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1 / 1)

楚婉和顧瑩說好的,有空就要來醫院看一看她口中的邢醫生。但估計就連顧瑩自己都沒想到,她隔天就來了。

好在顧瑩提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值的都是白班,就算她來得突然,但這個點,隻要去食堂找人就準沒錯。

楚婉問了路,找到食堂的方向。

剛一進食堂,遠遠地,她就看見了顧瑩。

顧瑩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一起吃飯,估計就是邢醫生了。

大部分時間,都是邢醫生在說話,平時比歲歲還要像個話癆的顧瑩隻是聽,一句話都插不上。

楚婉想要聽得清楚一些,可那邢醫生似乎不願意讓其他同誌聽見他們的對話,故意壓低了聲音。

“小顧同誌,你每天都隻和我吃飯,沒有其他朋友?”

“你連和同事好好相處都做不到,又怎麼能在工作上和他們配合好呢?”

“生活中,人與人的相處就像是一麵鏡子,反應出彼此最真實的樣子。如果同事們都不能接受你,就是你的問題了。”

被這樣批評,顧瑩的眉心微微一擰,失落地低下頭。

邢醫生又說道:“就算你沒有朋友也沒關係,我不會嫌棄你。”

顧瑩愣了一下。

這時,一道溫軟的聲音響起。

“瑩瑩。”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顧瑩回頭,看見是楚婉來了,才從短暫的失落情緒中回過神:“嫂子!”

邢醫生麵不改色:“這是顧同誌的嫂子?是來探望病人的嗎?”

顧瑩捏了一把汗。

她和邢醫生有一些私底下的接觸,但還沒有確定關係,如果嫂子說是特地來看他的,那不是很讓人難為情嗎?

楚婉點了點頭,坐下說道:“瑩瑩,我和你哥哥剛才把媽送到火車站了。回來時經過你們醫院,想起你說醫院食堂的飯菜很好吃,就來了。”

顧瑩鬆一口氣:“媽回去了嗎?”

“回去了。”楚婉對邢醫生說道,“不好意思,剛才走得近了,不小心聽到你們說的話。”

邢醫生的笑容斯文有禮:“沒關係。”

“邢醫生為什麼說瑩瑩被人嫌棄?”楚婉笑著問。

邢醫生的神色微微一僵,說道:“看她和彆人相處不好。”

楚婉轉而看向顧瑩:“那怎麼就是瑩瑩不好了呢?”

顧瑩剛才差點被邢醫生繞進去了。

這會兒聽楚婉一說,稍稍回過神。

從進這所醫院工作以來,她和其他同事就沒有深交。可仔細一想,不是她自己主動選擇疏遠的嗎?

就拿上回那個叫錢曉霞的護士來說,問起她和嫂子的關係,就開始打聽,什麼都還不知道呢,就揣測她們姑嫂之間關係不好,多煩人啊。

所以,怎麼能是彆人嫌棄她呢?

是她嫌棄彆人才對!

顧瑩讚同楚婉的話,反應過來之後,就不再像剛才聽邢醫生的話時那樣蔫蔫兒的了。

楚婉看著顧瑩唇角綻放的笑容,又抬起眼,看了看邢醫生。

她在寧玉村見過太多表裡不一的人,就算不拿寧玉村的過往來說,光是她自己娘家,就有個詭計多端的父親。

楚婉不說自己有多會看人,但在見到邢醫生的第一眼起,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之後再聊幾句,這不對勁的感覺就沒了。

邢醫生變得溫和、體貼,甚至在吃完回診室之前,還特地去給楚婉打了飯。

“同誌,這些都是瑩瑩平時愛吃的,我給你打了一份,你嘗嘗。”

楚婉接過:“謝謝。”

邢醫生又對顧瑩說道:“瑩瑩,我先回去了。”

等到他離開之後,楚婉再次看向顧瑩。

不得了,她的臉頰又紅了些。

“嫂子,你覺得他怎麼樣?”

這人怎麼樣?一時之間,她還真說不好。

楚婉握著筷子,認認真真地思索著。

此時,楚月躲在食堂角落。

楚月也不知道怎麼了,向來自信的她,在看見楚婉的那一瞬間,竟下意識就躲了起來。她一直望著楚婉那個方向,看見那邢醫生沒和她們聊幾句,就轉身走了。

難道是楚婉把人趕跑了?楚月皺著眉,伸長了脖子看,好在她終於看見,邢醫生並不是生氣了,人家走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怒意。

再回想一下,楚月放心了。

雖然她不知道原劇情中邢醫生對顧瑩做了什麼,但她知道,在他們處對象期間,顧營長是阻撓過的。而那一筆帶過的劇情提及,顧瑩是一個不撞南牆心不死的人,她哥越是阻攔,她就越不願意和邢醫生分開,兩個人幾乎是在確立關係沒多久,就先偷偷去領了結婚證。

也就是說,就算楚婉真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人家哥哥都攔不住妹妹,她一個嫂子能頂什麼用?

楚月心裡想著,她也不是懷心眼,盼著顧瑩按照原劇情的發展結束自己的生命,隻是——如果顧營長真因為妹妹的死而毆打邢醫生,被按軍紀處分,這是對祁俊偉有好處的。

她不幫人,但也不害人,能有什麼錯?

楚月自問是了解楚婉的。

即便這會兒隔著一段距離,但她也能看得出,楚婉的神色,似乎是對邢醫生不滿意。

她輕嗤一聲。

不滿意又怎麼樣?彆看現在姑嫂倆的關係還過得去,楚婉要是真對顧瑩的感情指指點點,以顧瑩的脾氣,說不定立馬就會給她臉色看。

楚月安靜地等著,想看見顧瑩怒而離開之後楚婉難堪的神色,然而,這一幕並沒有發生。

她的眉心擰了起來。

楚婉什麼都沒說?

“對了,嫂子,邢醫生和我約好了,我們明天晚上要一起去看電影。”顧瑩說。

“電影?我能去嗎?”楚婉說,“我好久沒看電影了,上回去看,還是在寧玉村的時候呢。露天電影難免鬨哄哄的,肯定沒有電影院舒服。”

“可以啊。”顧瑩想了想,又問道,“我哥也去嗎?”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喊他。”楚婉猶豫片刻,放下筷子,“但是我敢保證,就算你哥看見邢醫生,也不會亂說什麼的。”

顧瑩原本還沒有做好將邢醫生介紹給家人的準備。

可是嫂子的語氣這麼溫柔,還打包票說哥哥不會搗亂……

顧瑩原本就不是害羞扭捏的人,此時隻沉默了一會兒。

“行吧,你們來!”顧瑩把心一橫。

姑嫂倆達成一致意見,就開始聊起明天晚上要看的電影。

顧瑩被扯開話題好久之後,突然想起來,嫂子還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呢。

“嫂子,你倒是說呀,你覺得邢醫生到底怎麼樣?”

楚婉不好說。

小姑子的性格就像是炮仗似的,她要是胡亂編個理由說邢醫生不好,指不定就將人往邢醫生那裡推了。

她輕咳一聲,遲疑道:“這個邢醫生說話的聲音,是不是有點像鴨子?”

顧瑩傻住了。

鴨子?

……

齊遠航每天的生活枯燥又忙碌,不是去練兵場,就是在去練兵場的路上。

好不容易抽了空,終於能去醫院見一見顧瑩,他的心裡美滋滋的。

他讓人通知顧瑩一聲,把她喊出來。

沒過多久,顧瑩出來了,齊遠航從兜裡掏出一個小袋子:“瑩瑩,這是我前幾天經過供銷社的時候買的,就這麼幾顆,我都沒舍得給歲歲和安年!”

“供銷社的售貨員說這是巧克力,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呢。”

自從齊遠航確認自己的心意之後,有事沒事都要去供銷社和裁縫鋪逛一逛,看見什麼都想給顧瑩買。

但是,顧瑩不是每一次都收。

像是雪花膏或者裁縫鋪裡的衣服之類的,她都是不要的。

慢慢地,齊遠航得出一個結論——瑩瑩隻收吃的。

這巧克力是他前些天去供銷社的時候看見的,金幣的樣式,太特彆了。雖然價格比一般的糖果都要高一些,但他就是想給瑩瑩買。

齊遠航獻寶一般把小袋子遞給顧瑩之後,嘴角一揚,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可下一刻,他聽見一句讓自己笑容僵硬的話。

“這個巧克力是不是化了?”

齊遠航的大腦幾乎好半晌沒轉,伸出手,將袋子拿回來。

袋子裡的幾塊巧克力金幣,已經變得軟趴趴的,伸手輕輕一摸,半點形狀都沒有。

顧瑩歎了一口氣:“齊遠航,你彆總是給我送東西了,有這錢就攢起來將來娶媳婦用。”

炙熱的陽光下,齊遠航的心卻涼了一大截。

顧瑩讓他攢著錢將來娶媳婦,這是明晃晃的拒絕嗎?

“娶媳婦的錢攢好了。”齊遠航說,“瑩瑩,我津貼很高的。”

“那也不關我的事。”顧瑩說,“齊遠航,我有喜歡的人了。”

齊遠航許久都沒有說話。

顧瑩看著他的神情,也不太好受,但這些話總是要和他說清楚的。

“我先回去了。”

齊遠航站在原地,低下頭,看著袋子裡已經融化的金幣巧克力,拿了一顆出來。

金幣巧克力已經變成一坨坨的,但撕開包裝袋,嘗一口,還是甜的。

……

顧瑩有喜歡的人這事,楚婉都還沒來得及告訴顧驍,就已經被齊遠航搶了先。

傍晚,齊遠航是帶著好幾個飯盒來的,飯盒裡裝著食堂裡的飯菜。

顧驍不喝酒,他自己一個人喝也沒意思,就隻好喝涼白開解愁。

楚婉給齊遠航燒了熱水,等著熱水晾涼的時候,擔憂地看著他。

齊副營長會不會變成第一個喝涼白開都會醉的同誌?

齊遠航平時就想一出是一出的,因此即便這會兒他突然跑到家裡來,顧驍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直到他氣憤地拍了桌子:“真想知道那人是誰,能被瑩瑩看上!”

“我妹?”

“就是你妹!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顧驍的神色立馬變得嚴肅,拿起搪瓷杯,陪著齊遠航一起喝涼白開。

兩個人都還不知道顧瑩喜歡的人是誰呢,就已經同仇敵愾。

看著這他倆氣呼呼的樣子,楚婉拍了拍安年和歲歲:“吃好了嗎?我們去那邊玩。”

“我吃好了。”

“吃好啦!”

齊遠航從兜裡拿出一個小袋子:“這是齊叔叔買的巧克力,已經融化了,你們看看要不要吃——”

“要哇!”歲歲的雙眸亮晶晶的,用力點頭,“謝謝齊叔叔!”

看著小團子這興奮的模樣,齊遠航歎了一口氣:“還是孩子好啊,都不知道什麼是愁。”

歲歲拿著小袋子走了,邊走邊問:“婉婉姐姐,齊叔叔愁什麼?”

安年更有眼力見一些,小聲道:“姑姑不喜歡他,喜歡彆人了。”

歲歲歪著腦袋:“姑姑隻可以喜歡一個人嗎?”

小團子不理解,在她看來,喜歡是可以分成好多份的,就像她,既喜歡婉婉姐姐和顧爸爸,又喜歡哥哥、姑姑、奶奶還有項奶奶……甚至真要掰著手指頭數的話,還有方主任、葉老師、齊叔叔,好多好多人呢。

“讓姑姑也喜歡齊叔叔吧,他好可憐哇。”歲歲一本正經道。

安年似懂非懂,搖搖頭:“姑姑不喜歡!”

“喜歡一點點不可以嗎?”

“不可以。”

“為什麼哇?”

“不知道。”

坐在飯桌前喝著涼白開的齊遠航聽得清清楚楚。

更紮心了。

……

齊遠航離開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睡著了。

顧驍回到房間聽楚婉一說,才知道,她去軍區醫院食堂吃飯時居然碰見了顧瑩喜歡的那個男同誌。

他嚴肅地坐下來:“不行!”

楚婉看著他板著臉的樣子,不由想笑:“為什麼不行?”

“瑩瑩平時煩人歸煩人,但她才多大?這人怎麼能惦記她?”

“我還比瑩瑩小一歲呢,你怎麼惦記我?”

顧驍一時被問倒了,抬起眼,看見楚婉晶瑩的眸光和唇角俏皮的笑意。

一肚子的氣,就像是被這笑容輕輕撫平了一般。

“不跟你說笑了。”楚婉說道,“其實我也覺得那個醫生不太合適。”

“你跟我說說他的情況。”顧驍坐下來,握著媳婦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這回將一切告訴顧驍,是經過顧瑩同意的,因此楚婉沒有任何隱瞞。

“他是主任醫生,平時經常上手術台。”

“不行!醫生這麼忙,平時怎麼照顧瑩瑩?”顧驍連想都沒想就搖頭,但話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主任醫生?多大年紀了?”

“三十。”

“更不行了!”

楚婉還從來沒見過顧驍這炸毛的樣子,一口一個不行,就像是立馬就要衝醫院宿舍找人家乾仗似的。

“前幾天我和媽聊天的時候,她就說了,瑩瑩的性子像媽,你就像你們的爸爸。”楚婉說。

“誰和他像。”顧驍說道,“他這麼古板,什麼都要他說了算——”

話說到這裡,顧驍的聲音小了。

他還沒見過那醫生,一聽說妹妹要處對象,第一反應就是不行,這反應,還真是像他爸……

“你也說了,以前你爸讓你乾什麼,你不服氣,就偏不聽他的,瑩瑩也是一樣的。”楚婉說,“如果不想把瑩瑩往外推,就得先尊重她的意願。”

“這事得慢慢來,我們也要先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啊。”

顧驍又被她這輕輕柔柔的聲音給哄好了。

也是,瑩瑩從小就三分鐘熱度的,說不定很快就不喜歡人家了呢?

他悶聲道:“知道了。”

楚婉莞爾一笑:“明天晚上帶你去電影院看電影。”

顧驍:!

原來聽媳婦的話,還能被帶去看電影!

……

安年和歲歲如今在大院交到好些個朋友,第二天從托兒班回來,聽說顧爸爸和婉婉姐姐要出門之後,他倆考慮了好久,還是決定堅持初心。

兄妹倆一個去苗苗家,一個去小花家,找的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家屬院裡壓根就沒有秘密,不一會兒工夫,嫂子們都聽說顧營長和他媳婦要出門看電影去!

沈翠珠衝著孟光榮抱怨:“你看看他們小倆口多好啊,顧營長忙了一天回來,還能想著帶媳婦去看電影。我跟著你幾十年了,連半場電影都沒看過!”

孟光榮搖搖頭,感慨道:“年輕的小媳婦就是不懂事,顧營長都操練一天了,多累啊,她還纏著他看電影。”

沈翠珠和孟光榮把窗戶打開,看著隔壁屋的顧營長和楚婉。

人家小倆口已經換好衣服,手牽著手出門了。

臨出門之前,顧營長又回屋拿了兩瓶橘子水和一小袋糖果和桃酥,出來時再次和媳婦十指緊扣。

沈翠珠盯著顧營長看了好久,說道:“誰說是小媳婦纏著顧營長的?你沒看出來,顧營長自己也挺樂嗬嗎?”

“沒看出來。”孟光榮硬著頭皮。

實際上,他看出來了。

甚至他都不用仔細看顧營長的神情,都能察覺到——顧營長連後腦勺都透著期待和開心呢。

小倆口出門時十指緊扣,一起往車棚走。

顧營長怕他媳婦坐在自行車前斜杠上不舒服,還特地找人借了一台自行車。

借來的自行車是有後座椅的,顧營長他媳婦捋一捋裙子,橫坐上去,兩個人就這麼甜甜蜜蜜地出發去電影院了。

家屬院的嫂子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感慨。

年輕真好啊!

不對,她們年輕的時候,日子也沒過得像這麼有滋有味的。

太陽下山了,空氣中還帶著幾分悶熱,但自行車的車速快了,總能吹來幾縷微風。

之前在大院裡,楚婉怕影響不好,坐在後座時,兩隻手拉著顧驍身上挺括的軍裝。

現在出了軍區大院,她的手碰到他精瘦的腰,隔著軍裝,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腰窩。

顧驍一把抓過她柔軟的手,摁在腰上:“扶好了。”

楚婉失笑,環住他的腰,輕聲道:“一會兒見到邢醫生,你得聽我的。”

顧驍:?

那個醫生也要來?

……

經過這麼多天,楚景山和鄭鬆萍終於從派出所出來了。

那些日子,他們以為自己要被送去農場勞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掙紮與煎熬中度過。

很多時候,楚景山都在想,楚婉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絕?

當年的事早就已經過去了,她實在沒有必要咄咄逼人,斷了他所有的後路!

鄭鬆萍也恨透了楚婉。

要不是因為這個便宜女兒,她的日子隻會過得比以前更好,畢竟,楚景山差點就要當副校長了。

當初就不應該同意楚景山把這個來討債的孩子抱回家!

但現在,他們倆後悔也沒用了,日子總得過下去。

夫妻倆心底都有怨氣,一言不合,說的都是難聽的話。

楚景山一方麵怪楚婉的狠心,但另一方麵,又因為鄭鬆萍無休止的抱怨而懷念自己的前妻。

就算是當時他提離婚,薑曼華都不曾像鄭鬆萍這樣撒潑,隻是讓他重複一遍,之後就再不糾纏。

這些年,他一直在打聽薑曼華的消息,可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但如今,希望她活著的念頭卻變得愈發強烈。

如果她還活著,他們能重新走到一起,他的下半輩子,才有盼頭。

夫妻倆去了楚老太太家。

一進門,鄭鬆萍就煩躁地捏住鼻子。

這麼臭,怎麼住人?

“媽,小月呢?”楚景山問。

楚老太太時而糊塗,時而精明,她忘了楚景山和鄭鬆萍是從哪裡回來的,但記得楚月上哪兒去了。

“她去找她男人了。”楚老太太說,“景山,你不是說她嫁得沒楚婉好,不能去部隊住嗎?怎麼現在又能去了?”

鄭鬆萍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楚景山,你平時就是這麼在外麵說我們女兒的?小月怎麼就嫁不好了?楚婉嫁得體麵,但她給你沾著半點好處了?”

楚老太太站出來,猛地推她一把:“你怎麼跟我兒子說話的!彆忘了你現在還在我家,要是再嚷嚷,給我滾出去!”

看著叉著腰在自己麵前怒罵的婆婆,鄭鬆萍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慌。

“行,我走!”鄭鬆萍在屋裡找,找她攢的那些錢。

錢全都放在一個荷包裡,楚月搬走的時候,一定不會忘記帶。

鄭鬆萍找亂了整個屋子,終於在楚月塞著一堆衣服的行李箱裡找出裝荷包的盒子。

這些年,她攢了不少錢,先搬出去住,總比在這裡待著強。

然而,盒子一打開,拿出荷包的那一刻,鄭鬆萍渾身都僵住了。

裡麵沒有錢。

“你在找錢?楚月都帶走了。”楚老太太說。

楚景山不敢置信地上前,將荷包翻過來掏了掏:“楚月一點錢都沒給我們留下?”

鄭鬆萍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們沒有工作,又沒有錢,日子該怎麼過?

楚景山冷笑:“鄭鬆萍,你成天說楚婉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你自己生的女兒又有多好?”

楚老太太被他們吵得腦仁子嗡嗡疼。

她搖搖頭,進了自己狹窄的裡屋。

老人家撇撇嘴。

也不知道他倆平時是怎麼教孩子的,景山的晚年生活肯定不如自己。

不管怎麼說,還有仨孩子願意照顧她呢。

而楚景山家——

楚婉走了,楚月也走了,倆口子還成天吵得要動手。

他們倆老了之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啊!

……

顧驍和楚婉一到電影院門口,就碰見顧瑩和邢醫生。

顧瑩起初還有些擔心,盯著她哥的臉觀察了好一會兒,生怕他為難人家。

沒想到,她哥可自然了,唯一難相處的時刻,就隻是邢醫生在和他打招呼時,他不冷不熱地點了一下頭。

不過當時顧瑩還沒顧得上為邢醫生抱不平,她隻是仰著頭,看看邢醫生和她哥懸殊的身高差距,陷入沉思。

平時邢醫生在醫院裡看著文質彬彬的樣子,而且還很帥氣,可站在她哥哥麵前,明明他還比哥哥大好幾歲,怎麼氣勢上卻像輸了一截似的?

要是顧驍卯了勁兒地阻撓顧瑩和邢醫生看電影,她肯定不樂意,可現在哥哥嫂子都隻是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就買票進電影院了。

“顧同誌,這邊。”邢醫生說道。

顧瑩看了一眼電影院門口的小賣部:“我想去買點話梅和小零嘴。”

“這些有什麼好吃的?話梅核吐得到處都是。”邢醫生說完,笑了笑,“你啊,就像個小姑娘似的,一點都不成熟。”

電影院門口人頭攢動,顧瑩忽然覺得沒勁,也懶得繞過人群去買了。之後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兩個人候場排隊等著進放映廳,很快就見到售票員掛出了一個“全滿”的紅牌子。

如今電影院上映的大多是抗戰題材的影片,電影很好看,場麵驚心動魄,但也有溫情的時刻。

顧驍和楚婉就坐在顧瑩前麵一排的位置。

小倆口挨著坐,不由地,都想起上回一起看的電影。

就在一個多月之前,他們在公社裡看了一場露天電影,那時兩個人都有些羞澀。

尤其是顧驍,當時他根本就沒注意整場電影放了什麼,心裡頭隻想著等電影結束之後,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可這一次,他們已經結婚了。

顧驍不必擔心她是否願意接受自己,楚婉也不必擔心公社來來往往的村民會說自己的閒話。

電影放到最精彩的時候,出現炸得戰士血肉模糊的戰爭場麵,楚婉看得揪心,身體向後縮了一下。

顧驍握住她的手,偏過頭,擋住她的視線:“害怕了嗎?沒事的,拍電影而已,那些血不是真的。”

楚婉漂亮的眉微微擰著:“你們平時上前線,也這麼危險嗎?”

顧驍的心頭像是緊了一下。

她確實怕這場麵,但害怕的根源,是擔心他。

“不會的,我們平時上戰場不像這樣。”顧驍哄著她一般低聲說,頓了一下,又拿出自己帶來的糖果和桃酥,遞到她嘴邊。

楚婉忍不住笑了,嘀咕道:“我又不是歲歲。”

隻有歲歲才會在每次有小情緒的時候被好吃的收買。

但話雖這麼說,能邊看電影邊吃東西,確實更有樂趣。

“這桃酥會掉得電影院地上都是渣的。”她說。

顧驍拿出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手帕:“墊著吃。”

顧瑩坐在他們後麵一排,雖然還隔著幾個座位,但能看見她嫂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她有些失神,轉頭看向目不斜視的邢醫生。

“你是顧瑩同誌嗎?”邊上一個人問道。

“對。”顧瑩說。

原來是她嫂子請邊上的人給自己遞來了一瓶橘子汁和幾顆奶糖。

邢醫生也注意到了,看了顧瑩一眼,無奈地笑了一下。

顧瑩知道他又想說自己不夠成熟,剛打算把橘子汁和奶糖收起來,突然不樂意了。

吃點東西怎麼了?

顧瑩打開橘子汁,“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撕開奶糖糖紙,丟到口中。

……

看完電影,小倆口和顧瑩打了聲招呼,就先回去了。

這會兒還早,他們沒急著騎車,顧驍推著自行車,楚婉則在他邊上走。

兩個人討論著剛才電影中的劇情,說完劇情,又聊到顧瑩。

“不行,不能讓他們倆天天待在一起,還是不合適。”

“我明天一早去給爸媽發一封電報。”

“我回去一趟,讓瑩瑩跟我們一塊兒走。”

聽著顧驍的話,楚婉回頭看了一眼。

電影院門口還是圍著好多人,顧瑩和邢醫生已經上了各自的自行車,準備回去了。

“明天喊瑩瑩來家裡吃飯吧,現在就算了。”楚婉說,“不過我剛才看電影的時候悄悄回頭看了瑩瑩好幾眼,她在邢醫生身邊時,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楚婉深思熟慮,說道:“瑩瑩好像——不臉紅了。”

……

另一邊,顧瑩和邢醫生一起回軍區。

早在昨天上午邢醫生約她去看電影的時候,她還希望他們倆能隻騎一輛車,回去的時候她坐在斜杠上,光是想一想那畫麵,就是她心中自由戀愛最美好的樣子。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態起了微妙的變化。

此時,他們各自騎著一輛自行車,溫熱的微風拂麵,邢醫生說著剛才電影中的一幕幕,很有他自己獨特的見解。

這原本是她盼望著的,最浪漫的時刻。

但是,顧瑩的心底,冒出了昨天嫂子說的話。

嫂子說,邢醫生說話的聲音像鴨子。

顧瑩蹬著自行車的腳踏板,偷偷瞄了邢醫生一眼。

他哪兒都沒變,卻像是哪兒都變了。

顧瑩的愛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覺得邢醫生不是一個有趣的人。

“顧同誌,我遇到過很多成熟、優秀的女同誌,但還是想選擇你。”

“你確實不特彆,還有點任性,在工作上又經常犯馬虎。”

“但是,我想和你以結婚為目的開始交往……”

顧瑩看著他,腦海中嫂子說的話始終揮散不去。

她都沒聽清邢醫生的表白,隻覺得他一開一合的嘴,像是在重複著一個相同的音節——

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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