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您果然深思熟慮(1 / 1)

“陛下的行為,實在算不上是明君之所為,明明有更妥當的手段,何必如此?!”

“陛下!

禦史大夫不受理我的上訴,將我無辜的關押在牢獄內!折辱有功之將!”

當劉恒皺起眉頭來,訓斥自家這位行事乖張的小老弟的時候,柴奇充分的發揮出了劉長所交予他的使命,分散火力,反咬一口。

劉長皺著眉頭,不悅的說道:“不過是將你關押了一段時日,何以說的如此誇張呢?”

劉恒板著臉,沒有說話,早在看到劉長帶著這兩人前來的時候,劉恒其實就已經明白了劉長的想法,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在躲避罪罰的方麵有著傑出的天賦....劉恒壓根不理會那柴奇,搖著頭,說道:“陛下最好還是想想該怎麼善後吧,您這次在各地所造成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

主父偃作為陛下的二號狗腿,可受不了這樣的訓斥。

“禦史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嘛?!”

“陛下在唐國懲治不法奸賊,在夏國收拾了盜賊,在趙國除掉了無能的大臣,在梁國除掉了對抗廟堂的名士,在沛郡除掉了作惡多端的宗室大族...這些舉動,哪一個是對廟堂有害的?若是你們這些官員有點用,陛下也不至於親自去做這些事情!

如今居然還說什麼善後,還要善什麼後啊?!”

劉恒嚴肅的說道:“唐夏二國倒是無礙,可是陛下在趙國帶走了一大批的內臣,當麵羞辱他們,如今趙國內部出現了大量的官員空缺,還引發了不少官吏的辭職,這是其一,在梁國逼殺名士,確實是解決了名士對抗廟堂的問題,可是,這舉動也引起了梁國的動亂,更是帶壞了梁國的名聲,現在梁人在外,處處受到嘲諷,眾人口中都是那句唯不在梁...這是要逼梁人離心嘛?!”

“最嚴重的就是在沛郡了,陛下當眾打殺宗室,宗正以下的同姓族人,都對陛下的行為極為不滿,高皇帝之製,處置宗室需要通過宗正,哪有當街打殺的道理?!”

主父偃再次訓斥道:“迂腐!”

“就是因為國內大臣都是你這樣的迂腐想法,瞻前顧後的,才會導致出現這麼多的奸賊,如今陛下為你們解決了這些事情,你還要訓斥陛下做事激烈,豈有此理?!你不為人臣!

劉長忍不住偷偷拉了一下主父偃。

我是讓你來分擔火力,可你彆說的太過啊,稍後要是真激怒了他可就不好收場了。

劉恒畢竟不是晁錯,本人的涵養極高,忍耐力也很強,哪怕是麵對如此無禮的主父偃,他也能不生氣。

“陛下...得快點安撫趙,梁,宗室,治理國家,有些時候是需要快刀斬亂麻,但是安撫同樣也不能缺,剛柔並濟才是最好的道理,一味的用強政來治理,會引發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你或許不在意這些麻煩,但是等這些東西積累到了某種程度,等到安,或者遷的時期,隻怕就會不同了...作為君王,做事之前要多考慮,不能著急....”

劉長聽著就覺得麻煩,隨意揮了揮手。

“做都做了,管他有什麼麻煩呢?若是再有人敢說對朕不滿的,朕全給他打殺了,如此就沒有人敢不滿了!”

“陛下能讓他們不敢明麵說出自己的不滿,難道還能讓他們不敢在心裡想嗎?陛下可知道路以目的典故?!”

“我是兵家之傳人!不懂什麼典故!”

劉長將頭一橫,決定無視禦史大夫的勸諫。

劉恒忽然笑了起來,點著頭,“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劉恒緩緩解下了自己的三公官綬,對甲士吩咐道:“都出去,站在殿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他將柴奇和主父偃都給轟了出去。

劉長有些驚訝,“四哥,你要做什麼?”

“以禦史大夫的身份勸諫你,你不聽,那我就以你哥哥的身份來勸諫你....大哥二哥都不在,三哥在趙,長安之內,就我最年長了....你不打算安撫他們是吧?”

看著四哥要脫鞋了,劉長目瞪口呆。

“四哥啊,你向來是最溫良的,怎麼也開始搞這一套了?毆打皇帝是大漢律法嚴令禁止的行為!

“毆打皇帝是違法的,但是私下裡管教弟弟總沒錯吧?放心吧,管教之後,我會跟阿母如實告知情況....”

劉長當即決定擺手,“四哥,四哥,我又沒說不安撫,你何必如此衝動呢?作為君王,最不能的就是著急,要剛柔並濟,這才是最好的道理啊....怎麼能一言不合就要拖鞋打人呢?這樣的昏君做派可是不好的...”

“我就問你,善不善後?!”

劉長很是硬氣,打著自己的胸口,“我劉長做人頂天立地,說了善後就是善後,你要如何啊?!”

看著這威武不能屈的弟弟,劉恒這才重新坐在了劉長的麵前。

“首先是趙國的那些空缺,要儘快安排好官員,趙王在趙國的名聲還不錯,要吩咐趙王多去往那些大族家裡走一走,挑選他們族內優秀的年輕人前來長安擔任郎中...另外,袁盎那邊來一手明貶暗升,讓那些人看看你的態度就好,我這裡有幾個人選,可以作為袁盎的副手....”

劉恒認真的說起了自己的想法,他說道:“趙國的情況是諸國內最為特殊的,他們的傳統觀念很深,至今都是在搞春秋大義那一套...君辱臣死的觀念很深,因此對袁盎這位大權在握的國相很是不滿,都傾向於趙王,你這次,直接將那些傳統趙國官員掏空了,十來個大臣都被你直接送回長安...其實,你不必這麼著急,明明有更妥善的解決辦法,可說什麼都遲了,既然做了,那就快點完成善後,將趙國整體的思想給調整過來。”

“我舉薦一個人去輔左袁盎,我所舉薦的就是大儒韓嬰,此人當初負責孝仁皇帝的葬事,表現很是出色...又精通儒學,主張忠君忠國大一統,此人當初在趙國傳學,弟子極多,深受當地人的歡迎,當地人都很讚同他的忠君理念,不過是狹隘的忠趙君,經過太子的點醒,此人的忠君主張已經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讓他去趙國,能引導當地的風氣和主張....”

劉長聽的很是認真,聽著四哥的解釋,眼裡滿是崇拜。

我哥好強啊!

怎麼我就沒想到呢?

劉恒在這方麵自帶著天賦,他看事很清楚,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的內在,劉長看趙國,就覺得這些大臣都有點毛病,天天教唆劉如意謀反,傻子輔左傻子,全國上下就袁盎一個正常人。

而劉恒看趙國,卻能看到本土忠君思想與廟堂的集權主張的對立。

“不出三年,趙國的情況定然更有很大的轉變,要多吸納趙國的人進入長安,分化其勢,減少原先這套狹隘主張所帶來的影響。”

劉長想了想,趙國還真的是這樣,當初自己那昏庸阿父去趙國,就是因為對姐夫不夠尊重,用了箕坐,姐夫的大臣就直接在私下裡謀反,想要殺了阿父...姐夫都不知道這件事,險些連坐被殺。

劉如意麾下那些大臣天天教唆他謀反,其實也未必就是想真的讓他當皇帝,主要還是不想自家君王受了委屈,想要為趙王楊威...但是這種春秋時的想法,現在已經不適合當下大一統的環境了,難怪曆史上的趙王是個高危職業,誰上誰死,底下一群大臣教唆著,誰能過的好呢?適合當趙王的大概隻有劉長這樣的狠人,才能上下一心,眾誌成城的開始謀反大業。

“然後就是梁國的問題了。”

“你怎麼能說出唯不在梁這樣的話啊?!你是想帶頭去引發對梁國的歧視嗎?想要除掉那些名士,為什麼不采取其他方式呢?有著那麼多殺人不見血的方式,非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你解決的倒是快,光是自殺的名士就超過了二十個,名士徹底不能引領梁國內的輿論了,可問題是,梁國的文風卻被你給打沒了,梁人心裡怎麼可能沒有抱怨呢?”

“現在的辦法,就是將這股怨恨和不滿給引導到那些名士的身上去。”

“將各國對梁國的歧視變成對那些對抗廟堂的名士的歧視,阻止梁國出現離心背德的情況,你稍後就去找陸嘉,讓陸嘉多在報紙上批判那些名士的作為,多寫一些梁國內傑出的才俊,多用梁國文人的文章,說一些這些才俊被梁國名士們所打壓的故事,要讓天下人覺得,梁國人是受害者,他們一直都被這些名士給壓著,讓梁國的才俊不要在各地受到區彆對待,引發憐憫之心...我會告訴你怎麼去編這類的故事...”

劉長認認真真的聽著,急忙點點頭。

“我舉薦一個人前往梁國來做這些事情,曾經負責教導太子的大家司馬季主,此人極為擅長辯論,擅長造勢,你讓他去梁國,讓他多去鼓吹當地的年輕才俊,收那些年輕人為弟子,同時多發文章來抨擊那些名士...讓他待個三四年,梁國的風氣就會不同,各地對梁國的態度也就驟變了,名士再也無法在梁國立足了。”

“好,好,四哥,那沛郡呢?”

“沛郡的事情,不是特殊的,主要還是大族的問題,當初跟隨阿父建功立業的那些人,他們的宗族現在都很強大,而且他們嚴格來說,是不屬於豪強的範圍內,就是遷徙,誰又敢讓他們遷徙呢?他們可是有功之家啊,若是逼迫他們遷徙,那就是使功臣寒心,你總不能強遷了夏侯嬰將軍的家人?不能強遷了蕭相的家人吧?宗族隻是當地最大的大族,因此反抗才最激烈。”

“我想了很久,若是想要對付這些大族,不讓他們通過自己的權勢來胡作為非,還是要按著我所說的,放棄世襲,設立無軍功遞減製...但是這個製度目前還不好施行,要先改了製,內外皆平的時候開始著手推行...此令所遭受的反對肯定是最大的,但是關係也是最重大的,至於善後之事,這就不勞煩你了,我會出麵來安撫好宗室的。”

“至於那沛郡,我也舉薦一個人...讓夏無且去那邊吧,他先前在那邊教導弟子,救濟了不少人,名望很大,讓他坐鎮沛郡,不能起到其他作用,卻可以安撫好百姓,也有利於晁錯的做事。”

劉長將這些話都記了下來,“四哥!我都知道了!”

劉恒長歎了一聲,“長啊,做事不能隻是圖快,要考慮周道,謹慎而為,除枝不除根,無用之政也!”

“你作為大漢皇帝,尤其是要謹慎,你的一舉一動,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若是好的影響倒也算了,若是壞的,那就出大事了,你可知道我為什麼總是要勸你節儉嗎?”

“為了不浪費?”

“還是因為你的影響力啊,你如今的成就,早已是無人能比,後世的君王,肯定都是以你為榮,會效彷你的行為,你若是以勤儉,那後來的君王都會將勤儉當作是自己的美德,起碼他們驕奢淫逸之時,會有大臣用你為例來勸諫他們...這是有利於千秋的大事啊,你難道不想讓後世的子孫都如同你這般嗎?”

劉長遲疑了片刻,忽然有些激動。

“兄長,我現在的成就當真已經無人能比了嗎??”

劉恒沉默了許久。

“豎子!

!”

“合著我說了那麼多,你就記住了這一段是吧?!

四哥離開了厚德殿,隨即前來的便是左右國相。

兩人前來稟告國事。

張蒼終於老了。

這位長生不老之相,在保持了同樣的相貌幾十年後,如今的身軀,終於開始有些句僂,那高大的身軀變小了些,渾身皺巴巴的,不再像從前那般硬朗,行為和語言也開始變得遲緩了一些。

但是,這並不讓人奇怪,因為,這位大漢國相,今年已經九十歲了。

若是在這個年紀,他還能像從前那樣精神奕奕的,那大家反而該害怕了。

作為廟堂裡年紀最大的大臣,張蒼總是能讓人下意識的忽略掉他的年齡,畢竟,現在的他看起來與其他老臣並沒有什麼區彆,在外人看來,他其實也就是七十多歲的模樣。

“改製之事已經完成了....分了門下,尚書,中書。”

“門下之令稱侍中,尚書之令稱仆射,中書之令稱令。”

“禦史仍以舊製,不與三省之內。”

“以張不疑為侍中令門下省,老臣自領中書之令,以陸嘉領尚書仆射。”

劉長點點頭,隨即猛地驚醒,問道:“那我師父呢?他擔任什麼啊?”

張蒼平靜的回答道:“自然是擔任三公,三公依舊設立,作為給與官員的殊榮,不再掌實權,九卿皆歸於尚書府門下,設諸曹。”

“那您現在就是國相領中書令?”

“不錯。”

“這還真是麻煩。”

“陛下,看似麻煩,實際上是卻對諸多不同的官職做了詳細的劃分,不再會有治理混亂,職權疊加的事情發生。”

在新製度上,最大的受害者變成了韓信,被拿走了軍事管理權,張蒼設立尚書兵部曹來負責軍隊的事情,而尚書的兵部曹是由周亞夫來擔任的。但是,太尉依舊是大漢最高的武官,負責擔任皇帝的軍事顧問,對天下的戰事出謀劃策,位高權重,隻是將領的調動升遷,糧草運輸等事,都已經不再由他來管理。

目前,九卿還不曾完全改製,隻是完成了對三公的更改。

九卿改曹,欒布這個內史就會變成農部曹,宣莫如可能變成刑部曹,陸嘉本該是任禮部曹的,他既然要去領尚書,那這個位置可能就得換個人來接任

劉長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對大漢來說,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對比現在這職權混亂,集權不足的製度,這總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吧。

劉長清了清嗓子,認真對麵前兩位國相說道:“朕這次外出各地,發現了不少的問題,因為時日緊急,隻能采取一些急切的行為來解決,但是吧,朕還得要進行善後,就比如說這個趙國...趙國的情況是諸國內最為特殊的,他們的傳統觀念很深,至今都是在搞春秋大義那一套....”

劉長緩緩說起了自己的看法,趙國,梁國,沛郡等。

張不疑忍不住高呼道:“陛下英明!

!”

張蒼卻不由得眯了眯雙眼,他甚至都不用思考,就知道這些話出自誰的嘴,當然,陛下說是自己想的,那就算是他自己想的吧。

“那臣現在就去做善後之事?”

“好!”

“就交給您這位國相領...什麼來著,反正您來操辦就是了!”

“唯。”

兩位國相起身告退,張蒼抓住自己的拐杖,吃力的站起身來,行動有些緩慢,劉長搶先一把將他扶著,讓他起了身。

“老師啊...您...您還好嗎?若是您覺得累了,覺得疲乏了,我可以讓您去休息的。”

張蒼一聽,順勢就晃動起了自己的拐杖。

“陛下啊!

老夫時日無多了,願意休個五年的假!

看到他這個模樣,劉長就安心了。

看來他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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