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簷聞聲看去,卻沒有表態。

侍從轉頭看去,便見老者踏進屋裡,眉間深皺,“殿下也應當已知道她獻上去的分布圖是確有其事,又已告捷幾戰?

夭大人確實是個有用處的人,隻可惜……”

隻可惜這樣的人若是隻關在牢中,倒叫人安心些。

那分布圖裡糧草兵馬分布皆有標記,如親眼所見。這樣的人放出去,難保她不會去幫彆人……

“殿下,如今局勢已然是十拿九穩,不會再有任何變數。唯一的變數便是此人!”他說著,越發擲地有聲,步步緊逼,“此子能掐會算,上知天象,下通地理,能料算千裡之外的事,這樣的人便再是再有用,也難保不會是一把雙刃劍,若是留著她,後果不堪設想,如今正是好時候,還請殿下早做定奪。”

宋聽簷未言,似漸顯心煩意亂,他開口卻依舊平穩,“入烏古族的路凶險異常,她未必能安然無恙回來。”

老者浮沉官場數十載,又豈是這般好糊弄,“殿下,當初您出烏古族,此人也在內,她既能安然無恙出來一次,又怎麼可能沒有第二次?”

宋聽簷聞言未語,自然也是默認此種結果。

老者見他不說話,重重呼出一口氣,肅著臉開口,“我知此人雪日求百家救過殿下。殿下為難,此事便交給老朽來辦,我已派人前去,務必將此人誅殺於外族,好讓殿下不必再為此為難。”

此話一出,屋中安靜幾許,連外頭風拂湖麵的水聲都清晰可聞。

侍從聽到這話微微低下頭,呼吸都壓輕許多。

宋聽簷看向老者,似才聽清他說的話,片刻,他臉色一變,當即起身往外走去。

老者卻快一步擋在門口,生生堵住了他的去路,“殿下,您萬不可在這時候糊塗啊!”

宋聽簷心下生急,伸手開路,老者卻死命攔著門不放,大有從他屍體上踏過去的架勢。

宋聽簷一時控製不住生怒,“不殺她,我也一樣可以坐上那個位置!”

“殿下,陛下是信您,還是信她?!”

宋聽簷一頓。

老者繼續道,“陛下自然不會信你……

前太子犯了此等大錯,他卻還能活命,這是陛下愛子不舍,可陛下愛你嗎?

您並不是陛下所喜愛的孩子啊,您能仰仗誰人護你?

此人若是知道了蛛絲馬跡,難保不會泄露,若是再告知陛下,那您就是滿盤皆輸,萬劫不複!”

老者猛然跪到在地,死死抱著他的腿,擲地有聲道,“殿下,老朽知曉您從來心中有主意,自來不敢乾涉一二,可如今這般情形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你犯糊塗,你韜光養晦等了這麼久,怎能功虧一簣?

殿下今日便是殺了老朽,老朽也要攔著你,我豈能看著你與江山失之交臂,追悔莫及!”

宋聽簷呼吸微窒,顯然兩難解。

老者苦口婆心,“殿下您應該很清楚此人絕非常人,朝堂之

上隻分她願意和不願意管的事,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

她願意管的就沒有管不了;她不願意管的便屢獻毒策推拒,誰也奈何不了她,便是陛下也拿捏不了她一絲一毫,這樣的人豈能久留啊!

她如今對您起了疑心,去了烏古族,早晚會猜到真相,她是太子的老師,她教導的是太子!她可沒有教過你啊!

她若是想要幫太子!殿下,陛下隻會信她,根本不會信你!

您就聽老朽一句,如今這般關頭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錯一步,便是步步錯,便是步步受阻!”

宋聽簷看著依舊平靜,可話間還是已失理智,“太子又如何,他早晚會死,我不會讓他活到……!”

他話還未說完,老者便揚聲打斷,他一語中的,“殿下,此人若真是親近於你,看重於你,為何還執意去烏古族?

她不是為了前太子,是為了什麼?

倘若她真的親近於你,如此危及你性命的事便該裝聾作啞,佯裝不知,何需要這般親自去探查,不是為了前太子,又是為了什麼?”

老者字字句句,叫人無一處可反駁。

宋聽簷就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才會如此生氣。

她這般,他如何還不知道她看重宋衷君遠勝過他?

他禮佛誦經,自問性靜心冷,行事滴水不漏,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般局麵該做何抉擇,他其實早該殺了夭枝,她就是個變數。

萬物萬人皆能料算,唯有她是變數,殺了才是真正的萬無一失。

可他卻遲遲沒有開口。

老者大急,疾聲道,“殿下,你大業將成豈能因為區區一人毀了這十幾年的謀劃!

難道你還沒有嘗夠生死拿捏在旁人手裡的滋味嗎?你難道還想當年雪日,四處跪求無門再顯眼前嗎?

你自幼而來,步步為營,怎甘心屈居人下,如今退一步可便是死路啊!

她是救過你,可如今她要救的是太子!你今日放過她,他日後悔的必定也是你!”

宋聽簷手慢慢握緊,猛地閉上眼。

“殿下,讓她去罷,你要坐的位置就注定留不住任何人……”

屋外的清晨極靜,遠處有鳥直越上空而起,鳥啼劃破天際。

宋聽簷沉默許久,慢慢閉開眼,終是還是沒有全失了理智。

大業在即,豈能因為一個人而亂了謀劃,此事決不容許任何人毀之。

他薄唇微啟,吐了極淡的字眼,心狠至極,“……也罷。”

夜間官道上兩匹馬飛馳而過,一路跑著馬漸漸慢下來。

馬背上的嫪貰跑也跑不脫她,罵也罵不死她,一時忿然作色,“狗東西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去烏古族一趟。”夭枝一邊辨認方向,一邊平靜回答,她看了眼身後的路,對他的叫罵充耳不聞。

她獻上分布圖,邊關屢次告捷,皇帝怎可能不防備她,出牢獄之後便一直有人跟著她,盯著她。

她早也習慣了,畢竟初來京都就一直有人跟著,時時監視,倒也不妨礙她。

至多就是麻煩些。

她看向嫪貰,頗為善解人意開口,“烏古族是你的故鄉,自然也得帶你一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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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枝看了眼前頭的驛站,“你去換兩匹馬來。”

“你倒是會使喚人!”嫪貰陰鬱開口,吐出四個字,“銀子拿來。”

夭枝看向他,滿臉無辜,“我沒有,你拿點。”

“什麼?”嫪貰滿眼不相信,“你一定在說笑罷?”

夭枝一臉認真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愛說笑的樣子嗎?”

嫪貰瞬間怒上心頭,“你沒銀子!沒銀子去這麼遠的地方乾嘛!準備餓死在半路嗎!”

夭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苗疆人打扮,衣領衣袖皆繡著銀飾,發編幾股綴著繁複雕紋的銀飾,看起來頗為實用,“不是有你嗎,你身上這些不就是行走的錢袋?”

嫪貰腦中“嗡”地一聲,火衝腦門,“你是人嗎?你綁著我出來,還要從我身上薅銀子?”

夭枝歎了口氣,“出來匆忙怎會記得,看見了你這個故人便一時興起想去烏古族轉轉,不換馬也可以,我們步行而去,一路不吃不喝,我倒是死不了,你的話,應該比較難。”

嫪貰胸口起伏,氣得麵色發紫,隻覺荒謬至極。

他雖說在外漂泊慣了,但這麼遠的路,更何況還不吃不喝,大半日他就能死在路上。

他雖說也算是喪儘天良的那種人,但和這人比起來顯然還不夠格!

他隻能滿眼陰狠騎馬往前去,越想越氣又轉頭看來,很認真地問,“你五行是不是缺德?”

夭枝看他這麼認真,一時非常難過,“你何故這般問?

我做過什麼讓你覺得我有道德的事嗎?”

嫪貰:“…………”

畜牲啊!

簡直禽獸不如!

嫪貰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背過氣去,他發誓平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入江湖以來,從來都是旁人罵他禽獸不如,如今倒遇到了讓他忍不住罵的,這感受簡直是難以言喻。

嫪貰不情不願去換了兩匹馬來,陰惻惻開口,“你最好不要有落難的時候。”

夭枝看著他這種情況下還要威脅,果然是陰鬱到底,她就喜歡這種人,記吃不記打……

她正琢磨著怎麼打叫他長記性,身後突然傳來凜冽風勁,她餘光瞥見刀光,當即俯身往前避開刀,卻不想樹上一黑衣人飛躍而下,執刀豎刺而來。

夭枝當即一個側身從馬上翻身而下,避開兩麵夾擊,卻不想下了馬,一群黑衣人無聲無息圍了上來。

() 嫪貰見狀麵上閃過一絲陰冷笑意,正要上馬逃跑,圍上來的黑衣人也沒有放過他。

他險些被一刀斃命,連忙往後一退,伸手祭出匕首擋回了刀,怒極,“你們要殺的是此人,我與她並無交情,何故連我也殺?”

黑衣人聞言相視一眼,其中一人果斷開口,“都殺了。”

夭枝微微側耳,怎麼隻覺場麵頗為熟悉,她記得第一次見宋聽簷的時候,所遇到的黑衣人也是這般做派,一時在躲避中越發仔細觀察。

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顯然是能力頗強的殺手。

嫪貰見他們這般直取性命,也隻能被動加入混戰之中,他雙手持著雙把匕首,在人群中舞得飛起,眨眼間便倒下了好幾個,更何況他還有蠱毒加持,下手陰狠毒辣,自然是個趁手的工具。

夭枝輕巧奪過黑衣人手中的刀,狀似無意般在嫪貰身旁遊走。

幾個來回下來,嫪貰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他發現夭枝一直在拿他當擋箭牌!

他瞬間二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你動手殺人啊,怎總把我人引到我這來!”

夭枝一臉認真,似乎極為憂心,“我不能殺人,違反我的職業道德。”

嫪貰氣瘋了,越砍越凶,“說的狗屁!”

“你特麼有道德嗎就道德!”

“你的道德是裝飾物啊,一會兒拿起,一會兒放下的,這麼隨便!”

就她這輕易躲過黑衣人的攻擊的身形,快到如過家家一般,一步殺十人都輕而易舉,何需他在此處這般拚命!

嫪貰一邊怒罵,一邊怒火攻心,他隻覺自己要生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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