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霍頓有三個戶外羽毛球場,一般運動場地都會分布在大操場那塊,偶爾在靠近教學區的草地上也有一些小型的運動場,校區內綠化很多,隨處可見保養得很好的草坪。

正值早春三月,因為冬天而變得枯黃的草地開始複綠。

離這裡最近的一棟莊園式的教學樓一樓的某個房間裡,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製服係著紫色領帶的少年。

他手上拿著鋼筆,在紙上快速寫著公式,手邊還放著一疊書,每本都有翻動過的痕跡。

他的視線偶爾會從書上移開,看一眼窗外。

這是他經常來的一間自習室,因為離住宿區比較遠,平時很少有學生會來。

他會看窗外,並不是因為窗外有好看的景色。窗外是一堵石砌成的圍牆,上麵爬滿了未開花的風車茉莉,圍牆上種著紅豆杉綠,旁邊是高大的樟樹和桂花樹。

這片開闊的草坪被磚牆半包圍著,裡麵好像是一個運動場。

所以坐在這裡往外看,視野並不開闊,反而還會顯得有些壓抑。他會往外看,單純是看書久了,需要讓眼睛短暫放鬆一下。

突然他聽到了窗外傳來的聲音,外麵的那個羽毛球場上多了兩個人。穿著白色運動服的青年走在前麵,因為離了一段距離看不清臉,等對方朝著這邊走近的,少年才能確認。

是監舍老師。

對方換上一身運動服,和平時看到的很不一樣。

杜漸深繼續把頭低下,在紙上寫了一道物理公式,耳邊不複之前的安靜,有隱隱約約的聲音穿過來。

不過羽毛球場被圍牆擋了一些,所以他看不見人影,隻能看到圍牆上,偶爾飛過一隻羽毛球,就像在眼前閃現又消失的鳥,從綠籬上掠過。

周末的時候,路禾早上就被龍崖邀請過來打羽毛球,身上剛好穿著的是昨天的運動服,而且在龍崖的堅持下,他還戴上了護膝和護肘。

在鏡子裡看到自己這身裝扮時,路禾心裡還覺得有點陌生。

雖然他並不在乎穿著打扮,但也感受得到換了身衣服後感覺精神氣都不一樣了。

他並不討厭這種變化,反而還有種嘗試了新事物的新奇感。

路禾手上拿著一個羽毛球,正準備發球。比起其他運動,羽毛球已經算是非常好上手的那一類了。

“怎麼會想來這邊?”路禾隨口問了一句。

龍崖站在另一邊,聞言道:“沒風的天氣,戶外打比較好。”

路禾看了一下周圍,這片草坪並不小,但是羽毛球場並不是草坪,而是一塊漆上了綠色的堅硬空地。

這裡環境很好,空氣中還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路禾深深嗅了一下,感覺毛孔都被打開了。

“你平時會跟人打球嗎?”路禾看向龍崖。

站在羽毛球網架對方的龍崖,顯得更高,有這種身高優勢的人不管做什麼運動,都會很有優勢。

“沒有。”龍崖低聲道。

畢竟願意跟他打球的人在少數,加上來克蘭霍頓當教練後,跟學生接觸的更多,跟那群未成年的學生打也沒什麼意思。

但是跟路老師打,有意思。跟對方做什麼都會有意思。

“那你可要手下留情了。”路禾突然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話是這麼說,他卻擺出了發球的姿勢。

羽毛球落在球拍上,然後快速反彈了出去。

龍崖接球的時候刻意控製了一下力道,也避免把球打得太遠,讓路老師接不到球。他們又不是打競技比賽,這樣有來有回地打才能體現運動的樂趣。

他是不可能讓路老師滿場到處撿球的。

等打了差不多一小時,路禾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再把飛出去的羽毛球撿起來往球場上走。

龍崖走過來給他遞了張紙巾,然後盯著眼前青年因為運動臉上多了些血色的臉,微微濕潤的有點發紅,看上去就像一顆水蜜桃。

突然冒出這個想法,讓身材高大健壯的青年彆開了眼睛,問了一句:“還打嗎?”

“打。”路禾接過他的紙,然後喝了口水。

運動會產生內啡肽還有多巴胺,內啡肽和多巴胺能夠讓人體感覺更舒適,讓人變得愉悅,獲得快感。

後麵再開球,龍崖克製了自己的力道,不過因為起了一陣風,剛剛那個球本來沒有用那麼重的力道,也還是借助風勢,飛出了圍牆。

“我去撿。”路禾率先道,然後往羽毛球場外走。

牆後是一棟三層樓的複古大樓,從草地上出去後是一條小路,路禾走過去一看,沒看到剛剛那個羽毛球,耳邊卻發出一道輕微的響動,像是把窗戶打開的聲音。

杜漸深把剛剛從半開的窗戶飛進來的羽毛球拿在手上,然後把半開的窗戶推開,剛好對上了窗外人的視線。

對方運動後對方的臉色有點紅,微長的頭發有些被粘在了臉頰上,臉上的水潤痕跡,像是在發光。

他麵無表情地把羽毛球遞了過去,動作不急不緩,表現得相當有耐心。

路禾有點意外,沒想到龍崖打出去的球,越過圍牆還飛進了屋裡。

他接過球看了杜漸深一眼,兩個人的手指並沒有碰到,但是這似乎還是他跟杜漸深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這個家世顯赫的學生,好像沒有之前印象中的那麼不好接近。隻是太老成了,完全不像是十六七歲的人。

極少犯錯,把所有事都做的井井有條,很多成年人都不會那麼縝密。

兼顧學生會會長的職務,還能保持優異的成績,背後要付出的努力,遠要比一些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過在能犯錯的年紀,為什麼不能儘情犯錯,讓自己成天緊繃著。等越長越大,會包容你的人就更少了。

“謝謝。”路禾又多問了一句,“我們打球有沒有影響你看書。”

“沒有。”杜漸深又坐了回去,看樣子並不想多說。

等看到穿著運動服的青年離開的背影,杜漸深

拿著筆的手不由得一頓。

桌上翻開的天文書籍剛好停在了一頁,等他的視線落在上麵一行時,下意識想到了剛剛突然飛過來,撞在窗戶上然後滾落在他書上的白色羽毛球。

就像一隻輕靈的小鳥,從窗外,飛過爬滿風車茉莉的牆,落在了他眼前。

那一頁寫著:身體裡的每一粒原子都來自一顆爆炸的恒星,這就是我所知的物理學中最富有詩意的事,你的一切都是星塵。

而被那個羽毛球遮住的一行字,也在東西被拿來後,完整地露出來。

囚徒在地上,仰望白天唯一的星星。

*

等運動完回一號宿舍樓洗了個澡,路禾又換上了常服,用毛巾擦了擦臉,坐在辦公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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