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鳴岐見到了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樂無涯,再沒有多說一句話,將他用力攬抱在懷裡。
他帶著點委屈,輕聲說:“想你了。”
樂無涯的身子被他抱得微微一麻,仰頭笑話他:“上次我走了那麼久,回來也沒見你這麼膩歪啊。”
裴鳴岐把臉埋在他頸窩裡,不說話。
樂無涯知道他這是害羞了,繼續故意道:“抱我乾什麼?我是天字第一號大惡人,心黑手毒,無人能出其右,可彆玷汙了我們裴大公子啊。”
裴鳴岐被鬨了個大紅臉,悶悶道:“就抱你!”
裴鳴岐本就不是個記仇的性子,怒過吵過,便罷休了。
難道他還真能因為一個達木奇,就跟小烏鴉生分了不成?
他舍不得。
二人久彆重逢,不願再起爭執,索性把離開前的爭吵齟齬一起忘懷,同進同出,同食同宿,好得像是一個人似的。
大虞這邊春暖情濃,景族那邊,卻是天翻地覆了。
大虞的“銅馬大捷”,於他們而言,便是不可容忍的損失。
現任首領呼延定雷霆震怒,要追究銅馬縣城丟失之罪。
細細查問後,這乾係便落在了失蹤的達木奇身上。
朔南城裡的大虞細作看準時機,按樂無涯的要求放出了風去:
達木奇落入敵手,為求活命,投敵自保。
按理說,這挑撥之術粗淺得很,本不足道哉。
然而,樂無涯對帝王之心的揣摩,確實精到。
達樾芳魂已逝,至於赫連昊昊,早年便因戰傷纏綿病榻,又聽聞幼子慘死的消息從前線傳來,此人乃性情中人,大悲大怒之下,傷瘡迸裂而亡。
二人同葬於仰山城南。
隨著二人先後離世,達氏與赫連氏卻並未就此沒落。
達木奇正當盛年,鐵血手腕,威鋒赫赫。
赫連徹更是已經成年,且衝鋒陷陣時頗有乃父驍勇之遺風,治軍理財之道又是母親達樾親傳,手裡錢、糧、兵刃、肯為他們賣命的士卒,一樣不缺。
有這二人在,舊部不僅不散,依舊忠心於達氏與赫連氏,還有源源不斷的景族士兵補充進來。
至於呼延氏的境況,就頗為尷尬了。
他們本就是從馬背上得的天下,偏偏呼延氏新一輩的幾名將才,因病、或是因戰,均是英年早逝。
在呼延氏的人才青黃不接時,達氏與赫連氏的威望則是與日俱增。
達木奇暴烈如火,赫連徹的性子與他的父母更是截然不同,陰鬱寡言,不苟言笑,其心頗為難測。
這對性情怪異的舅甥湊在一起,無法不讓上位者忌憚。
若真放任他們坐大,那將來之事,便更難預測了。
但達木奇反叛隻是流言而已,呼延氏倘若真將赫連徹收監,乃至處死,兔死狗烹之意便過太明顯了。
達木奇一輩子未
曾婚配(),無妻無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在手下的年輕人中挑著順眼的,收了三個義子。
這三人,連帶著赫連氏獨子赫連徹,被褫奪一切尊榮,貶至陣前,充作普通士兵效力,以此為達木奇贖罪,並證明他們的忠心。
事態發展,全如樂無涯所料。
呼延氏舍不得達氏和赫連氏練出的精兵,如今有了這麼好的借口,必然想要一口吞下。
可這半路收攏來的兵士,可未必能心服,八成要生些亂子。
亂點好啊。
對方若自亂陣腳,戰事便能早一日結束,他便能早一日回京。
他想念母親和兩個哥哥了。
在欣喜之餘,樂無涯也察覺到了一絲怪異。
……自從達木奇之事後,父親總對自己淡淡的。
樂無涯向來是個貪心的孩子,愛想要,誇獎也想要。
什麼東西好,他就想搶到手裡。
樂無涯想,就像小時候逃課給父親摘柿子一樣,隻要在他懷裡撒撒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起來,他偷挖到父親帳中的地道,至今還沒被父親發現呢。
說乾就乾。
樂無涯揣著裴鳴岐給他從銅馬城裡買的特產米糖,再次潛入中軍帳內。
但他這次來得不算巧。
爬到一半,他便聽到父親帳中有聲音。
於副將又在私下裡與父親議事了。
樂無涯今日沒有打道回府的打算。
按照他的計劃,他就是要灰撲撲地出現在父親麵前,眼睛要亮亮的,抱著父親的腿不撒手。
他要是不摸他的腦袋,他就賴著不走了。
打定主意後,樂無涯便沒有走回頭路。
在銅馬大戰中,於副將留駐軍營,樂千嶂現在回轉軍營,自是有許多軍務要事,需得一一過問。
當樂無涯爬到地道口時,二人相談已至尾聲。
樂無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地道口,把自己想象成一隻狡猾的小狐狸,潛伏在地,隻等著於叔離開,自己再突然跳出來,嚇爹爹一跳。
於副將讚道:“將軍又立一功,上京已知銅馬捷報,大讚將軍教子有方。”
那個被誇的“子”縮在床底下,聞言,自得其樂地一晃腦袋。
而向來寬和恭謹的樂千嶂卻並未謝恩,隻是定定望向於副將。
於副將與樂千嶂相處多年,二人關係甚篤,對彼此的了解非比尋常。
隻是和樂千嶂的眼神相接,於副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隻得苦笑:“不是屬下報的。屬下與太子……已多年未曾私下通信。”
地道裡的樂無涯,正專心致誌地擺弄裴鳴岐給他帶回來的米糖。
他沒騙他,含在嘴裡,果真是不甜。
樂千嶂“嗯”了一聲。
“文齡。”他叫了於才良的字,“最近阿狸還好麼?可發生什麼變故沒有?”
於副將:“小將軍大概是懷疑了些什麼
() 。他近來抓來舌頭,總在探聽達木奇之事。”()
末了,他感歎一句:“舅甥連心,這話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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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裡靜了下來。
於副將自知失言,在樂千嶂沉默的逼視下,慢慢低下了頭。
樂無涯含著一口糖,仰頭看向了地道的出口。
糖入了嘴就變得柔軟粘牙,咀嚼起來頗為費勁,需要含著等它化掉。
……什麼舅甥?
樂千嶂低低歎了一聲:“直到今日,我也不知你那日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
於副將頓時下拜,麵帶愧色:“文齡知罪。”
樂千嶂:“你的主子不是我,莫要跪了,我受不起。”
於副將膝行幾步,將手搭在樂千嶂身側,急切地表著忠心:“文齡當年年輕氣盛,不知好歹,可這十幾年,我跟著您出生入死,血裡火裡滾過幾遭,上京的榮華,我早就不去想了。我的話,您總該信上一二才是!那天,當真是個意外!我和其他兩個弟兄潛入冉丘城打探情報,發現赫連徹掏錢買東西時燧囊上的赫連氏記印,才跟上的他。文齡以為,那一刀必能結果了他性命的!赫連家隻剩一個小孩,還在咱們手上,他們總該退兵了吧?我是想要戰事推進得順遂些,萬沒想到……上京那邊有另一番主意……”
樂無涯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赫連徹。
那是他的敵人,被他的離間之策坑害,如今已經送到前線,來做浴血拚殺的先鋒士卒了,說不定已經折在了某場戰鬥裡。
樂千嶂淡淡道:“天心難測,這不是你的錯。”
“太子代君降旨,讓將軍養著小將軍,為的就是這一天……”
於副將硬著頭皮辯解兩句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抿嘴唇,麵上現出了三分喜色:“將軍,您該高興!小將軍純孝,到底是向著咱們的啊!皇上見到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