王嫂子腳步匆匆,和老姐妹們聚在一起,就激動道:“顧營長她媳婦是知青,是高中生,這次考試成績出來一定不錯的!”
項靜雲的嘴角僵了僵。
主要是她平時不怎麼和家屬院嫂子們打交道,又心直口快的,有什麼說什麼,剛才一不小心,居然給兒媳婦挖坑了。
現在怎麼辦?
楚婉哭笑不得。
壓力突然就到她這兒了。
“這不考個好成績都說不過去吧?”楚婉無奈道。
“婉婉,媽下次不這樣了……”項靜雲有點心虛。
“那就考第一名哇——”歲歲一臉興奮,但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堵得嚴嚴實實的。
項靜雲警惕地捂住歲歲的嘴巴,把她的小奶音堵回嗓子眼:“噓!可不好再說了!”
楚婉:!!!
差點整個大院的人都要聽見了,好險!
歲歲不能說話,但可以眨巴眨巴眼睛。
小團子用鼓勵的眼神肯定了楚婉。
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