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N-15與老友(1 / 1)

路雪將腦袋湊過來,那一頭淩亂的白發尚未乾透,刺得我的臉頰有些癢。

我嫌棄地一把將她的臉推開。

“滾啊,你這樣盯著我什麼都寫不出來!”

路雪疑惑地看向我,隨後說道:

“反正你睡著了我也能拿來看,早看晚看有區彆嗎?”

“有區彆,你看著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都多大人了,還寫日記,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路雪不滿地撇了撇嘴,繼續啃食著手上的鹿肉,調料都吃到臉上去了,看起來有些滑稽。

“不過,你寫得挺不錯得,就是我的戲份少了點,誰愛看你一個大男人每天生活的故事。”

“你看那些漫畫,,雜誌,受歡迎的總是我們這些天生麗質的少女吧。”

“如果改正這一點話,說不定你這本書能成功出版成為暢銷書哦。”

壞了。

我雖然不認為路雪能夠思考出這樣具有普適性的結論,此刻她的感概估計是照抄了某部漫畫或者尾頁的編輯或者作者的感言。

但她的的確確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生活的那個時代,大部分流行文藝作品的主要特征。

所幸,現在已經是世界末日,全人類岌岌可危,生活在滅絕的邊緣,絕不會有人在意我這本小小的日記。

雖然除我以外的這位唯一的讀者評價也不是很友善。

但我認為還是有必要為了自己把這份日記寫下去的。

“即使我改正了這一點,這本書也出版不了。”

“那些書社早就變成廢墟了,白癡。”

我不耐煩地回複道,同時在書頁的末尾點上句號。

我不免暢想,也許若乾年後,人類會在這片廢墟中重新建立起璀璨的文明。

也會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我這本不算太長也不算太短的日記。

屆時,也許它真的會被出版也說不定。

不過,我畢竟不是一個優秀的作家,寫日記也隻是單純記錄生活罷了,這樣的東西,我自己看看就好了,真要被人認真,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

便利店有頂蓋,門和玻璃基本齊全,晚上住在這裡也不用擔心失溫。

我將熏製好的鹿肉用塑料袋裝著放進了包裡,但這個巨大的背包此刻終於也到達了它的極限。

它張大了嘴巴,任憑我再如何勸慰與安撫,它也吃不進任何東西了。

沒吃完的鹿肉我隻好作罷,任由它們在便利店的門口風乾,甚至熏製好的鹿肉也沒能全部帶走,留下了一小部分,孤零零地掛在臨時搭起的架子上。

此刻夜晚已經徹底到來。

我將便利店拿到的五號電池,塞進微型收音機的後蓋裡,開啟了電源鍵,顯示屏亮了起來。

礙於先前五號電池徹底使用殆儘,我們已經很久沒聽廣播了,也許這次會有什麼新發現。

廣播設備是幾乎每個庇護所都有的,我們可以根據廣播的內容調整行程。

找到幸存者,收集我需要的情報,是我複仇之路不可或缺的一步。

死者不能複生的道理我當然懂,我複仇的意願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強烈。

但我身體裡的本能,似乎在不間斷而迫切地催促著我一探究竟,好讓我知道那些混蛋現在過得如何。

我不知道各位相不相信宿命或是啟示這一類東西。

在我看來,我意外地活下來,意外地覺醒了這可怕地再生能力,就是一種啟示。

是冥冥之中有一雙無形地大手,在催促著我去尋找那些仇人。

我調整著黑色的旋鈕。

顯示屏上的赫茲在我調整旋鈕的過程中上下跳動著。

那刺耳的茲拉聲,在不斷地調整中不時歸於寂靜。

直到人聲出現,我鬆開了調整赫茲的手,轉而將音量開到最大,廣播的聲音是個溫柔的女聲,夾帶著信號不良的電流顆粒感。

“這裡是-15避難所,嗯...有困難的朋友可以根據地圖上的位置來這裡避難,這裡的水資源和食物資源仍然充足,淨水資源和生態循環係統一切正常,現在的時間是2053年7月23日,北京時間晚上9點整...”

我聽著這溫柔的女聲,微微有點出神。

她的聲音很好聽,就像降下福音的天使,如果是一個末日當中走投無路的人聽到這樣的聲音,估計會痛哭流涕。

不過...我好像算不上走投無路。

現在,我至少知道-15避難所還有相當大量的幸存者,或許我可以去那裡得到我想要的情報。

我將隨身攜帶的地圖打開。

在審判日前最後一段時間,國家幾乎每日定時空投這些地圖,上麵會明確標記著所有避難所的位置,如果今天有一座新的避難所落成,明天你就能在新的地圖上看見它。

我看了看我們的位置,離-15的位置不遠,大約十公裡不到。

如果明天早上出發,靠步行我們也能很快到達目的地。

這樣想著,一陣刺眼的強光從便利店外照射進來,很不禮貌地糊了我一臉。

身旁的路雪反應很快,她幾乎第一時間翻過櫥窗,在雪地裡跪倒,用手槍瞄準了強光射來的方向。

我沒想到末日之中也有這種喜歡亂打遠光燈的傻逼,這讓我猝不及防之下的眼睛受到了冒犯,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引擎的轟鳴聲似乎在告訴我有一輛越野車正不斷地向我們靠近,並停在了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放下!把你手裡的槍放下!”

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強光,緩緩地將手掌放下。

男人站在吉普車的車頂,用車頂上的機槍對著路雪,大喊道。

我緩步從便利店走出,貿然地走進這場對峙中。

男人的同伴有些警惕地看著我,除了司機,一個個都下了車門,如臨大敵般用槍對準了我和路雪。

我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宇宙就像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於林間,

大家都輕輕撥開樹枝探索外界,竭力不發出腳步聲,因為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

如果他發現了彆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獵人,不管是天使還是魔鬼,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任何人視他人為地獄,永恒的威脅來源、永恒的資源搶奪者。

當初看見這個所謂的黑暗森林法則時,我嗤之以鼻。

但如今在這個被塵埃遮擋,幾近黑暗的地球中,我逐漸理解了這個理論的合理性。

剝奪了基本的通訊和交流,人類跟法則裡的獵人們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彆。

在對方那種火力下,僅憑我和路雪兩人估計會被子彈撕成碎片。

物理意義上的碎片。

到那個時候,再強的再生能力估計也白搭。

但當我看清風雪中,立在車頂上那個男人嚴肅的臉後,我驚訝地喊道:

“老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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