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紅妝派來打探消息的姑子和車夫果真是兄妹,都姓郭。

樂無涯一口一個郭姐姐郭大哥,很是親昵,把兄妹二人捧月亮似的直哄進了衙門。

衙役們都看暈了頭,不禁掉頭去問聞人約:“這是太爺他丈母娘和丈人爹?”

聞人約迷糊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隨後,他便見識到了樂無涯的另一麵。

樂無涯甜起來頗有一套手段,眼裡放光,手裡有活,伶俐地把二人張羅到暖閣坐下,熱茶、點心、擦臉擦手用的手巾把兒,紛紛安排人呈上,一應俱全,周到無比。

郭大哥為人憨厚,未被官員如此厚待過,沒了主意,隻一味地搓著手點頭微笑。

郭姑子勉強抵住了這一波熱情,快人快語道:“太爺,我兄妹兩個此來,本是來探看狀況的。事若成,皆大歡喜;事若不成,也請太爺勿要見怪。”

樂無涯乖乖地一點頭:“好說。”

他尺度拿捏得極好,態度絕不算紆尊諂媚,可渾身上下就透著一股討喜勁兒。

郭姑子向來偏冷的麵容柔和了許多。

她問:“太爺,請您實言。桐廬與南亭路途遙遙,您為何舍近而求遠,要同縣主合作成事?”

為何?

當然是因為軟飯好吃易克化了。

隻是話不能這樣說。

樂無涯沉一沉氣,看向郭姑子,誠懇道:“好,您直來直往,本縣便就不拘束什麼了。”

“小縣財微力薄,可用耕地甚少。現有二百畝山地,一來土地砂性大,許多作物不便種植,二來即使勉強種了,仍不能滿足一縣口糧所需。因此,本縣想著,南亭墾田一事,不能貪多,隻可求精。”

“南亭倚河而建,有地利之便,借通商以富民,方為良策。”

郭姑子暗暗點頭。

縣主手下有一乾女使,隻有在她辦的女學中學得詩書、修得本領,才能出外辦事。

她有些見識,知道樂無涯這話沒錯。

樂無涯坦誠相詢:“本縣是商賈之家出身,知道想讓東西打開銷路,便非要合上買主心意不可。敢問郭姐姐,若你是高潔雅士,想要購入幾株茶花,是會去一家頗受文人推崇的花市采買,還是到邊陲小縣的一座荒山來尋?”

郭姑子不答,但心中已有定數。

樂無涯道:“文人君子,最愛以花草自比,茶花品性高潔,向來為其所好,因而身價不菲。本縣若隻悶頭種花,就算種出十八學士那種絕世名品,無人問津,亦是不美。但與縣主合作,便另當彆論了。”

郭姑子聽懂了他的意思:“聞人縣令是要在這茶花上,借縣主之名打響名號?”

“正是。”樂無涯一點頭,“縣主素有俠名,孝感天地,四海皆知。這茶花若是有縣主名氣庇佑,便算是插上鳳凰羽了。這樣一來,縣主家傳技藝不致失傳,不辜負縣主才名。萬一種得不好,本縣願賭服輸,一應花銷由本縣承擔,

絕不會讓縣主蒙受半分損失;若是托縣主之福,培得良種,有所收獲,本縣必不會在銀錢上有所虧待,且縣主可用其名冠此花,讓縣主芳名永傳後世。”()

樂無涯講分利弊、論說收益,將一席話講得無比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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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哥心軟,早被說動,眼巴巴地瞧著妹妹。

郭姑子對這一計劃也頗為讚許,但她拿定姿態,絕不忘此行目的:“太爺,郭氏曉得了。請您帶我們去看看那山,等我回去一一稟告縣主,再作計議,可否?”

樂無涯自是無有不可的:“好。這就去?”

郭家兄妹甚是爽利,說去便去。

樂無涯叫聞人約留下整理文書,自己帶他們去了荒山。

兄妹二人勘察水土,采集土樣,封存得當後,便要立時回轉桐廬。

樂無涯挽留:“吃頓便飯,再上車馬吧?”

郭姑子笑道:“不了。您的事兒早早辦妥,將來在一起吃便飯的機會多的是。”

她既然這麼痛快,樂無涯便不強行挽留了。

下山路上,郭姑子以閒聊口吻,再次發問:“您想要將花種成茶花裡的頭一份,最好不要引進已有品種。采用接花之術、創出新的品種,方為上策。縣主平時愛好此道,自己接出過幾種還不錯的花。敢問太爺,您最愛哪幾種茶花?我好回去稟告。”

樂無涯先前做過功課,答說:“玉帶紫袍、朱砂紫袍,這兩樣意頭好,都有加官進爵、平步青雲之意,是官宦人家最愛。……牡丹茶和玉墀紅,花型好看,接在一起,想來不差。”

末了,他又謙虛道:“本縣臨陣磨槍,隻曉得些皮毛罷了,最終如何,還是由縣主決斷便是。”

“巧了。”郭姑子道。

樂無涯虛心請教:“如何巧?”

郭姑子:“您擇的這幾種,都是赤色花朵。”

樂無涯步履一頓。

“按聞人縣令先前之言,是打算以縣主之名命名這茶花……”

郭姑子望著樂無涯的側影:“敢問聞人縣令,是知道縣主名諱中有一‘紅’字嗎?”

是,按理說,他不該知道縣主芳名的。

樂無涯哀歎一聲。

……大意了。

早該想到,戚姐調·教出的人,起碼得是半個人精。

樂無涯返過身來,笑道:“真這般巧麼?本縣想著,縣主性烈如火,配紅色才相宜。沒想到歪打正著,就這麼碰上了。”

郭姑子細看他的神情,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便頷首應道:“是,確實是巧。”

經過這半日商議踏勘,已是酉時時分。

天邊晚霞仿佛著了火一般,烈烈地燒紅了世界。

樂無涯盯著那殘陽,盯得有些眼花,仿佛是回到了前世新婚,自己盯著那一對龍鳳喜燭,盯得眼睛直發酸的時候。

喜燭乃皇上親賜,雕琢得無比精致。

一想到它燃到天明,就會化為一片狼藉的燭淚,樂無涯頗覺沒趣。

() 開頭絢爛美麗,結尾卻潦草不堪,樂無涯感覺自己像是被這蠟燭指著鼻子罵了。()

人說洞房花燭夜,與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皆為人生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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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樂無涯看來,這三樣沒一樣能叫他歡喜的。

自從重傷之後,樂無涯便不怎麼去想自己的未來了。

誰料他不去想,皇上倒是替他打算得好,把自己的新義女許他為妻。

黃金鋪地,紅妝十裡,良田千頃,皇上對這二人的厚愛,可謂是溢於言表。

然而,在這麼個大好夜晚,兩人相對無言。

在樂無涯專心致誌地欣賞燭花爆裂時,身旁的戚氏女突然地開了口:“大人。”

樂無涯扭過頭來,和她對視。

饒是妝濃如綺霞,戚氏女看人的眼神仍是清淡的。

她輕聲說:“大人,不同房了吧?”

樂無涯一揚眉:“?”

她提醒樂無涯:“我還在孝期。”

樂無涯想了想,發現確實如此。

“我跟教我規矩的阿婆說了一次。她不聽我說話,隻叫我守規矩就是。”

“……她說,我是皇家義女,用不著守孝。”戚氏女話語中不見怨懟,隻是淡然,“……不然,不吉利。”

戚氏女的態度不像是商量,純粹是知會他一聲。

新媳婦既然直率至此,樂無涯也沒必要扭捏了。

他跳下喜床,摸了個橘子,順便給戚氏女帶了一個。

他問:“你叫什麼名兒?”

戚氏女低頭剝橘子:“說給了我一個新名字,叫孝淑。”

“本名呢?”

“母親叫我大妮、大姑娘。”戚氏頓了頓,“妹妹叫二妮、小二。”

樂無涯哦了一聲,想起一件事:“對了,小二的墳修沒修?”

戚氏女看了樂無涯一眼:“修了。新縣令一上任,把媽媽和小二的墳都修了。”

樂無涯感歎道:“果真周全。皇恩浩蕩啊。”

戚氏女意味難明地笑了一聲:“是,皇恩浩蕩。”

樂無涯說這話,半分真心,三分演技,其餘九十六分半全是敷衍。

他心裡清楚,皇上一朝母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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