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亮亮先開口問道:「小遠,是我們三個人身上有什麽痕跡,而你沒有麽?」

李追遠點點頭:「你們三人身上的麵相,現在都很差,意味著你們正在走很嚴重的背字,雖然運勢風水之說沒有絕對準確的,但至少可以說明,你們沾惹上了什麽,我原本以為我也應該是一樣的,但奇怪的是,我沒有。」

「彬彬,把你本子和筆給我。」「亮哥,給。」

薛亮亮翻開一頁,在上麵畫了一個正方形的框,然後在上端和下端各畫了兩個小人,代表四人。最後,他在框的左側,畫了一扇門。

「用排除法。

我們下了火車後,先一起去吃飯,然後坐上朱陽的貨車,在這期間,小遠沒有和我們分開過,途中接觸的外人也就三個,除了朱陽外就是那對修車鋪的師徒。

所以,這一段可以排除,我們可以往前看。」

譚文彬問道:「為什麽不能繼續往後,比如,我們在貨車上的那一晚?」

「因為那時候事情已經開始了,朱陽的失蹤時間點可以視為一個標誌;而且,既然小遠說是我們三個走背字,那車胎被釘子紮破算不算?要是算這個的話,時間線可以繼續往前拉,完美包含住了我們四個人集體在車上的時間,明白了麽?」

「好像..明白了。」

「那就可以鎖定在火車上。」

「可是,火車上的人也太多了。」

薛亮亮搖搖頭:「其實不多,因為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軟臥間裡,而軟臥間裡,是絕對乾淨區域,因為小遠沒事。另外,我記得很清楚,我們三個人,也沒有集體出去過。

所以,隻可能是我們三個人,分彆出去時,所觸碰接觸的交集。」「那,我們各自複述一遍出軟臥間的經曆?上廁所要不要說?」

「潤生先來說吧。」薛亮亮指了指潤生,「你就剛上車那會兒,去抽了一根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接下來,你就再沒去抽過了,對吧?」

潤生撓撓頭,努力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對的吧?」薛亮亮微微皺眉,然後果斷抬手:

「我沒記錯,你就隻去抽了一次,因為中途我問過你為什麽不去抽了,你說這次帶來的香比較好,要用來吃飯,不能嘴閒亂抽。」

「我..」潤生有些茫然,「好像是說過。」

「你怎麽了?」譚文彬伸手摸了摸潤生的額頭,「沒發燒啊?」李追遠默默地看著潤生,然後再扭頭看向薛亮亮。

薛亮亮繼續問道:「火車上,小遠每次下鋪去上廁所,都是潤生你陪著去的,所以這段路徑可以排除。也就是說,你隻有那次剛上車時去抽菸那次,才能沾染到臟東西。

現在,你把你那次所見到的人和物,不,範圍再縮小一點吧,你和誰接觸過,可以是身體接觸也可以是互動,先說這個。」潤生一邊努力地回憶一邊磕磕絆絆的敘述。

直到,他說到給一個對奶奶「喊餓」的小女孩糖果時,薛亮亮和譚文彬全部抬手示意在這裡打住。薛亮亮:「我給了一份盒飯。」

譚文彬:「我給了一份早飯。」

李追遠看向他們倆:「給我具體形容一下這位老奶奶的穿著。」

等聽完二人的描述後,李追遠抿了抿嘴唇,說道:

「應該是找到了,因為我看見那老奶奶時,她身邊沒有小姑娘,而是放著一隻用布包好的骨灰壇。」

嚴格意義上來說,薛亮亮的這套排除法其實很不嚴謹,漏洞也很多,但他這是比較常見的實用主義思維,先忽略邊角在儘可能大的範圍裡去嘗試排除問題,要是沒找到,再去針對邊角較真。

薛亮亮將本子合上,說道:「就是那個小女孩了,小遠能走陰,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小女孩不敢讓他看見亦或者是...小遠本就不容易被『眼神』騙到。」

譚文彬不解道:「可是,我們明明都給她吃的了,她為什麽還要害我們,這不是恩將仇報麽?」薛亮亮看向李追遠。

李追遠嘗試分析道:「以活人的社會道德標準去適配那種臟東西,是不合適的,而且退一步說,小女孩可能沒想害你,但她的行為,卻對你造成了傷害。」

譚文彬指了指自己的臉,又指了指薛亮亮和潤生:「那她是想乾嘛,因為我們給了吃的,所以想要我們繼續給?」薛亮亮問道:「小遠,我記得你以前用擺供桌的方法解決過這類事,那這次,可以也這樣麽?」

譚文彬拍了拍大腿:「可是我們行李以及吃的喝的,都在貨車上,現在車不見了,我們從哪裡搞貢品?香倒是有。」

薛亮亮:「村子外頭倒是掛曬著不少東西,為了解決眼前的麻煩,可以讓我一個人再冒險跑進村子取一些東西過來擺桌,我會留下錢。」

李追遠:「不是的,如果隻是餓死鬼那種,是會讓人倒黴,但不至於這麽猛,她是要吃的,而不是想涸澤而漁,至多也就纏著你,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那個小女孩口中的『餓』,指的是她想要你們的陽壽。」這句話一說出來,三人都沉默了。

李追遠繼續道:「也就隻有十分迫切地想讓你們死,才會給你們製造出這種風燭殘年的麵相。」譚文彬攤開手:「她不是已經被裝在骨灰壇裡變成骨灰了麽,都早就死了,還用陽壽做什麽?」薛亮亮開口道:「她奶奶老了,她奶奶可能也快要死了,她不是給自己要,是在給她奶奶要。」李追遠再次看向薛亮亮,然後又看向正努力跟著思路艱難「走」著的潤生。

譚文彬罵道:「這樣確實說得通,,小孩子真可怕,要是能再回到火車上遇到她,我給她骨灰倒廁所裡去!」任誰因為做好事而要被害死,都會格外憤怒

李追遠說道:「她或許不在火車上了,可能就在你們身上。」譚文彬:「嗝兒!」

這是被嚇的。

雖說眼下境遇也很詭異,但也隻是暫時出不去,還沒遇到直接的危險,可在知道那種東西就在自己身邊時,感覺就截然不同7.

薛亮亮馬上問道:「小遠,你看到了?」

李追遠搖搖頭:「我沒看到,但我猜測,應該是在你們身上,上午那會兒,可能在亮亮哥你身上。」「我身上?」

「因為現在的你,和先前的你,在表象上差距很大,先前的你明顯更慌亂,思維也不清晰,問的問題,也很低級。」薛亮亮指著自己鼻子:「我有麽?」

「這種事,本人很可能是沒有感覺的,我體驗過相類似的。」李追遠曾體驗過太爺的福運,想來背運,應該也差不多。

「那之前在我身上的話,現在她在..」薛亮亮說著,就看向了潤生。

很顯然,他早就察覺出潤生的不對勁了。

譚文彬也終於意識過來,潤生雖然平日裡少言語看起來很木訥老實,但他的心思其實挺細膩的,尤其是在記性方麵,以前小遠每次告訴他一連串位置和要求,他都能記住去完成好。

可剛才的潤生,就顯得很呆,回憶個事情也如同在絞儘腦汁。「我麽?」潤生舉起手,開始摸索自己的身體,「她在哪裡?」隨即,潤生拿出一張符紙,貼在了自己腦門上。

然後再取下來,發現沒變色。「小遠,沒有啊。」 「她應該不是死倒。」

「那怎麽辦?」潤生攥緊了拳頭,「如果她在我身上的話,那我不跟著你們走了,你們三個嘗試往外跑,說不定就能跑出去。」

頓了頓,潤生又指了指薛亮亮和譚文彬:「或者你們和我一起留在這裡,讓小遠一個人往外跑,小遠是乾淨的,他先前出不去應該是受我們影響。「

薛亮亮和譚文彬都點了點頭,顯然他們是同意這個方案的。

李追遠卻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能這麽做,我並不覺得那個小女孩就能擺出這麽大陣仗,我們現在進入的,應該是一個單獨的詭異區域。

原本,應該是進不來的,甚至就算想主動進也很難。可因為她跟著我們一起,所以受她的引導與觸發,我們進來了。因此,大概率現在有她沒她,我們都無法輕易離開這裡。」

譚文彬有些煩躁地不停喊道:「那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李追遠和薛亮亮同時瞥了一眼譚文彬,然後立刻收回視線。

潤生正欲開口,就被李追遠先一步打斷:

「潤生哥你彆說話,就坐在這裡搭著我的手,我嘗試用撈屍人的方法,看能不能幫你破了她。」潤生用力點頭,伸手抓住李追遠的手。

李追遠則將手重新抽出,然後換做自己抓著潤生。男孩的指尖已經是紅色的了,先前按過了印泥。

接下來,李追遠另一隻手將放在身前的羅盤翻麵,打開下麵的卡槽,指尖在上頭捏起一撮白色的粉末。因要乘坐公共運輸工具,所以像黃河鏟那樣的裝備不方便攜帶,但能帶的小件兒則都帶了。

這來自於丁大林的羅盤,本身就有凹槽,而李追遠原本有一把扇子,扇子裡帶各種凹槽設計,裡麵裝載不同用途的粉末。其實那扇子的用途比較雞肋,放古代拿把扇子到處走很正常,現代的話就有點奇怪。

所以,李追遠就把用得著的各種特殊粉末,都轉移進了羅盤下麵,反正這羅盤不管怎樣都會被潤生隨身攜帶。「潤生哥,準備好,要開始了。」

潤生再次用力點頭,聽話地不說話。

李追遠閉上眼,在進入走陰狀態前,猛地鬆開抓著潤生的手,改為抓住譚文彬。走陰成功!

李追遠的視線裡,另外三人不見了,唯有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麵前,她的手被自己攥著。自己上一次走陰時,是靠在潤生身上,而小女孩那時並不在潤生身上,所以躲避了自己的走陰探查。但在剛剛,潤生明顯已經恢複了過來,思維重新變得敏捷,譚文彬卻表現出了罕見的情緒失控。

合理懷疑,她聽到了四人的對話,從潤生身上下來,轉移到了譚文彬身上。

可很顯然,玩心眼子,她玩不過人。

薛亮亮和李追遠其實已經發現了,但故意沒聲張。「哥哥,我好餓。」

女孩對著李追遠發出哀求,臉上還帶著靦腆嬌羞。

她確實挺可愛,也容易引人憐惜,怪不得能讓薛亮亮三人都給予她幫助。但很可惜,李追遠是沒有這種多餘情緒的。

或許她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沒對年紀更小的這位小哥哥下手。李追遠另一隻手舉起,對著她拍了過去。

現實中的李追遠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但他指尖捏著的白色粉塵,卻無風自揚,飄向了譚文彬,確切的說,是譚文彬的後脖那兒

譚文彬鼻子一癢,忍不住想打噴嚏。

但很快,他就感覺自己脖子一涼,像是被一大塊冰貼著,再之後,就是灼痛,可謂冰火兩重天,隻覺得那大一片皮都要卷起來。

走陰狀態下,李追遠看見女孩正在發出慘叫。「吧唧!」

她逃走了,向著遠處,身影逐漸變淡。

李追遠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抓著的,女孩的一截手臂,血淋淋的,像是一節滲血的蓮藕。

現在很尷尬的是,李追遠不清楚自己該不該去追,他還沒試過在走陰狀態下打架,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打,難道是自己追上去,和她撕咬在一起,把她弄死?

可怎麽才算弄死,她手臂都落自己這兒了,可她還沒「死」。亦或者,用魏正道黑皮書的方法,看能不能控製住她?

可這女孩好像又不是死倒,人都變骨灰了。

正猶豫著呢,時機就錯過了,因為女孩跑遠後,身影變得越來越淡,直至消失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自己把她驅趕走了。

怪不得,叫「驅鬼」。

這種東西,哪怕是專業對口的人來,也很難搞吧,何況自己這個跨專業的。那麽她接下來還能回骨灰壇那裡麽,還是說,就此變成孤魂野鬼最終消散?消散就消散吧,反正是你該得的。

李追遠閉上眼,意識開始上浮,很快,結束了走陰。

等再睜開眼時,卻發現潤生丶薛亮亮和譚文彬,每個人都給自己身上貼了一張符紙。李追遠:「這符紙沒用。」

潤生反駁道:「有用的,剛剛是從我身上轉移到彬彬身上了,所以才沒變色。」

大家很明顯已經弄清楚了狀況,因為譚文彬後脖頸處現在是一片青黑,這會兒還疼得厲害。「嘶..她居然偷偷摸摸跑我身上了,可惡啊!」

薛亮亮一邊給他檢查傷勢一邊調侃道:「可能她一路上,大部分時間,都在你脖子上掛著呢。」「艸,還真是,我說我英語單詞怎麽一直背不下來呢,一背就忘!」

李追遠說道:「她已經被趕走了,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了,我們大不了再驅趕一次。」

說著,李追遠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截手臂顯然是看不見了,現實裡也不會存在,饒是如此,李追遠還是撿起地上的枯葉雙手搓了搓。

他又重新觀察了一下三人的麵相,雖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恢複如初,卻比先前的「深暗」變淺了很多。

「那現在,我們該考慮的就是怎麽離開這裡了。」薛亮亮指了指村子,「如果找不到其它破局的方法,那我就隻能懷疑,出去的關鍵,在村子裡。」

「那村子裡有人,我看到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活人。」

潤生說道:「要進村就現在進吧,趁我肚子還沒太餓,還有力氣在。」「再給我點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李追遠重新拿起羅盤站起身,開始觀察風水。

薛亮亮跟著李追遠一起,至於潤生,則在給譚文彬後脖頸做著推拿按摩。「你輕點,輕點,痛!」

「通則不痛,痛則不通。」

李追遠也沒有走多遠,先眺望村子,再眺望小路,然後低頭擺弄羅盤。

其實這會兒,他已經有些放棄了,要能想到方法先前早就用了,眼下無非是做一下最後掙紮,因為他是真不想進那個村子。「小遠,我覺得真的可以試試我說的那個方法,進村看看。」

「亮亮哥,你的個人經驗是特例,上次你能出來是因為外麵有人給白家鎮施加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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