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陽,此刻在北方的天氣已經轉寒,而此處卻還是較為炎熱……
若是早知道這裡這般熾熱,劉長是絕對不會在這裡召集南部諸王來擬定盟約的。
大漢開國之後,桂陽就屬於是長沙國和南越國的爭議地區,當然,如今是歸屬於長沙國的,對此,南越人也沒有什麼異議,反正劉長是沒有聽到他們說有什麼不妥的。
如今對南越的基本策略都已經高談妥當,劉長準備製定下整個南方的大戰略。
因此,他特意選擇了桂陽這個中間點,要求長沙,楚,吳,南越,閩越,東越等各國各部都派人前來,他要徹底解決南方的問題,他不願意花費太多的時日在南,因為他想要入的敵人在北。
從閩越往南,基本都是連綿不絕的山林,劉長箕坐與立車,上衣早已不知丟在了什麼地方,隻著褻絆,麵前的案牘上擺放著各類的水果,他大口朵頤,果汁隨著嘴角滴落,還有兩個侍女跪坐在兩旁服侍他,光是這場景,若是能留個圖,後人都完全不需要考據,一看就是萬惡不赦的大昏君。
跟在後頭的劉祥羨慕的看著仲父,這才是做君王者的風範啊!5駕車的呂祿則是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劉長。
外廓號碼“彆看了,再看你也練不出寡人這般健壯的肉來!”
劉長示意了一下那高高鼓起的肌肉,傷痕遍布金身,犬牙交錯,那健壯威猛的身子,看的兩個服侍他的侍女眼都直了,時不時就以為大王擦嘴的由頭伸出手來,無意碰一碰大王的肩膀手臂...
劉長萬分得意。
呂祿欲言又止,“大王,您要不還是換個坐姿吧?”“寡人怎麼坐關你什麼事?”
“不是,大王,露出來了...”
“露了又關你什麼事?”
“不是,大王,那正對著我呀...”
“哦...”
劉長這才收斂了一些,呂祿也安下心來,問道:“大王,這南越的國相,您已經確定好了人選嗎?”
“還不曾確定。”
“大王,我倒是有個人可以舉薦。”
呂祿很是認真的說道。
“你說吧。”
“大王您看我怎麼樣?”
“很好啊,駕車是愈發的穩當了,你到底要舉薦誰?”
“哦...沒事了。”
南越王的車架就在劉長他們的身後,趙佗坐在車內,臉色卻很是平靜,南越國能立國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大漢的虛弱,以及匈奴的強盛,一旦大漢強盛起來,南越國這點地盤,這點人口,根本無力抵抗。
趙佗在與大漢的交鋒之中,儘量是留有餘地,讓雙方還有緩和的機會,他的兒子不成器,他的孫子雖還不錯,可身體虛弱,常年多病,還沒有趙佗這般健壯,趙佗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能確定,自己一旦不在了,南越是受不住的,大漢的發展速度一天比一天快,連吳國都超過了南越,沒有希望了。
他現在也隻是想要保全趙氏宗族,想要趙氏能繼續在南越的影響力,沒有其他的想法。若是再年輕二十歲,或許他還會有與大漢在南爭雄的想法,可現在嘛,還是算了。
當眾人趕到了桂陽後,劉長丟下了眾人,便去巡察民情了。
趙佗則是在他人的扶持下,在郡守府住了下來,趙佗對這裡很是熟悉,畢竟曾是自家的地盤,趙佗也是凶人,這些年裡,愣是將內部問題無數的南越硬生生凝成了一團,甚至還開疆擴土,打的更南邊那些蠻夷抱頭鼠竄,直到如今,更南邊的蠻夷還是認趙佗為先王。
在千年之後,他們希望更改國名,特意向那時的皇帝請求以南越為國名,以趙佗為先王。
當時的皇帝雖然也是蠻夷出身,可對這些家夥還是很不屑的,你們也配碰瓷南越?砬瓷趙佗?
那南越治所腹地都在兩廣之地,你們不過是被他打服了,一個在兩廣占地為王的趙人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那位不願意透露名字的皇帝便將他們請求的南越之名調換了一下順序,變成了如今的名稱。
可無論是趙佗,還是如今趙佗麾下的那些蠻夷,跟更南邊的那群人都沒有什麼關係...南越是在兩廣,隻是外出征服,拿下了更南北部的一些地區而已。
那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皇帝雖然沒有太大的成就,不過在這件事上還是頗有眼光的,果然,後來這些自認的“南越”便叫囂著要回複到南越時的版圖。
當劉長結束了一天的巡查民情,返回太守府的時候,灌侯正在等著他。“哈哈哈,仲父!!!”
劉長熱情的握住了灌嬰的手,灌嬰卻被這一聲仲父嚇得不輕,大漢元老們此刻都患上了仲父恐懼症,聽到彆人喊仲父就害怕,他們還吩咐家裡的猶子們,以後就換個稱呼,乾脆叫叔父,不要再叫仲父了。
能以一人之力完成對稱呼的革新的,劉長也算是頭號人物了。
灌嬰在這次戰役裡的表現很是亮眼,畢竟傅寬打的隻是趙始那個大傻子,而灌嬰對上的則是趙佗,趙佗憑借著地形的優勢,跟灌嬰打的有來有回,而灌嬰在不熟悉的地方,與趙佗對抗,完全不落下風,親自斬了幾個裨將,很好的給南越人展示了一下什麼叫大漢開國狠人,什麼叫開國功勳排名第九!
在劉長回來之前,氣氛都有些尷尬。
趙佗和灌嬰才交手不久,此刻再次相遇。
劉長看出了這種情況,拉著灌嬰坐在了趙佗的身邊。
“哈哈哈,寡人還以為是六哥要親自來呢,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您。”
灌嬰滿臉的無奈,“大王他...有位大臣病重,故而不能前來。”
灌嬰沒有明說,可劉長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問道:“怕是侍中之類的大臣吧?”
“這些犬入的侍中!儘是肮臟貨!”
灌嬰不悅的罵道。
呂祿臉色一黑,決定還是出去轉一轉。
“仲父莫要怪罪,我為他向您請罪...這次您有大功勞,不加食邑是不行的。”劉長說了幾句,又指著趙佗,問道:“仲父,此人的才能如何?”
“倒也不錯...治軍甚嚴,不見蠻夷之風,遠甚閩越東越之類。”
麵對灌嬰的誇讚,趙佗笑著說道:“灌侯身先士卒,以甲士開道,左右衝鋒,奮戰一個時辰都不退,當真是嚇壞了我,險些就要被您生擒了!”
“哈哈哈,這有什麼?大漢諸將,我不過中庸之人,若曹參,周勃,樊噲,夏侯嬰,酈高他們在...您早就被梟首了!”
兩人都不是愛較真的性格,在劉長的撮合下,很快就聊開了。
灌嬰問起了長安的事情,卻唯獨沒有詢問灌阿。
可劉長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認真的說道:“灌阿在劉公麾下擔任要職,劉公對他讚不絕口,如今已經能獨自處置大事了,聽聞是在河西操辦大事。”
“劉公?哪位劉公?”
“劉敬。”
“哦...”
灌嬰點了點頭,“這豎子不成器,勞煩大王能替我管教。”
“請您放心吧,他可不像從前,如今跟著劉公降福與豪強之家,深得天下豪族之喜愛...”
他們在此處等待了幾天,其他各國的人方才不急不慢的趕來。
楚國派來了國相王吸,這位也是個狠人,從前是劉邦的近侍,後來攻打項羽有功,封了侯,劉長派他來輔佐自己的弟弟,吳國則是親自趕來,至於各越的小王,自然也是要親自來的。
可當這些人全部湊到了一起的時候,氣氛卻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劉長還沒有前來,這些人就已經坐不住了。
“趙佗!!!”
閩越的太子憤怒的瞪圓了雙眼,閩越最先投向了吳國,在與南越的戰役裡,成為了吳國的仆從軍,閩越與南越,一直都有很大的矛盾,在趙佗趕來南越之前,雙方就是處於常年的廝殺之中,南越人常常抓住閩越人烹食,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趙佗在以後又常常打壓閩越,想要將閩越變成自己對抗大漢的第一道防線,若不是劉恒來的及時,趙佗差點就做到了。而閩越太子的阿父,就是在討伐南越的過程之中冒進,中箭,不治身亡。
此刻突然遇到殺父仇人,閩越太子雙眼通紅,嘶吼著,拔出了長劍便撲了過去。
灌嬰大驚,可還不等他做出反應來,那人就已經撲到了趙佗的身邊。
就在那一刻,趙佗靈活的後退,躲開了對方的刺擊,掄起手裡的拐杖,猛地砸在對方的太陽穴,閩越太子頓時倒地,這一套操作,行雲流水,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需要拄拐杖的老頭,看到閩越太子倒地,跟隨他前來的幾個近侍大叫著衝了上來,眾人還在因為趙佗的出手而驚愕的時候,趙佗上前,拐杖亂揮,即刻打趴下四人。
四人倒地,趙佗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後怕的說道:“當真危險....險些就要死在這些宵小之手了。”
灌嬰嘴角抽了抽。
就在剛才,有那麼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打不過這老頭,這出手當真是又快又狠,那幾個健步,完全看不出這是個老人啊。
吳王急忙起身,令人叫來醫者,而趙佗則是看了看那些臉色不善的各部越人,忽然變換了臉色,不悅的質問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大王召集我們前來,是來高談大事的,這些人卻因私事而亂大局!”
“老夫知道,在座的眾人,大多數都與老夫有仇!”
“嗬,老夫雖顯國,卻並非是好欺的。”
“若是還有與我有仇者,大可現在就出手,老夫一人便足矣...”
趙佗掃視了一下那些各部蠻夷,這些人頓時驚懼,趙佗知道這些人的性格,這些人大多都是當初南越的幫手,此刻自己
大勢已去,這些人定然會有彆的想法,比如踩自己一腳,正好劉長不在,借著此事,震懾一下這些賊人也好。
“老夫身經百戰...雖年邁,可也不懼任何人...在座的諸君...”
就在趙佗暗自鹹脅這些蠻夷的時候,劉長走了進來,疑惑的看著赴佗,“怎麼了?”
“哦,沒事。”
“大王,方才閩越人襲擊老夫,想要殺我。”
灌嬰上前,低聲給劉長講述了一下方才的情況,劉長點了點頭,趙佗還有些不依不饒,“大王,您可得為南越人做主啊。”
“好,好,會做主的!”
劉長揮了揮手,便坐在了上位,其餘眾人起身拜見。樂師們開始奏唱,劉長示意眾人坐下來。
“寡人執政以來,往北,則冒頓授首,往西,則開河西之地,往東,則滅朝鮮諸國,無人能擋,寡人的軍隊有百萬之眾,旌旗豎起來像密林一樣,戰車排開之後看不到儘頭!把馬鞭投入江中就能截斷水流!敲打戰鼓聲時如同驚雷!衝鋒時如同地動!”
“今寡人在南,可有不從者?”
劉長板著臉來,神色凶狠,高聲質問,卻是將諸越的王嚇得腿軟,他們即刻拜道:“莫有敢不從大王者。”
劉長又說道:“寡人出長安,沿路官吏出城拜見,為王者不敢居高位,今南部臣服,便是一鳥一獸遇到我,也得俯首稱臣,不從者誅!!”
在拋出幾句暴君言論之後,劉長方才看向了趙佗。
“南越王獻國有功,不去他王位,令他好生輔佐國相。”
聽到這句話,那些諸越的人就有些急了,在吳國以南,生活著很多的蠻夷,這些人以部族為區彆,有的已經建了國,有的還是狩獵,而劉邦卻不管他們的大小,隻要是願意臣服的,都給與認可,讓他們儘情的去競爭。
南越向來都是在壓製著他們,想要將他們整合起來,把他們變得跟南越國內的那些蠻夷一樣,進行教化,南越勢大,他們不敢不從,可如今趙佗已經戰敗了,為何大漢還要扶持他呢?為什麼就不能換個好點的人,比如自己呢?
他們想要反駁劉長,想要勸說劉長,可是看著劉長那神色,想起他方才的言語,卻沒有一個人敢鼓起勇氣反對的。趙佗即刻領命。
“唐王,今南越王年邁,怕是無力治國,最好還是派一位得力的國相來輔佐他。”這個唯一敢開口的,自然就是吳王劉恒。
公事公辦,劉恒也是以唐王來稱呼,劉長詢問道:“可有舉薦?”
劉恒點著頭,認真的說道:
“臣舉薦淮陽郡守中屠嘉!此人可以為南越相,另外,寡人願送禦史晁錯,前往南越一並協助南越王。”
“申屠嘉?”
“是何出身啊?”
劉長慢條斯理的問道。
“此人是梁人,年紀不大,曾作為尋常甲士來跟隨高皇帝,攻打項羽,因軍功升任一個叫做隊率,後來跟隨夏侯將軍攻打黥布叛軍,升任都尉,後跟隨淮陰侯討伐匈奴,封侯,如今為郡守。”
兄弟兩人在這裡一唱一和,劉長也是適當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以甲士升郡守者,定是不凡。”
“好,就以此人為國相。”
劉長做出決定,又看向了眾人,“我大漢,向來是有功必賞,無論是什麼出身,隻要能為大漢立軍功的,都能得到升遷,寡人一視同仁,百越之民,都是如此!”
“拜謝大王!”
劉長又決定了幾個冊封,賞賜了一大批的南越大臣,安撫他們,隨後與楚國的王吸談論起了整個南方的事情。
“楚王是寡人的長輩,楚國是南部諸國之長,往後之事,可以先問過楚王,再做決定...寡人這次從北到南,看到道路南行,耕地少,猛獸多,遠不如北,南無匈奴那般的強敵,寡人決定減免南國之稅賦,大治南國,爾等要以治理為主,戰事則不必太上心!”
“吳王是寡人的兄長,寡人也很敬佩他的才能,楚王年邁,可以代為查看,而決策之事,還是要吳王來決定!”劉恒一愣,這怎麼跟先前商量好的不一樣啊?
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劉恒也不可能反駁劉長,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劉長隨即又宣布了幾個命令,相比北方的複雜局勢,南部的戰略就很簡單了,治理,在將南北打通之前,還是要先將南部先整合起來,讓他們彼此先打通,以吳王為核心,以楚王為監察,聯合諸國一同來發展,讓他們儘快凝聚起來。
在宣讀完了所有的命令之後,劉長令人宰殺牲畜,分肉與眾人,讓他們立下誓言要完成劉長的諸多吩咐。1宴席結束,眾人各自返回休息,吳王卻留了下來。
劉恒對劉長這個總是坑哥哥的玩意,很是無奈。
“長啊...你以我為南國之長...是嫌自己哥哥太多了嗎?”
“哈哈哈,四哥這是什麼話啊,放眼江南,除卻四哥,還有誰能替我治理好呢?”
“不是說好以楚王為長嗎?”
“仲父老了啊,四哥,你就忍心看仲父那般勞累嗎?”
“四哥!你如何忍心啊!”劉長痛心疾首的質問著。
劉恒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好,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便由我來治理吧...不過,各國未必就會服我,若是要我治理,那就給與參奏各國之大臣之權,還要允許我前往諸國,不能封與食邑不出...不然,就還是以楚王為長。”
“好說,好說,寡人都答應了!”
劉長咧嘴傻笑了起來,低聲問道:“四哥,我方才說的如何?夠霸氣嗎?就為了今天這番話,我才特意開的這個宴會!”
“所以你才讓我帶著太史令前來……??”
“是啊,是啊,我自己那太史令不靠譜啊,後人給寡人編史,肯定會四處收集史料,就寡人那般霸氣的話,記載史書上,後人看了該多敬佩寡人啊!”
劉長得意洋洋的說道……”
ps:帝召諸越高事,以言恐之。……司馬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