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長安群賢欺我老無力(1 / 1)

長安群賢欺我老無力,公然抱書奪門去。

這是王陵如今最真實的寫照。

在傍晚時分,劉長忽然找上了門,帶著不少的禮物,王陵自然是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的,劉長也是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跟王陵借本書。

王陵不許,將劉長訓斥了一頓,當王陵憤怒的說“我腿腳不便,無法再為君取書”的時候,劉長頓時反應過來,他眼疾手快,也不廢話,直接放倒了王陵的四五個家臣,衝進了內屋,將所需要的書抱著就跑,那速度極快,張不疑甚至還提前準備好了車,接上皇帝就逃了。

這已經不能算是偷了,這是明搶啊!!

堂堂大漢天子和大漢三公啊,居然搶大臣的書??

麵對皇帝的這種強盜行為,王陵是破口大罵,等到劉長出了府的時候,還能遠遠聽到王陵的罵聲。

劉安很開心,連著幾天,都是抱著那書不鬆手,走到哪裡都帶著,翻來覆去的看,這本書大概是王陵的家傳,是不曾翻譯過的楚文原本,還有諸多的注釋,不隻是王陵的注釋,還有很多劉安都不知道姓名的大家們的注釋,光是這些注釋,就能讓劉安學到很多東西。

看到兒子這麼開心,曹姝的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看你平日裡對安毫不在意的樣子....沒想到,你居然還能記住那本書名....”

“咳咳,其實吧,我也沒記住書名,我就是把王陵家最好的藏書都帶了出來,然後讓張不疑幫我看哪個是黃老的....”

曹姝白了劉長一眼,說道:“不必裝模作樣...先前安不過咳嗽幾下,你都險些派遣南軍將夏無且抓過來....”

劉長老臉一紅,不屑的搖著頭,“就是個豎子而已,何須我上心?”

而劉安沉迷在書籍之中,也沒有聽到身後兩人的言語,看了片刻,劉安抬起頭來,好奇的問道:“阿父!您是怎麼說服王相的?”

“額...我當時主要吧...就是誠懇相求,然後跟他的家臣切磋了一番武藝...給他們看了看我那馬車...就借過來了。”

劉安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對呀,可以搶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劉安!!”

曹姝眯著雙眼,重重的念出了劉安的全名,那一刻,劉安一個哆嗦,連忙訓斥道;“阿父!您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一個有功之臣呢?君子可以搶奪他人的東西嗎?!這是符合禮儀的行為嗎?”

劉長一愣,還沒有回答,曹姝便又罵道:“豎子!你怎麼敢這麼說你阿父!你阿父還不是為了你才去的嗎?你個沒良心的豎子!!”

劉安抿了抿嘴唇,複雜的看著曹姝。

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說乾的對也不行,說乾的不對也不行,你們夫妻倆是一夥的吧?

看著可憐巴巴的兒子,劉長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便對曹姝說道:“你彆生氣,無礙的,稍後你打他一頓就好,可不要氣壞了身體...你這幾天本就不適,實在不行,就讓我來替打...免得你打他還累壞了自己...”

“陛下....”

“皇後....”

夫妻兩人溫情脈脈,劉安轉身就走,等我去大母那裡告你們一狀!

就在劉長準備繼續為皇室增添新鮮血液的時候,趙昧卻走了進來。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趙昧看起來有些惶恐。

“滾出去!寡人還有重要的事情要操辦呢!”

“陛下,這是大事,不能耽誤!”

“今天就是阿父的長陵炸了,寡人也要在這個殿裡入皇...”

曹姝猛地一掐,劉長頓時就被打斷了,他痛呼了一聲,無奈的看著趙昧,那眯著的雙眼裡充斥著危險,趙昧知道,自己被這個小心眼的皇帝給記恨上了,可是,他也沒有辦法,這種大事,他不能不報告。

“說吧,愣著乾什麼?!什麼大事啊?是冒頓複生了,還是陳平謀反了?”

“王公兩日不曾進食....”

趙昧低著頭,無奈的回答道。

劉長當即暴跳如雷,“他兩日不吃飯,你找寡人做什麼?去找庖廚啊?”

曹姝再次掐了他的腰,劉長終於平靜了下來,“好,好,帶寡人過去...寡人今日不把肉給塞進...”

“陛下!!”

曹姝很是生氣的說道:“王公乃是重臣,也是您有過在先,豈能如此呢?您要認真的跟他道歉,不能做出無禮的舉動來,否則,我就告知太後。”

任何話的恐嚇力,大概都不如最後那句。

在太後的威懾力下,劉長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這位王陵,王陵很不喜歡劉長,不,應該說,他很討厭劉長,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王陵就沒喜歡過什麼人。

王陵唯一的好友叫雍齒,沒錯,就是當今那位雍夫人的阿父。

至於其他人嘛....王陵對劉邦不是很親近,下定決心投奔他是因為生母被項羽給烹了,他不喜歡陳平,周勃,灌嬰,甚至公然辱罵他們,他還不喜歡呂後,也敢公然說她的壞話,甚至他都不喜歡周昌,覺得他貪圖虛名...可呂後對他還是很友好的,也不曾一次給劉長講述,王陵年輕時其實很好相處。

身為一個大族弟子,甚至能跟你阿父很好的相處,你阿父像對待兄長那樣敬重他。

直到...他的生母自殺,屍體被項羽所烹。

王陵整個人,都變得與過去不一樣了。

當劉長小心翼翼的來到了王陵府上的時候,正聽到王陵對著門客們破口大罵,無論他們怎麼勸,就是不肯吃東西,而看到劉長走進來,王陵就更生氣了,整個人吹著胡須,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氣死,劉長咧嘴傻笑了起來,“王公啊....無恙否?!”

“你....”

王陵指著劉長,咬牙切齒的,正要大罵,劉長卻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直接抓住他的手。

“王公啊...何必呢?那書留在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若是讓太子看了,或許他將來就不會像朕這般昏庸呢?”

王陵一想,這昏君說的居然還有點道理啊。

可他還是很生氣,“不告而取...不,搶,這是觸犯律法的行為!陛下何以...”

王陵都不知該怎麼說劉長的這種行為了,劉長卻很淡定,他問道:“當初寡人設立書肆,令眾人獻上自己的藏書,分發給天下蒼生,為什麼這些藏書裡,唯獨沒有您的藏書呢?難道您就如此看輕天下,隻重視自己嘛?難道您就不想讓天下受益,隻想著自己偷偷去翻閱?這是君子的行為嘛?!”

劉長很是熟練的倒打一耙,王陵頓時說不出話來。

“王公啊....徭役朕已經下令停掉了。”

就在王陵即將氣出病來的時候,劉長即刻說了這句話,瞬間平息了王陵的怒火。

“你停掉了?”

“對...怕影響秋收,何況,百萬人的徭役,規模確實有些太大了...往後的馳道,也準備分段修建,不再同時召集那麼多的人力了...”

看著暴君忽然開口說人話,王陵還有些不習慣。

“那你先前為何不....”

“秦國修建馳道,死了很多人...人已經死了,無論我行什麼樣的仁政,他們都活不過來,秦國留下的底子,到如今,已經毀了大半,若是我能修補好,或許秦國那修建馳道而死的民眾,也就不會死的毫無價值....他們的後人,還能享受到他們的成果...馳道破損的情況很快,再過十年,大概就沒有任何修補的機會...隻能變成一個書籍裡的記載。”

“暴君就暴君吧...做一個讓天下人有飯吃,有房住的暴君,也比當一個隻會誇誇其談全無半點實乾的賢君要好啊....”

“王公覺得呢?”

王陵沉默了許久,卻沒有直接回答劉長的詢問。

“有些時候,你做的事情未必能如你所想的那樣。”

“百萬人的徭役,其中不知會有多少事故,多少錯誤,而這些事情,也不知有多少能傳到你的耳邊...治理大國,就一定要謹慎,你每次下達命令,去執行你命令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你的一個命令,就能決定數十萬,數百萬,數千萬家庭的命運...你明白嘛?”

“我明白。”

“好,那本書就送給太子了...陛下回去後可以告知太子,往後就不必再來勸我了。”

王陵上下審視了一番劉長,又說道:“太子有德。”

劉長咧嘴一笑,“類父!”

王陵終於還是吃東西了,劉長也順勢將啟蒙教材的事情拿出來跟他說,王陵的想法跟召平是一樣的,不能讓張不疑來負責這件事,按著王陵的想法來說,這件事最好不要交給某個人,某個學派,因為這是影響極大的,不能讓任何一方勢力獨占,最好是能聯合眾人一同來進行。

縱然是召集學派大賢,也得是多個學派的一同來書寫,絕對不能成為某一個學派的產物。

可劉長對此也有自己的無奈,目前是儒家對這件事最為積極,包括啟蒙的事情也是儒家在乾,這編寫教材,大概也得以儒家為主,而要召集百家來編寫,那根本不現實,每個學派的理論都是不同的,他們見麵,最先做的事情是爭吵,打架,而不是心平氣和的來編寫。

王陵笑了起來,撫摸著胡須,“誰說不同學派就不能共存呢?”

“哦?王公難道有什麼想法?”

“陸賈。”

“陸賈??這件事跟陸公有什麼關係啊?”

王陵瞥了一眼劉長,惱怒的說道;“陸賈先治儒,後學黃老,又鑽律法...這三個學派,他都很有造詣,他的著作裡,就包含了這三種學派的思想,被他所融會貫通....你想要啟蒙天下,為什麼不先找這個人呢?!”

大佬不愧是大佬,王陵一番話,就讓劉長激動的跳了起來。

這些天裡,他一直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沒有想到,原來現成的人選就在他麵前,劉長又說道:“還有賈誼,賈誼也是儒,法,黃老貫通一身的....他們兩人都可以啊!”

“賈誼太年輕,陸賈倒是正合適。”

劉長沒有想到,麵前這個老頭還能給他這樣的驚喜,他又開口問道:“對了,陸賈如今在西域,出使各國,他的意思,是想讓這些小國都歸附大漢,成為大漢名義下的諸侯國....可寡人覺得不妥...一來是小國太多,二來是無法直接管理...朕想要設立郡縣,可河西都還是一片廢墟呢,又談何治理西域...那邊又遠又大...”

“陛下可以分封。”

“唉,哪有那麼容易啊...現在對那些小國動手,怕是又要引起一次大戰...何況,封人去西域,這是懲罰啊...”

劉長撓著頭,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去辦。

王陵沉思了片刻,說道:“原先投奔匈奴的幾個小國,除之...將其土地的一小部分分給投奔大漢的小國,其餘部分整合在一起,形成幾個較為龐大的諸侯國...再從宗室之中,選出一個沒有資格來繼承諸侯王位置,卻與您親近...有大誌向,有才乾的公子來....”

劉長眼前一亮,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選。

“嗯...朕先問問他的阿父,然後再看看他自己...若是他願意,他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陛下想必已經有了人選?”

“對,吳公子啟,我覺得他就不錯。”

劉長又解決了一個困惑,此刻,他再看向麵前的王陵,隻覺得這老頭是那麼的順眼,就連他吹胡須的動作,都讓他看起來那麼的和藹可親,劉長即刻就拉住了他的手,“仲父!您已經好幾天不曾吃東西了,怎麼能讓您挨餓呢?來人啊!朕今晚要在皇宮裡設宴款待王公!!!”

劉長當即在皇宮裡設了家宴來款待王陵。

這是表達自己對王陵的敬重,王陵帶著自己的孫子前來赴宴。

王陵的兒子...已經不在了,沒能熬得過麵前這位古稀老人,他的孫子,比劉長也大了好幾歲,喚作王斿,不過,這位完全沒有他大父的樣子,為人木訥,不愛言語,是個很本分,卻沒有什麼能力的人。

曹姝對劉長的認錯態度感到很滿意,她也沒想到,以劉長的壞脾氣,居然還將此人給請了過來。

宴會上,劉長很是灑脫,又是跟王陵對飲,又是拉著王陵要起舞,還要放聲高歌。

宴席上的眾人都被嚇壞了,王陵這身子骨,能經得起這麼折騰嘛?

可誰都沒有想到,王陵不但經得住,甚至,他還挺開心的。

在樂師的奏樂之中,一老一少兩人翩翩起舞,應聲高歌,兩人還從未相處的如此融洽過。

宴席剛進行了一半,王陵就有些醉了,劉長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拉著彼此的手,大聲的談論著天下大事。

當張不疑不請自來的時候,他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陛...陛...陛下這是....”

“哈哈哈,不疑來了?來,你過來敬我大哥一杯!”

當陳買準備出城的時候,陳平還是前來送他。

“你個豎子...若是做錯了事,就彆回來見我。”

雖然陳平還是一臉嚴肅的訓斥著他,言語裡也滿是輕視,就仿佛他一定會搞砸這個使命,可陳買還是很恭敬的拜彆了阿父,他也知道,阿父不是真的討厭自己,蕭延的阿母也來為他送行,不斷的囑咐著他,交代了很多事情,唯獨灌阿,隻是羨慕的看著他們。

這三人要離開了,為了不驚動群賢,他們隻是留下了書信,便帶著印綬隨從偷偷離開。

若不是沒辦法隱瞞,陳買其實連他阿父都想要瞞著的。

當三人坐在同一架馬車緩緩離開的時候,灌阿無奈的長歎了一聲。

“真好啊....你們還有父母來送彆。”

灌阿的眼神裡透露出了些落寞。

灌嬰被派往長沙國來擔任國相,大概是因為長沙王劉友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導致整個長沙國的存在都開始降低,甚至到了劉長收稅都能忘了長沙國的地步,各國的使臣前來拜見的時候,長沙國使臣全程都是被無視的那種。

作為隱形國的國相,灌嬰在這些年裡自然也就失去了消息。

陳買看了灌阿一眼,說道:“你不必羨慕...阿父每次見到我,都是訓斥謾罵...我倒是寧願不見到他。”

“唉...好歹你阿父還能罵你,我倒是想被罵...”

灌阿的心情頓時就更不好了。

陳買和蕭延隻好一路上都安慰著灌阿,讓他以國事為重,做出些成績來,讓你的阿父也為你動容!在這些人的安慰之下,灌阿總算是開心了些,可他沒有陳買這麼的自信,他對自己還是保有懷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治理好一郡之地。

就連遲鈍的蕭延,看起來都是如此的自信,這讓灌阿更加糾結。

當他們即將到達巴郡的時候,有一大群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騎士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何人?!”

陳買不悅的質問道。

那騎士在他們之中找了找,目光最後落在了灌阿的身上。

“可是巴郡守灌阿?”

“正是....你們是什麼人?”

“吾等乃是長沙國相親兵...長沙國有一股盜賊逃進了巴郡,國相特意令我們前來此處,跟著郡守來抓捕這些盜賊,抓住他們之後再返回長沙國。”

蕭延遲疑的看著一旁的陳買,“這長沙國跟巴郡接壤嘛?”

“不接壤。”

“那他們的盜賊是怎麼跑到巴郡來的?”

“這你就得去問跟巴郡守灌阿毫無關係的長沙國相灌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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