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潁陰侯見了我,非要我跟著他學弓。”
“我本不肯,可他一再勸說,說我天生勇力,應當學射,又說騎射乃是戰場之根本,若是連騎射都不知,根本無法抵禦外敵。”
劉長站在呂後麵前,委屈的說著。
呂後眯著雙眼,認真的思索著,她倒不是在思索劉長這番話是不是真的,這話肯定不是灌嬰說的,她在思索要不要讓劉長去學射,當初劉長跟隨蓋公學劍,她是很讚同的,強身健體,當初劉盈也曾被她安排著去學劍。
但是射術就不同了,說起來還是危險,很容易傷到彆人,就像這一次,呂種被嚇暈過去了,若是再歪一些,隻怕就沒命了。
不過,劉長遲早都是要去封地的,雖說唐國並沒有他們大王平日裡說的那麼慘,可的確是最危險的地方,此刻的諸侯王,必須是要跟隨大軍出征的,先前跟陳豨作戰的時候,齊王劉肥都是擔任名義的統帥,跟隨曹參出戰,雖然指揮的人是曹參。
劉長肯定是要學會用兵的,騎射這手藝也不能落下....
呂後沉思了許久,方才說道:“可以學,但是你跟灌嬰學射的時候,不能有他人,平日裡不能攜帶弓,不能私下裡練習,若是傷到人,我就再也不許你學了....”
“多謝阿母!!”
劉長大喜,急忙撲上來,摟著呂後的脖子,蹭著她的臉。
“先說好,你若是敢射傷彆人,我可饒不了你!”
“知道啦!知道啦!”
呂後板著臉,不知想起了什麼,“也彆隻顧著玩耍,有時日,多去看看你阿父...”
“看他?我看他乾什麼?我又沒惹事!”
“你這豎子,蓋公沒教你孝順的道理嗎?!”
看到呂後發怒,劉長才無奈的說道:“我去,我去看他...”
當劉長走進宣室殿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濃厚的酒味,他不由得捏著鼻子,嫌棄的撇了撇嘴。
“哈哈哈,朕的乳虎來看朕啦!”
劉邦非常的開心,他費力的掙紮著起身,坐在床榻上,朝著劉長伸出了雙手,劉長笑著跑了過去,衝進了他的懷裡。劉邦將他抱在懷裡,將下巴放在他的頭上,笑著問道:“乳虎何以至此啊?”
“特來看望阿父!”
“好啊!好啊...”
劉邦沒有鬆開他,笑著問道:“宮外可有什麼趣聞啊?”
“這....我整日都是老老實實的讀書,不知有什麼趣聞。”
“放屁!不是說你今日把呂家小子都給嚇暈了嗎?”
“啊?你怎麼知道?”
“彆怕...你那幾個兄長,太過無趣,你給朕說,朕絕不生氣!”
劉長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去找灌嬰,給他說是你們讓我跟他學射的,然後不小心射歪了,險些射中呂種,他被嚇暈過去了...”
“哈哈哈!”
劉邦大笑,並沒有生氣,劉長頓時有了膽氣,繼續說道:“我前幾天領著眾人去合陽侯家裡吃果子,他那個下人凶得很,一路追我們到城南,我就讓灌阿把如意放出去追他,把那下人又一路追到合陽侯府去,如意是灌家的大狗,很威武的,還很聽話!”
“我們在陳侯府裡捅蜂窩,我們跑了,陳侯出來查看,被蟄的一臉包...”
劉邦笑嗬嗬的,並不生氣,劉長便說了一件又一件的缺德事,劉邦聽的捧腹大笑,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就這麼說了半個多時辰,劉長總算是坦白完了所有的惡行。
劉邦狠狠揉了揉他的頭,罵道:“你這豎子!”
劉長咧嘴一笑。
劉邦忽又長歎了一聲,他抱著劉長,說道:“長啊,朕不久之後,可能要外出一段時日啦。”
“阿父要去哪裡啊?”
“不知道,就在各地去轉一轉...”
“能帶上我嗎?”
“不行!”
“那何時回來呢?”
劉邦沉吟了片刻,“等你跟你兄長差不多年紀的時候,朕就回來了。”
“啊?要去五六年??”
“那阿母也要走嗎?”
“她得留下來看著你們啊。”
“唉...”,劉長長歎了一聲,“如意走了,現在阿父也要外出...你會給我帶禮物嗎?我想要一套盔甲!”
“好啊,朕會派人給你送去一套盔甲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但是你要聽話,不許惹你阿母生氣...”
“我知道了!”
劉長大喜,滿腦子都是想著那盔甲,臉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若是思念朕了,可以給朕寫信。”
“哈哈,無礙,阿父你就放心去吧,我那套盔甲要威武一些,曹相的那套盔甲就特彆威風,最好跟他的一樣!”
從那之後,劉長就常常往宣室殿裡跑,幾句話都離不開那個盔甲,看他的樣子,好像巴不得阿父今天就走,明天就把盔甲給他送過來。
其他時候,他還是一如往常,跟蓋公讀書,練劍,跟灌嬰學射,在射擊方麵,他還是挺有天賦的,那把弓,除了劉長,他的夥伴們沒有一個能拉的開的,哪怕是比他年長幾歲的周勝之,也根本拉不動。
練完了箭,自然就是跟夥伴們四處遊玩,借一些好東西。
劉長倒是很快樂,隻是不知為什麼,皇宮內的氛圍卻有些不對,幾個哥哥整日板著臉,再也不敢跟劉長開玩笑,而近侍們更是如此,連話都不敢說,這讓劉長更加懷念如意,沒了他,這宮裡的人都不會說話了!
阿母也是如此,整日整日都不在椒房殿內,也不知在做些什麼,幾次害的自己餓肚子,還得自己想辦法。
宣室殿內,呂後正用絹輕輕擦拭著劉邦的額頭。
劉邦麵色蒼白,躺在床榻上,額頭上冒著冷汗,氣息若有若無,呂後看著他,也不說話,隻是不斷擦著汗。
忽然,劉邦睜開了雙眼,虛弱的打量著周圍,“什麼時辰了?”
“午時,陛下可是餓了?”
劉邦並沒有回話,抿著嘴。
“曹參之後,誰可以擔任相國呢?”
劉邦虛弱的回答道:“王陵可以在曹參之後接任,但王陵智謀不足,可以由陳平輔佐...陳平雖然有智謀,但不能決斷大事,周勃雖然不擅言談,但為人忠厚,用他做太尉吧...”
“那他們之後呢?”
“再往後的事情,你也看不到了。”
氣氛再次沉默了下來,兩人都不言語。
“長年幼,先前阿父阿母逝世,他哭了數個月,怎麼也哄不好,若是朕不在了,你便告訴他,朕外出遊玩了...等他長大後,他自然就明白了...其他的事情,朕已經安排好了。”
“嗯。”
“朕的忌日,讓劉盈來拜見群臣...你仔細打量,若誰有不敬之意,即刻讓周勃誅殺...”
“嗯。”
“南越的趙佗,接受了印綬,臣服與朕,朕離開之後,他必定會試探,不要與他交惡,穩住他,等到各國的情況平定,再出兵討伐他...”
“嗯。”
劉邦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天下剛剛平定,所以朕令各地之民私鑄錢...盈壯之時,可..可廢之...”
“我知道了。”
劉邦說著說著,又緩緩睡了起來,呂後繼續為他擦拭著汗水。
“嗡~~~”
箭矢猛地飛出,正好刺中最前頭的草人,劉長頓時跳了起來,歡呼雀躍。
“師傅!射中了!我中了!”
灌嬰笑著點了點頭,“公子是天生的將才!”
劉長仰頭大笑,迫不及待的再次拿起了弓,準備射擊。
就在這個時候,有下人惶恐不安的衝進了後院,急急忙忙的走到了灌嬰的身邊,在灌嬰的耳邊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
灌嬰猛地大吼。
劉長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過頭來,看著灌嬰,“出什麼事了?”
灌嬰沒有回答,傻傻的站在原地,渾身顫抖著。
“公子且在院中等候...臣..去去便回。”
灌嬰急匆匆的離開了,劉長卻格外好奇,什麼事讓灌嬰都如此失態啊?
在灌嬰離開後不久,劉長玩了片刻,隻覺得無聊,便翻牆離開了這裡,前往幾個兄弟的府邸,奈何,這些府邸大門都是緊閉著的,他上前叩門,下人也隻是說著家主不在,就慌忙的關上了門。
當劉長返回皇宮的時候,甲士有些無奈的攔著他。
“公子...皇宮正在舉辦祭祀,不能進入。”
劉長仔細的聽著,聽著那依稀傳出的哭聲,“給我讓開!”
“滾開!!”
當劉長衝進了皇宮的時候,處處都掛上了白布,近侍們跪在各個地方,埋頭痛哭。
“騙我...騙我...都騙我!”
“說什麼外出遊玩..騙我!”
“阿父騙我!”
劉長大哭了起來。
“我不要盔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