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子的人,都是車匪路霸?」

譚文彬對此有些難以置信,雖說他家裡幾代警察,但譚雲龍基本不會在家裡談工作,且各個地區所麵對的警情問題也不一樣。

薛亮亮解釋道:「以一個村子作為單位進行集體犯罪的情況,是不常見,但也不算罕見。

就比如眼下這個山裡的村子,本身對外接觸就少,村民生活生產的活動範圍也窄,再有親族關係作為紐帶,發展成一個小規模的犯罪集團,也很好理解。」

「可是,就沒人舉報麽?」

薛亮亮看著譚文彬,反問道:「你會去舉報你同桌考試作弊麽?「這不一樣,考試作弊和犯法殺人,不一樣。」

「這是因為你能意識到這一點。

可吸菸明明有害,你為什麽還會去嘗試吸菸呢?

你是看見你父親在抽以及你身邊同齡人也在抽,潛意識裡就覺得吸菸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當一個村子裡的人,大量從事犯罪活動時,身處於其中的人也會產生相類似的想法,認為這個不算什麽多嚴重的事。」

譚文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扭頭看向身前的朱陽,惋惜道:「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

朱陽是他們的老鄉,但這是次要的,主要是這個人確實挺不錯,挺熱情挺厚道,閒暇裡喜歡看小說,講話時也會偶爾冒幾句文縐縐的打趣。

他說他不喜歡貨車司機這個職業,但為了家庭,隻能把自己困在車頭裡。現在,他又被困在了這裡。

薛亮亮則和李追遠探討起另一件事:「小遠,如果沒有那個小女孩,我們現在是不是也遇難了?」潤生將鋼管在自己胸膛上敲了敲,發出幾聲悶響。

意思是,還有他在。

薛亮亮聳了聳肩:「潤生,我知道你很能打,但萬一他們有噴子呢?」潤生皺眉,無法反駁。

所以,他現在更喜歡看電視裡放的武俠片而不是警匪片,因為後者有槍。

李追遠開口道:「是可以往這方麵聯想,但沒什麽意義,那個小女孩又不是想來幫救我們,你們三個臉上是貨真價實出現了死氣沉沉,她就是想來拿陽壽的,隻不過幾件壞事湊到了一起,產生了負負得正的效果。」

薛亮亮:「那修車鋪的老板,也是在裝忠厚,說前麵劫道的手裡有噴子,目的就是把我們給騙到這個村子裡來。」「可能還存著試探我們的意思,如果我們不怕噴子繼續往前開,他們就會懷疑我們手上也有厲害的家夥事。」

「路數會這麽深?」

「會的,因為我沒看出他在撒謊。」

「小遠,這種責任你就不要往自己身上背了,我們都沒看出來。」

李追遠搖搖頭,自從研究完《陰陽相學精解》後,正常人在自己麵前撒謊,他基本都能看出來。可那位修車鋪老板,卻沒有微表情動作,這意味著對方不僅心理素質極強,還經驗豐富。

「亮亮哥,可能,那個修車鋪老板,就是這裡的頭頭。」李追遠揮了一下手,「我們繞過去,去祠堂裡麵看看。」水位並不是很深,哪怕是李追遠也能輕鬆趟過,隻是要從密密麻麻的屍體外圍經過,這氛圍,真的很壓抑。

好在,水塘裡的死人沒有發生什麽異變,四人得以安全通過。

來到祠堂正廳下,李追遠忽有所感,抬起頭往上看,發現這屋簷下掛著不少銅錢和銅劍,裡頭有新有舊,應該是被定期修繕的緣故。

李追遠又將自己的手掌貼在身前柱子上,觸感並不發涼,反而隱約透著一股子溫熱。再掃過廳堂外其它角落,細節上一一對應,男孩的目光不由變得嚴肅起來,

「怎麽了,小遠?」

「亮亮哥,修建這座祠堂的人,是個真正的行家,雖然建築小,格局也小,卻營造出蛟龍吸水的小閉環,再結合這塊地方的地靈風水氣象,等於是在福澤地裡又開辟了一個小福澤。」

「說明這個村子的祖上闊過?」

「嗯,不是一般的闊,這種手法,古代一般是用於帝陵。

「那是真厲害,我以前實習時聽一位外校老教授講過,古代能設計修建帝陵的工匠,其財富地位,比現在京裡最頂尖小區的開發商還要高得多。」

「很奇妙的比喻。」

薛亮亮歎息道:「但子孫終究還是沒落敗壞到這種地步了。」走進廳內,供桌上擺著牌位,都姓「王」。

「亮亮哥,你有沒有覺得,這牌位好像少了點?」「嗯?」

「相較於這座祠堂的修建年代以及所用的建築技藝,上麵供奉的牌位,不應該就這麽點。」「有些家族祠堂,上牌位的要求比較高,我老家村子那裡就是。」

李追遠走到供台邊,跳起將最上麵邊上的一塊牌位拿下來,上下翻倒觀察了一番。「亮亮哥,不對,就算是最上麵資曆最老的牌位,年份也不是太久遠。」

「是麽?」薛亮亮把牌位接了過來也看了看,「我看不懂這個,你是怎麽瞧出來的?」「我是恰好前陣子對牌位有點研究。」

「小遠,你在懷疑什麽?」

「還不好說,反正我覺得,這種家族就算傳承沒落丶子孫不肖,也不至於離譜到請那種水平的道士或者和尚在村頭做法事。」

李追遠轉過身,開始沿著內堂牆壁繞圈,這不是磚牆,而是石子牆,石子色澤大小不一,卻被打磨平整,布局很是合理舒適。

薛亮亮將手中牌位很隨意地丟在地上,這種村子的祖先,確實沒什麽好敬重的。

緊接著,他就彎下腰,鑽進被帷幔遮著的供桌下麵,去裡頭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潤生和譚文彬沒被分配具體任務,但也沒閒著,倆人這裡敲敲那裡跺跺,希望能碰上個死耗子。李追遠繞著三麵牆壁走了一圈後停下,閉上眼,思索回味了一番後,又睜開眼,重新走了一遍。

其實,第一遍時他就察覺出端倪了,這牆壁上不同顏色大小的石子,其實是三麵被打亂的巨大拚圖。

尋常人還真發現不了,隻會覺得布置得挺肅穆好看,以前的李追遠也發現不了,得虧眼瞎時和阿璃下過盲棋鍛煉過。也是巧了,同時開三局盲棋,正好對著此時三麵牆。

複看過一遍後,李追遠站在原地閉上眼,開始在自己腦海裡拚拚圖。拚圖上是字,很快,第一行字就被李追遠解讀出來。

「齊氏祖訓?」

可這牌位上,都是姓王的。

李追遠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座村子原本應該是齊氏的一個分支,但在近代,被姓王的一夥人,給鵲巢鳩占了。不是什麽沒落了不肖了,這是完全被換血換姓了。

祠堂前的牌匾不顯,不僅是先人羞見,更是後人已無。

要是這齊氏真的傳承到現在,就算傳承再失落,怎麽著也不至於連一個稍微上點檔次的風水師傅都沒有。

李追遠繼續在腦海中拚拚圖解讀,接下來很長一段就是祖訓內容,除了遣詞造句不同外,基本符合常規,講究仁義禮智信這類的,李追遠快速掠過。

再繼續往下拚,出現的字就意有所指了,不,不僅是意有所指,而是很明白地給你指出了方位。李追遠睜開眼,看向廳堂外,方位目標點,在外頭,也就是現在被死人包圍的正中央位置。

自己四人先前是繞著邊緣過來的,把要找尋的出口給錯過了。

「小遠,你有什麽發現麽?」薛亮亮邊拍打手中的灰與塵土邊問道。

「亮亮哥,這座村子以前姓齊,這夥姓王的,是後來霸占這裡的外來者。」

薛亮亮愣了一下,隨即道:「還真符合這個村子人的行事風格,果然這夥人的祖先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出口在死人堆裡,我們得扒開他們進去,潤生哥。」

「曉得了!」

潤生率先走出廳堂,來到水塘裡,伸手推開前方的死人,譚文彬也跑上去幫忙。

這些死人跟不倒翁一樣,會被推開,但在一陣搖晃之後,還是保持豎姿,倒不下去。而且,在連續推開好幾撥死人後,前方的死人竟然紛紛向兩側避開,主動讓開了路。這把潤生和譚文彬都弄懵了,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進,隻能回頭看向李追遠。李追遠:「我們走吧。」

四人沿著被讓出的死人小路往裡走。

行進的同時,兩側原本朝向祠堂大門站立的死人,全部緩緩轉向,變成麵朝四人。並且,他們還會根據四人的行進,不斷調整著姿勢方向。

先前從死人堆邊緣繞過去時氛圍就已經很壓抑了,眼下這場麵,更是讓人頭皮發麻。譚文彬小聲嘀咕道:「他們不會忽然集體撲過來吧?」

走在最前頭的潤生說道:「要是這樣,我攔著他們,你們先跑出去。」薛亮亮猜測道:「好像不是要攻擊我們,更像是在示好。」

譚文彬:「示好?」

薛亮亮:「嗯,也可以說是請求。」「潤生哥,可以停下了,就是這裡。」

李追遠喊了一聲,潤生停下腳步,他前方,有一個以石子鋪成的太極圖案。這處地方,就是真正的生門。

「小遠,就是這兒麽?」「嗯。」

「那我先試試。」潤生扭了扭脖子,正準備往裡走時,卻看見前方的死人堆裡,移出了一個熟人,朱陽。他不能說話,沒有表情,更無法表達,但他現在,卻從原本的第一排最前麵,來到了這裡。

他沒站在太極圖案裡,而是在外頭,顯然沒有阻止四人離開的意思。

李追遠看著朱陽,說道:「放心吧,出去後,我會報警的,給你們一個公道。」朱陽沒動。

四周,忽然刮起了陰風,不狂烈,卻帶著一股壓抑至極的情緒,是悲傷,是不甘,是憤怒。

李追遠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卻也隻能抬起手解釋道:「我明白你們的意圖,但我無法答應,因為我們四個人解決不了問題,放心吧,警察會鏟除這裡的罪惡。」

譚文彬此時也開口道:「是的,我保證。」

可惜,周圍密密麻麻的死人,並沒有什麽反應,陰風,正在越來越涼。譚文彬有些疑惑道:「怎麽感覺,說了沒用?」

薛亮亮小聲道:「可能是因為,這裡不是你爸的轄區吧。」李追遠不打算繼續糾纏了,他在後麵推了推潤生。

潤生會意,踩上太極圖案。什麽都沒有發生。

潤生還自顧自地看了看,問道:「小遠,還需要做什麽嗎?」李追遠搖搖頭:「潤生哥,你出來,我進去。」

「好。」

潤生走了出來,李追遠站了進去。

然後,李追遠也走出來,示意薛亮亮和譚文彬依次模仿。等四個人都踩過太極圖案後,還是什麽都沒發生。

「小遠哥,接下來,還要做什麽?」譚文彬有些緊張地問道,他發現四周的死人身上,已經冒起白煙了。水塘裡的水,也正變得越來越冷,逐漸到刺骨的邊緣。

對此,李追遠隻給出一個字的回答:「等。」

溫度,越來越低,大家腿上被水浸沒的位置,已經被凍得發紅。潤生彎下腰,將李追遠舉了起來。

李追遠沒拒絕,順勢爬到潤生後背。

掃視周圍,這些死人身上,都在開始結冰了。

而自己等人呼出去的氣,也帶出了白煙,譚文彬和薛亮亮已經開始哆嗦。李追遠勸慰道:「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譚文彬抱著雙臂,顫聲道:「這樣就能出去了麽?」

薛亮亮牙齒打著架說道:「小遠應該沒錯,這門就算找到了,出去也需要一點時間,還記得我們進村又出村後,貨車就不見了麽?」

譚文彬:「我現在腦子都凍僵了,思考不來,你直接說吧。」

薛亮亮:「就是這空間夾層的進出,不是一次性的,更像是擠牙膏。」這會兒,周圍所有死人,都被冰晶完全覆蓋,儼然一大片冰雕。

而四人的忍耐,也幾乎快到極限,即使李追遠在潤生背上,也有些受不了了。

譚文彬:「是不是因為我們沒答應他們幫他們複仇,所以他們想要用這種方式凍死我們來拉陪葬?」經曆過火車上小女孩的恩將仇報後,現在譚文彬對這類「臟東西」,已經不抱什麽人性方麵的指望了。

薛亮亮:「小遠,要不我們還是答應他們吧,答應他們出去後,我們先報警,然後也會想辦法給他們報仇。」

自己四人是沒能力去幫他們複仇的,先報警再複仇,其實有點脫褲子放屁,但這會兒,也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安撫他們了。譚文彬嘴唇都凍紫了,卻還忍不住說道:「亮哥..你可真會..糊弄鬼啊。」

薛亮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腦子凍壞了..彆這麽直白..說出來啊。」李追遠艱難地抬起手,說道:「你們倆有功夫說話..不如抱一起取暖。」

薛亮亮和譚文彬馬上意識過來,像是企鵝一樣,貼在了一起,雖然這種取暖效果,聊勝於無,但至少起到了些心理作用。李追遠又道:「這和他們..沒關係...是我們..要出去了。」

話音剛落,李追遠就覺得四周一黑,寒冷消散一空的同時,他本人也開始掉落。「噗通!」

下方是水,很冷很冷的水,但比之先前冰凍的環境下,這水都能稱得上是溫暖了,就是有些粘稠發膩。

而且因為摔落得太突然,李追遠原先又是趴在潤生背上的,所以落水時是麵朝下身軀平直地拍在了水麵上,雖是水麵,卻也砸得生疼。

這使得其落水後,失神了片刻,身體開始繼續下沉。

當李追遠意識恢複時,忽又被什麽東西對著後背抽了一下,身體因此無法避免地向力的方向移動。但很快,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後胳膊摟住他的腰,強橫的力氣出現,帶動他快速上浮。

來到水麵上後,李追遠開始劇烈咳嗽。「小遠,你沒事吧?」

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李追遠還是聽出了此時水裡正抱著自己的,是潤生。

先前潤生應該是潛水下來找自己的,因為不見光亮,隻能不停擺動手臂和腿企圖擴大接觸麵積,自己先前吃的那一抽,大概就是潤生的手或者腿掃到了自己。

好在,潤生馬上察覺到,將自己撈了上來。

「咳咳咳...」這是譚文彬的咳嗽聲,在不遠處。

「小遠,小遠,我和彬彬在這裡。」薛亮亮的聲音傳來。

應該是薛亮亮拉扯上來了譚文彬,因為薛亮亮的水性很好,畢竟是要下長江幽會的人。雙方尋著聲音逐漸靠攏,最終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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