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難勸向死的人。
謝意提著趙厘幫他打包好的東西,緩步朝著自己那安靜的小院兒去了。
“多吃些。”
盛滿白米飯的碗剛吃了一口就被拿走,接著麵前就被放了一個大一些的碗,裡麵是和中午一樣拌好的香香米飯。
蔣霽垂眸盯著碗裡一隻沒穿衣服的蝦仁,大手裡又被塞了一個勺口剛好入口的木勺。
“吃吧。”謝意捏著他手,幫他捏緊掌中握著的木勺:“乖乖吃飯。”
聲音輕的快要飄起來了,可不是在哄著他麼?
蔣霽眨了一下眼睛,沉默了。
謝意挪開椅子坐下,聽到身旁那人拿木勺攪動著碗裡的米飯,聽到輕輕的一聲:“謝謝先生。”
可他轉頭,那蛇妖唇瓣抿著,哪有話能出來的縫隙?
“哼。”謝意覺得好笑,這小蛇怎麼如此幼稚,不過他還是應了話:“不客氣。”
蔣霽大口大口吃著飯,塞飯咀嚼都壓不住他上翹的嘴角,他吃的開心,不一會兒就吃完了那一大碗飯。
最後一粒米入了肚子,還覺得意猶未儘。
“還吃嗎?”謝意見他吃光了那碗米飯,柳葉眸彎彎的瞧著他。
“不吃。”蔣霽冷淡的很,舌尖伸出輕輕舔了舔嘴唇。
“那便吃些這個。”謝意將一邊的桂花糖芋羹端到了他麵前:“飛花閣買回來的,還冰著,好喝。”
“真的好喝!”阿蟒端起桂花糖芋羹一口就下了半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是太小一份,兩口就沒有了,主子你不喝嗎?”
“少打些歪主意。”蔣霽橫了阿蟒一眼,抬手護住自己的碗。
“自己喝。”溫和的聲音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殷漁用濕潤帕巾慢條斯理擦著自己的嘴,瞥著自己身旁那暗衛的不值錢的動作。
宿野要將碗遞出的動作一頓,被主子瞧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尷尬極了,於是也低頭小口小口喝著。
謝意盯著那小蛇,見他喝了一口又很快舀起一勺,便知道他也喜歡,唇邊不自覺的勾起淡笑。
一輪金日半潛入湖麵,天邊漸變著金紅,氣溫隨著逐漸變暗的天色下降。
小巷深處靜悄悄的,不一會兒門內發出一聲巨響,嚇得門外樹影一顫。
“還不專心。”趙厘抬腳就朝蔣霽小腿踹去:“若剛剛我沒收住,打到你身上,你就等著躺在地上打滾吧。”
蔣霽身上還有冷汗,剛剛若不是趙厘發覺他不對及時收了手,恐怕現在他已經躺在地上抽搐了。
蛇獴對蛇有天生的壓製,何況趙厘修為比他高深。
今日阿蟒沒來,趙厘便不用顧著蔣霽的麵子,見他被自己踹了一腳又老老實實站直,背著手抬頭看他。
“前段時間五處妖氣同襲你都能應付,今日才三處,你近日到底怎麼回事?”趙厘眯著眼睛,麵上嚴肅的很:“你叫妖精騙了心去了?”
“……”蔣霽低頭,手指在背後互相撚著,沒有說話。
“我瞧著就是道爺太慣著你,叫你安於享樂,說到底就是欠收拾。”趙厘背著手繞著那垂頭身子卻站的筆直的蛇妖,第一次教訓他:“之前還知道聽話些,知道做事要專心,如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師父。”墨色長睫緊緊貼在下眼瞼,蔣霽無力的喘了一下,聲音顯出情緒低落的很:“阿霽有一事想不明白。”
“進來。”趙厘‘哼’了一聲,表示‘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心事’,主動帶頭朝著屋內走去。
屋內被燭火照的明亮,趙厘的眉頭隨著蔣霽的陳述越蹙越緊。
“等會兒,等會兒。”趙厘抬手撓了撓後腦勺,盯著蔣霽那說個不停一開一合的嘴巴,有些跟不上了:“叫我捋一捋你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那個道士給你好友設了一個局,你好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愛上那個道士了,不過不知道那道士設局的目的是什麼。”趙厘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說:“不過你好友不在意,他不想離開那道士,但是最近道士好像心悅其他人了,是這個意思麼?”
“嗯。”蔣霽垂眸盯著自己交疊在桌子上的大手,點了點頭。
“你直接給我說是你和謝道長不就完了。”趙厘有點無語,瞟了他一眼:“這樣還能省幾個字,不然聽的我費勁。”
“……”蔣霽沒有作聲。
“我有一點不太明白。”趙厘小眼睛裡全是疑問:“你說謝道長知道你是來殺他的。但是他不但救了你,還讓你待在他身邊。你這次這般任性,他也不發怒,這不合常理啊?”
“若是真的,謝道長的演技也太好了。”趙厘眯著眼睛,在腦中回顧他之前看到的謝意對蔣霽的點點滴滴,樁樁件件:“不像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啊。”
“他不殺修正道的妖。”見蔣霽不說話,趙厘給他吃定心丸:“你如今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他為何要這般費儘心機、忍氣吞聲來設局害你?”
“師父。”蔣霽抬眸看他,搖了搖頭:“這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趙厘更不理解了,滿臉寫著疑惑。
“……算了。”蔣霽措了半天詞,還是沒能說出口。
趙厘小眼睛眨了眨:“你是說重點在於謝道長心悅旁人了?”
“我想把他吃掉。”蔣霽說話沒頭沒尾,聲音越來越低:“可是若把他吃掉,先生定會生我的氣。可是這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若我現在將先生帶回玉京宮,先生不高興,我也負了曹兄好意。”
“?”趙厘在努力的理清他話中的人物關係:“這個‘他’是?”
“先生的師兄。”蔣霽提起那人就生氣,尖牙冒出,咬緊了自己的唇瓣。
“哈哈哈。你拈酸到殷大爺頭上去啦?”趙厘聞言哈哈大笑,小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小阿霽,師父問你。你歡喜曹掌家、花娘、阿蟒還有師父嗎?”
“嗯。”蔣霽點了點頭:“您和他們都很好。”
“那你對先生的心悅,和對我們的相同嗎?”趙厘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他走到蔣霽身旁坐下,等著他回話,眼底帶著些溫柔,像是看著自己不諳世事的孩子。
“……不同的。”蔣霽略微思考,得出結論。
“那是自然。人是多情的,親情,友情,愛情相互交織在一起。”趙厘拍了拍蔣霽躬著的背脊:“你與道長之間是什麼感情,你自己體會得到,不是麼?”
“我知道。”蔣霽將眼睛瞥向另一邊:“可是阿霽心裡,先生很重要,在先生心裡恐怕不是這樣。”
“……”趙厘沉默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看法吧。”趙厘站起身來,抬眸對蔣霽說:“我瞧著你也難受,道長對你如何,你比我更加清楚,你若心裡實在難受何必憋著,與道長好好談談便是。”
“我想談的。”丹鳳眼裡帶著委屈和一點怒氣:“先生不願意跟我說,可是先生卻叫他什麼都知道,這算什麼。”
“謝道爺就不是那吝嗇的人,你又何必糾結於那些他心底裡邊兒的事情?”趙厘瞧他那樣心煩,擺了擺手趕人:“今日多謝你的桂花糖芋羹,好吃得很。快回去吧,不然道爺又擔心了。”
“嗯?”蔣霽站起身,低頭看趙厘:“什麼桂花糖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